第35节(1 / 1)
白雪转头看他,世人皆谓他凉薄,她却心里一暖。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更做不到被人欺负了还能大度的原谅。陈容与在这一块,倒甚是符合她的性子。
“奴才……奴才遵命。”
白雪见他答应下来,也不便多留,和陈容与道了声谢,领着李元便出了景庑苑。走出门口时,她回头又看了一眼景庑苑的门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陈容与又吩咐夏莲:“你也跟着三小姐过去,打探着消息,有什么不妥了立即来回我。”他顿了顿,“自己留意些,别被三小姐发现了。”
夏莲屈身应“是”。
前院净雨轩,正是热闹的时候。王氏和柳姨娘正在对峙,跪在陈汝脚边的陈宛柔哭的喘不过气来。
“不过是姐妹之间的闹的玩笑话,夫人却扑风捉影,我们柔姐儿一向有口无心的人,您何必抓着不是错处的错处不放手呢。”柳姨娘拿着帕子擦眼泪:“柔姐儿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她常常亲自做吃食给三小姐送去,不是糕点就是别的东西,就像她送给三小姐的枣花蜜……枣花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呢。如果真的是心怀不轨,又何必这样的用心。”
王氏笑了笑:“柳姨娘自己说的心怀不轨,我可没有说过。柔姐儿是你教养的,好端端的竟然会污蔑亲姐……长幼有序,手足情深都不懂吗?我正想问你呢,不知是何缘故?”
王氏的咄咄逼人让柳姨娘懵住了,在她的眼里,王氏一直是个温和的人,何时这样的犀利过?看来,柔姐儿真是踩到了她的痛处。
陈汝早就觉得柳姨娘的见识少,眼界窄。不如王氏会教养孩子。此时又听见王氏提起,看柳姨娘的眼神就有些冷。
“母亲,柔姐儿错了,您别怪娘亲。都是柔姐儿的错。”
陈宛柔也吓住了,父亲从她进门起便冷着脸不说话,分明是恼她了。娘亲又被王氏逼得哑口无言。
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闭嘴。”
陈汝叱责道:“你才被免除惩罚……又犯了错误!雪姐儿是你的姐姐,你出口便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前些时日,你和霜姐儿也闹了矛盾。”他越说越气:“上一次你觉得自己是冤枉的,这一次呢?”
“柔姐儿,什么事情都怨别人吗?太阳不是仅仅围着你转的。”陈汝看着陈宛柔,失望极了:“我宠你爱你,想你成为贤淑仁慈的人,你就算做不到,最基本的诚信温良总要有的……”他的宠爱好像害了柔姐儿,这孩子性格太过于任性狭隘了。
“父亲,柔姐儿再也不敢了。女儿的性子您是最了解的,真的只是随便说说的。我对三姐姐一向是很好的……我们姐妹间的感情也很深厚……”陈宛柔抽噎道:“女儿以后一定会谨言慎行的。”
“侯爷,柔姐儿还小,我愿意代她受过。”
柳姨娘从来没有见过陈汝发这么大的火气,扑通一声也跪下了,跪爬了几步,搂着陈宛柔,哭着哀求道:“柔姐儿秉性弱,最容易生病的。”女儿是陈汝看着长大的,他最是心疼了。
陈汝闭了闭眼,柔姐儿哭的确实是厉害,他看的心里也不好受。
柳姨娘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不过了,王氏冷笑一声,“柳姨娘,柔姐儿犯错了改正过来便好了,你这样毫无理由的偏袒……不是疼柔姐儿,反而是害了她。天下哪有你这样做人家亲娘的,活生生的误导了孩子。”丈夫最忌讳的事情莫过于对家中几个孩子的教导,柳姨娘自己撞上来的错处,她自然要抓牢了。
“你!”
柳姨娘气的一哽,刚要说话时,书房的门从外面打开了。白雪走了进来:“姨娘,说起生病……我掉入荷塘之后,也是头晕目眩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呢。”她站在窗下听了好一会儿,连进门时也没有让丫头通报。柳姨娘母女连哭带说的,还真是惹人怜惜。
既然母亲动了收拾柳姨娘的心,就干脆利落一点,收拾的她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不就是演戏嘛,她活了两辈子的人,后宅里的那些猫.腻也经历了一个遍……难道还比不过柳姨娘母女?
