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1)
萧莨意义不明地扯了扯嘴角,神色中尽是冷意,小皇帝见之愈加坐立不安,脑门上的汗都冒了出来,完全忘了还要说什么,下意识地附和他的话:“承王说的也对……”
张塬微不可察地蹙眉,小皇帝已不想再问,正要让萧莨坐下,他身边的老太监忽地抬手,轻按了按他肩膀,小皇帝身子一凛,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支支吾吾道:“那……承王能否让朕进京去?”
“陛下这话说错了,”萧莨平静纠正他,“陛下若想进京,臣怎敢拦着,只是当年毅宗皇帝有旨,陛下这一脉不能入京,臣也不敢忤逆先皇旨意。”
“那难道天下一统之后,陛下也继续留在蜀地吗?”张塬冷声问他。
“待到那日,若有必要,迁都便是。”
若有必要……这四个字听着就耐人寻味,在场之人免不得有心下嘀咕的,这若是到时皇帝换了,岂不就没有必要了?
张塬的面色已十分难看,那小皇帝快要吓哭了,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莨又站了片刻,见他们已无话再问自己,拱了拱手,淡定坐回去,继续喝酒。
亥时,国宴散席,萧莨回去住处。
他们一家就住在这宫里,最西边辟了个单独的院子给他们,院内院外把手之人都已换成萧莨带来的亲卫。
萧莨被人扶着进来,一坐下祝雁停赶忙叫人送热水来,忙着给他擦脸脱鞋松头发,又亲手去泡了解酒的蜜水来,喂给萧莨喝。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啊?”
祝雁停以为,那些个人应该不敢灌萧莨酒才对,转念一想,或许是连日舟车劳顿,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去参加那劳什子的国宴,才会如此。
热帕子盖上脸,萧莨闭目躺在榻上好一会儿,渐渐缓神。
祝雁停坐在榻边,又给他重新换了条帕子,盖到他额头上。
萧莨攥着祝雁停的手,将他拖下去,手按着他后脑将他压向自己,咬住他的唇。
尝到萧莨嘴里过于刺激的烈酒的味道,祝雁停有些头晕目眩,总算明白过来,难怪他会喝醉,这酒也太冲了,那些人只怕是故意的。
“……你到底醉了没有?”
萧莨缓缓睁开眼,目光不甚清明,但也不至不省人事。
祝雁停趴在萧莨身上,捏着帕子给他擦脸:“他们给你喝这么烈的酒,莫不是想看你醉酒失态,好趁着你喝醉了,叫你答应小皇帝回京之事?”
萧莨轻嗤一声。
祝雁停没忍住笑:“竟这般天真,真当你是傻子,任他们戏弄呢。”
见萧莨一副似醉似醒的模样,面庞在火光下更显英俊,祝雁停有一点心痒,贴过去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鼻尖,再是面颊,最后是嘴唇。
萧莨像似被安抚了,搂住他,翻过身,头抵着他肩膀,久久不动。
祝雁停轻抚着萧莨的背,随口说道:“也不怪他们急,若是进不了京,想要阻止你改朝换代,更是难上加难,总要再垂死挣扎一下,说起来,之后你打算如何处置那小皇帝?”
萧莨贴着祝雁停,低喘着气,回答:“他若听话,养着便是。”
“那也是,毕竟你是想让他禅位,真将人杀了,只怕难堵天下悠悠之口,”祝雁停说着又免不得担心,“可若不斩草除根,总归是隐患,不单是他,天下还有那么多祝姓王爷,他们又要如何处置?”
萧莨撑起半边身体,垂眸盯着祝雁停的眼睛,轻眯起眼:“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他们?”
祝雁停也很为难,萧莨答应祭祀供奉衍朝皇帝,但尚还活着的祝家人总归是麻烦,他既要让祝家皇帝名正言顺禅位给他,就不能将祝家宗室都杀尽,甚至还得留着爵位养着他们,可若是这样,谁能保证之后这些人不会再反?
但祝雁停他自己也是祝家人,他说不出劝萧莨赶尽杀绝的话。
祝雁停一时无言,沉默片刻,萧莨翻身从他身上下去,坐起身,背对着祝雁停,神色已恢复平静。
祝雁停贴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都支持你。”
萧莨淡道:“我不会杀了他们,会将他们俱都迁去京中,不再给封地,日后仅嫡长一支按降等袭爵,不再给其他子嗣恩封。”
也就是说日后只有嫡长子能降等袭爵,若无嫡长,爵位直接收回,这些人再多生一百个孩子都白搭。
经过这么一场天下大乱,祝家的亲王只剩下不到五个,郡王也没了大半,将这些人俱都圈养在京中,很难扑腾起什么水花来,两代之后,就不会再有祝姓王爷,用不了几代,应当就能将爵位全部收回。
祝雁停轻出一口气:“……你已走到这一步,便是硬抢了天下,其实也没什么,若是当真为难,便算了。”
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又有哪个非但不对前朝宗室赶尽杀绝,还为之保留爵位的,岂不是自找麻烦?
萧莨闭了闭眼:“年幼时,我曾在祖父的书房里,读到过一本当年承瑞皇后留下来的札记。”
“嗯?”祝雁停不解其意,安静听着。
“那札记里记录了他与景瑞皇帝一起的许多事情,他们二人最担心的,就是后世萧家与祝家之间不得善终,承瑞皇后特地留下这本札记,想必是为了告诫萧家后人,我不能让先祖失望。”
祝雁停愣了愣,再说不出话来,他将萧莨抱得更紧。
他与萧莨的缘分,是百年前就注定的,萧莨不想让先祖失望,他也不想。
又或许,萧莨这么做,是否还有另一层原因,……是为了他?