“给父亲、母亲请安。”
白雪屈身行礼,“我听说五妹妹被召来了父亲这里,心里不安,过来看一眼。恰好路上遇到了前院的一个小厮,他说要向父亲禀告一些事情,我看他挺焦急的,就直接进来了。”她招手让身后的李元上前,说道:“还望父亲别怪罪。”
等柳姨娘看清楚李元是谁,顿时魂飞魄散,几乎瘫软在地上。陈汝的书房里没有点燃炉子,她的额头却出了一层细汗。
陈汝俊眉一拧,看向身穿灰黑色棉袄,其貌不扬的男子,问道:“你是谁?”
“奴才李元,原是前院大厨房管理杂事的伙计……”李元跪了下来,咬了咬牙:“奴才做错了事情,愧疚的日夜难安,觉都睡不好。所以,想禀明侯爷,要打要罚,奴才都认了。只求一个安心。”
白雪走去了王氏身边,笑了笑:“你倒是个敦厚人。”
陈汝见柳姨娘和陈宛柔还在地上跪着,白雪却带一个下贱的仆从进了书房,感觉丢了脸面,心里甚是不喜,又不好直接说出口,只得摆手道:“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李元咽了口吐沫,先磕了一个响头:“侯爷,奴才来指正柳姨娘。”
“你个贱仆,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柳姨娘先发制人:“小心说错了一个字,掉了脑袋瓜。”她的后脊梁骨凉飕飕的,嗓音尖利的刺耳。
李元打一个哆嗦,去看白雪。
白雪目光一冷,却笑着开口:“柳姨娘,你在慌乱什么?他还没有开始说话呢,姨娘怎么就知道说错了?”
陈汝也奇怪柳姨娘的举动有异,拍了拍茶几,“安静一些。”他又看向李元:“你说。”
“……上个月,柳姨娘找到奴才,说只要推三小姐掉入荷塘,就给奴才一大笔钱。”一开了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李元一不做二不休,把柳姨娘和他说的话全部吐了一遍,“柳姨娘当时还威胁了奴才。”
“她说,奴才既然知道了她的打算,做不做这件事就由不得奴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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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41
“你个毒妇!”
王氏一直被女儿暗示要冷静, 这会子却再也忍不住了,语气冰冷如霜雪:“雪姐儿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一心要她死!”
“母亲。”
白雪拉了拉王氏的衣袖,“别说了。”
“好孩子, 有母亲在, 你不用怕。”王氏看女儿紧抿着嘴唇,眉眼低垂着,茫然又不知所措的模样……她心疼的憋红了眼框。
屋子里十分安静,除了听得心惊肉跳的柳姨娘。大家都被震惊了……几个站在一旁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低着头, 大气都不敢出。阳光透过槅窗照进来,王氏搂着白雪在小声啜泣,瘦弱又无助的, 给人凄凉孤苦的感觉。
陈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额头上的青筋霍霍直跳。他看了一眼王氏母女,愧疚忍不住涌上心头。想当初去王家求娶王氏时, 他第一个允诺的就是要好好的照顾白雪……现在呢?照顾的是什么啊,连命差点都没有了。
柳姨娘简直在打他的脸。
“……你所言可真?”陈汝问道。
“奴才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李元咚咚咚的磕头, 他既然来指正柳姨娘, 就没有回头路了。
陈宛柔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女孩,她看见父亲羞恨之极的眼神,吓得瑟瑟发抖。
“你血口喷人。”
柳姨娘死命地把女儿按在怀里, 让她不要害怕, 又说:“三小姐掉入荷塘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侯爷,您不能单听一面之词的。谁知道李元是不是三小姐为了陷害我和柔姐儿故意找来的人……路上都能碰见,三小姐赶的也太凑巧了些。”到了这个地步, 她只能咬紧牙关不承认了。
陈汝眯了眯眼,去看李元的神色。他是武将出身, 战场上杀人无数,脸一沉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有杀伐之气。
“侯爷明鉴。”
李元根本不敢和陈汝对视。
“柳姨娘,你休要颠倒黑白。”
王氏满脸都是怒意:“我就雪姐儿一个女儿,她若是死了,我定然也活不成了……你是不是算准了这个?而后等我死了,你来坐大房的正室。”
“母亲,姨娘对您一贯是尊重的。柔姐儿敢用性命担保,她绝对生不出如此胆大妄为的心思。”陈宛柔也缓过劲来,昂起头,泪眼婆娑:“三姐姐,我上午还给你送了亲手做的枣花蜜呢,你怎么这样的狠心?”她就是要调转矛头,混淆父亲的视听。
自己狠心?白雪都要气笑了。柳姨娘母女俩真是脸面都不要了。她安抚性地拍拍母亲的手,径直问道:“柔姐儿说的话我听不懂,我狠心什么了?李元和父亲禀告的是柳姨娘交待他做的事情……我一个差点被莫名淹死的人,反倒被指责了。走遍天下也没有这个理吧。”她看向柳姨娘,“刚才姨娘说了,是我陷害你们……我这样做的理由呢?难道自己设计策淹死了自己?荷塘有多深,父亲重新修建过,自然是知道的,又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我是活够了,还是脑子不清楚?”
雪姐儿说的有道理,就算她真的要陷害柳姨娘和柔姐儿,也犯不着搭上自己的一条命。陈汝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再看柳姨娘和柔姐儿心里便彻底冷了下来。
“你到陈家十多年了,我对你怎么样?”他质问柳姨娘:“……吃穿住行哪一样差过分毫,你一个妾室享受的却是正室的待遇。你为何还不知足?雪姐儿才多大,她能挡你的路吗?还是像夫人说的一样,你觊觎的是正室之位。”柳姨娘初进侯府时,何等的娇艳纯洁,惹人爱怜。怎地如今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侯爷,妾身没有啊!”
柳姨娘哭的凄惨,伸手去拉陈汝的直缀下摆:“您相信三小姐也罢了,但那奴仆的话却不能信啊。您就是不为我着想,也得为柔姐儿着想吧。下个月一过,她就满十三周岁了,正是议亲的好时候。”
陈汝怔了怔。
王氏冷笑道:“柔姐儿的亲事自有老夫人、侯爷做主,犯不着你来操心。”她停顿了下,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况且你只是一个妾室,登不得大雅之堂的。要是让外人知道柔姐儿是被你养大的,更是丢脸了。”她手里要是有一把刀,都恨的想直接去砍了柳姨娘……字字戳她的心窝子是轻得了。
柳姨娘的俏脸都扭曲了,泪水冲刷了妆容,状若疯妇。王氏可恶至极,但她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这一辈子,直到这一刻,才觉得自己最开始决定或许是错的。
陈宛柔却看不得娘亲受此委屈,她抬眼去看白雪:“三姐姐,你说你掉入荷塘……但现在却活得好好的,又是何缘故?”
陈宛柔果然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点,不过她失了父亲的欢心,这样问反而像是无理取闹了。白雪的嘴角微翘:“柔姐儿,你的意思是我必须死了才符合正常的规律吗?”
“我没有。”
陈宛柔脸色一白,下意识去看陈汝,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寒意。
王氏却不想和柳姨娘母女俩耗下去了,她问李元:“柳姨娘让你推三小姐掉入荷塘的事情,可有第三人在场?”
李元想了想,回答道:“还有一个老嚒嚒。”
能贴身伺候柳姨娘的老嚒嚒?王氏摆了摆手,吩咐灵儿:“你去云霞堂唤冯嚒嚒过来,不许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只说侯爷有事情要问她。”
灵儿屈身应是,转身走出了书房。
柳姨娘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她出门时只带了翠绿一人,想报信都没有办法。
冯嚒嚒很快便过来了,她一进门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主子,五小姐、翠绿等人,就知道大事不妙了。等再往前走两步,看到李元时,双腿便一软。
“给侯爷,夫人请安。”
冯嚒嚒屈身行礼。
“柳姨娘遣派李元推三小姐掉入荷塘……你知道吗?”陈汝没有绕弯子,直接问她:“或者说你也在场?”
“老奴不知道。”
冯嚒嚒犹豫了片刻,又说:“老奴伺候姨娘的时间最长,也不曾听说有这样的事情。”
“你说谎。”
李元立即开口:“我起初并没有答应,还是你建议说……只要我同意了,不仅可以得到一笔银子,还能脱了奴籍。”
“还真是丰厚的报酬呢。”王氏冷笑一声:“冯嚒嚒,你最好是实话实说,别等板子打在身上了再改口,多不划算啊。”
冯嚒嚒扑通一声跪下了:“老奴说的都是真话,那奴仆铁了心要陷害主子,您不能上当受骗啊。”
柳姨娘也道:“夫人,侯府讲究的是宽容待下,您要是想屈打成招……也得问问老夫人愿意不愿意?”王氏再厉害,能越过她的姨母?
“闭嘴。”
陈汝却呵斥道:“夫人问话,你一个妾侍也敢随时插嘴吗?”他示意自己的小厮,“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小厮应“是”,招了招手,院子里扫地的粗使婆子进来了两个,拖着不断求饶的冯嚒嚒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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