第103章 嚣张跋扈
早起,萧莨坐在案前看军报,南征军已入了闽,与徐氏的兵马交手几回,各有胜负。
这群乌合之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他们打着起义旗号叛乱谋反多年,在最南边这几州十分得人心,还建了国,尤其闽州这里,是徐氏贼首的发家之地,想要拿下,并非简单之事。
见萧莨皱着眉,祝雁停问他:“你在想什么?”
萧莨放下军报,看他一眼,淡道:“我打算亲去闽州。”
祝雁停无言以对:“……让小皇帝给你禅位再去呗。”
萧莨不赞成:“此事待拿下闽粤再说。”
“为何还要等?”
“百年前衍朝国力最强盛之时,闽粤海军曾威赫一时,到先帝这一代才逐渐没落,徐氏占据闽粤之后,那些海船彻底沦为一堆废铁,常年弃置在海港,挺可惜的。”
“所以你想重建海军,”祝雁停不解,“这跟你几时改朝换代有什么干系?”
萧莨微微摇头:“有小皇帝这个祝家皇帝在,现今已收复的各州尚算平稳,一旦改朝换代势必会有反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到那时我恐怕分不出心思来亲自领兵,我想尽快拿下闽粤,免除后顾之忧。”
“行吧,”祝雁停想着也不急于这一时,“那我得跟你一起去。”
萧莨又瞥他一眼,没再做声,祝雁停就当他是答应了。
萧莨又拿起另一份奏报,是徐卯写来的,说第九鼎已经找着了,确实在凉水下头,问他要什么时候挖出来。
萧莨的眉头舒展些许,祝雁停扫了一眼奏报,十分高兴:“这可太好了,等你拿下闽粤,让小皇帝禅位,再挖出第九鼎,那就真正是天命所归了。”
祝雁停越说越兴奋,凑到萧莨面前去,用力亲他一口。
萧莨微怔,在祝雁停又贴上来时按着他肩膀,拨开他,正色道:“不许胡闹。”
祝雁停十分受用,若是换做之前,萧莨就该让他滚了,他这么厚着脸皮痴缠,果真有用。
他可太喜欢看萧莨板着脸教训他,又拿他无可奈的样子。
他只要再努力一点,他从前的表哥会回来的。
故意闹了萧莨一阵,祝雁停终于消停,与他商议正事:“那蜀州这里你打算怎么办?张塬那人留在小皇帝身边总归是个祸害,不如尽早除去。”
“他为人谨慎,很难抓到把柄。”
祝雁停不以为然,眯起眼睛眼珠子转了转,就开始给萧莨出坏主意:“这个简单,不如你去拉拢他,管他能不能真的上钩,哪怕他坚定不移支持小皇帝,次数多了,让那些和他一个阵营的人起疑心就够了,等小皇帝的其他亲信开始怀疑他,觉着他投靠了你,不用你动手,他们自己就能狗咬狗。”
萧莨无波无澜地看向他,冷嗤:“叫你做皇后,当真是屈才了。”
祝雁停丝毫不在意萧莨言语间的讥诮,眸光乍亮:“你当真愿意让我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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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莨转开眼睛,再不理他。
俩人说话间隙,珩儿过来了一趟,见他父亲爹爹凑一块说话,都没发现自己进门来,讨了个没趣,又噘着嘴走了。
小孩出了院子,去外头玩,跟着的下人小声劝他:“世子,王爷说了,您不能到处乱跑。”
“我想去玩,父亲爹爹不理我,我自己去玩。”
“可……”
“我是世子,”小孩挺起胸膛,“你们是我的人,不是我父亲的人,你们得听我的话。”
这小娃娃年纪不大,板起脸来教训人还当真有些气势,那些个下人不敢再说,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实则这官邸改建的皇宫里真没什么好玩的,还远不如京城的国公府,珩儿背着小手,无聊地四处逛,至一处有兵丁把手的院子外头,被墙头伸出来的花吸引,想要进去摘,被守门的兵丁拦住。
小孩不悦道:“我是承王世子,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他身后的下人赶紧拉住他,小声提醒:“世子,这里是陛下的寝宫,您不能进去,我们走吧。”
“陛下是谁?”
院子里传出声音:“让他进来吧。”
珩儿大咧咧地进门去,小皇帝就坐在院中的凉亭里,打量着他。
小孩走过去,半点不怯,直接问:“你是陛下吗?”
小皇帝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反问道:“你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知道,陛下就是皇帝。”珩儿点头。
“你既知道朕是皇帝,见了朕为何不下跪?”小皇帝皱眉道。
“我才不跪,”珩儿不以为然,“我不怕你,我是承王世子,你不敢拿我怎样。”
“放肆!”小皇帝身后的老太监田炳呵道,“在陛下面前,你怎敢如此嚣张?”
珩儿抬头看向那阉人,田炳满脸的沟壑,相貌丑陋,十分讨人嫌,此刻正目光阴冷地盯着他。
跟来的几个下人有些急,但不敢出声,小孩打量田炳一阵,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哼道:“我叫父亲杀了你。”
“——你!”
小皇帝用力握了握拳,出声制止了田炳:“田公公别说了。”
田炳闭了嘴,看向珩儿的目光愈发阴鸷,珩儿没理他,指了指墙上的花,问小皇帝:“我想要那花,可以吗?”
小皇帝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他自己养的花,他自己都舍不得摘。
“……好。”
他叫了人去帮珩儿把花摘来,小孩拿到花,心满意足,看小皇帝愈加顺眼:“你跟我去玩么?在这里多没劲。”
小皇帝有些犹豫,珩儿又撺掇他:“去吧去吧,别带这个田公公,我不喜欢他。”
田炳恶狠狠地瞪着珩儿,珩儿只当他是空气,小皇帝犹豫一阵,站起身:“好,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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