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汤言页忽然撒娇道:“娘,此事真的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了吗?您难道就没有觉得,梁大人忽然上门提亲,是有什么目的?还有龙袍一事,皇上人力资源那么广,还用的着来找我们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绸缎庄?”
汤言页想,如若她当真嫁去了梁府,那两府之间的联系便是再也断不掉了。汤珧皱着眉,也想了想,说道:“娘,其实那日梁大人突然上府来,我便觉得这事蹊跷,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是为咱们锦华庄好,但我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顾娟云叹了口气,安抚着二人,“这些话可千万别让你们爹听见,这些年梁大人真真是帮了我们很多,没有他,此时锦华庄也不过是一间小小的不起眼的绸缎铺子罢了,所以不管梁大人居心何为,咱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忘了他这些年帮过汤府的事实。”
“我们也没这么个忘恩负义的意思。”汤珧道:“万事还是多个心眼,小心为上。”
汤言页道:“哥哥说的对,娘亲,以后若是梁大人再来让我们做什么,我们还是尽量推了吧。我总觉得,当年严大人是被冤枉的。”
“严……严大人?”顾娟云愣了下,撤了周围的下人,小声奇怪道:“你怎么又突然说起了严大人?不对,页儿,你怎么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汤珧百无聊赖的在旁边继续插话道:“娘这你还想不明白?咱们喜洲百姓啊,什么都好,就这爱八卦的嘴停不下来,哪家人听到一点风吹草动或者什么事,没几天就传遍十里小巷了,页儿肯定又是从哪个人嘴里听来的。”
汤言页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是啊娘亲,您难道都没听过什么吗?”
“娘又不向你喜欢往外跑。”顾娟云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严肃道:“对了,这么些日子过去,你那荷包学绣的如何了?可有绣出几个像样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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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言页挠了挠下巴,干笑着绕开话题,说道:“娘亲,您可是嫌我在家烦了?总是想我快些嫁出去?”
顾娟云哭笑不得,“那哪儿能啊,只是眼下咱们既然应了这桩婚事,便没有再托辞的必要。就怕一拖再拖,梁大人以为我们一个小小汤府给梁府摆架子呢,娘知道你对怀洛有些见解,但他本心是好的,只是平日里看起来可能有些……有些懒散?”
“……”汤珧一听梁怀洛三字,便想起了被他毁坏的琉璃扇,顿时来气:“懒散的人多了去了,见谁懒散也没他那样儿,整日装出一副文绉绉的模样,实际心里一肚子坏水,表里不一的男人,就怕页儿嫁过去被他欺负了!”
“……”
顾娟云顿时发现,汤沈元不在自己没了队友,在这儿根本说不过这两个小的,她假装怒道:“我和你爹吃过的米比你俩走的路都多!爹娘难道还会害了你妹妹不成!此事今日不许再议,都回屋里乖乖呆着去!还有你,”她看向汤言页,“今晚不许再出门去鬼混。”
汤言页撑着下巴,懒懒的“哦”了一声。汤珧本身就不爱往外跑,耸耸肩满不在意得应了一声。
顾娟云不再与二人多说,皱着眉慌忙逃离了厢房。汤言页手里玩着竹筷,瞥了眼顾娟云的背影,低啧了一声,对汤珧说道:“好哥哥,今晚得闲吗?”
汤珧看了她一眼:“你想干什么?娘可是下令了啊,今晚你不许出去玩了,给我乖乖呆着!”
“陪好妹妹我喝酒去?”汤言页说着,舌尖舔了舔牙。
汤珧奇怪道:“咱们府上哪有酒?”
汤言页笑道:“有日我在伙房中发现了一坛,闻着奇香无比。你可想尝尝?”
那日,汤言页夜半三更肚子饿,去伙房摸索了一圈,除了找到几个馒头,偶然还发现了一坛酒,她揭盖一闻,酒香四溢,与她平日喝的清酒大不相同,她好几次想偷偷尝一尝,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若是品茶还好说,汤珧对酒的兴趣并不是很大,摆了摆手,拒绝道:“要尝你自己尝去,方才我就有些困了,今晚想早点睡个觉,警告你啊,可别来烦扰我。”
汤言页撇撇嘴,“鬼才稀罕劳烦你!”
“喊步储陪你啊!”汤珧叱的了声。
“那算了,他一个木楞子站在一边,我看着都没了酒趣,瞧这今晚月色朦胧,估计得下一场雨罢。”
汤珧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估计是吧。”
不过夜半,汤沈元因为顾娟云在身边不停的翻身来翻身去,他拍了下枕边人的肩,皱起眉问:“瞎滚滚什么呢?做噩梦了还是睡不着?”
“公爷,你说今日页儿突然问起龙袍这事,可是她又听来了什么?”顾娟云翻了个身,面朝汤沈元道,“虽然这绣制龙袍一事对咱们来说也不算是个难事,可原本也是不想接下的,梁大人那日的话你也听见了,我就是怕像页儿所想的,他对我们有何目的。”
“他能有什么目的?”汤沈元冷哼一声,“说白了咱们也就是个做衣服的,难不成他还能用咱们的衣服去害皇上不成?若是他真想搞垮我们汤府,那更有不止一百种方式了,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汤沈元安慰道:“光是断了咱们与各个商爷的生意都简单的很,夫人还是不要想太多,孩子们懂什么,不过就是在外头乱听了些话,不用管他们。”
“也是。”顾娟云松了口气,闭上眼:“睡吧。”
汤沈元:“嗯。”
一个时辰后,汤言页从房门中鬼鬼祟祟的探出了脑袋,左右看了看,才轻手轻脚的将门打开,披紧了红色的绸衫,猫着步子绕过正房,来到伙房前悄悄打开了门。
她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坛酒,将酒抱在了怀中,悄摸摸的快步走回了别院,今夜月亮比她想的要更亮些,影影绰绰的月光撒在别院中的石桌上,重叠出另一种别致的颜色。
汤言页将酒倒进酒杯,她闻了闻,映着月光看了看后,抬起头一饮而尽。这酒入口即甜,但入喉确是辣的,与清酒完全相反,她舔了舔唇,发现这酒虽然没有清酒口感好,竟有些意犹未尽。
草草几杯下肚,汤言页只感觉喉咙火辣辣的,头还有些晕,她看着石桌上的摇摇晃晃的酒杯,愣了愣神,心想自己莫非是喝了假酒?平日她就算喝两壶清酒,也只是稍稍会有些头晕,可这酒她才喝了几杯……
时间过的越久,她便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不知不觉便趴在了石桌上,半睁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不知自己看睡多久,待昏昏沉沉的睁开眼时,她便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长身玉立,月光衬着他的身姿,立于不远处的屋檐之上。
风过一阵,轻轻刮起了他头戴帷帽的乌纱,映着月色,汤言页发觉,他好似也正在看着自己。
她皱着眉坐起身,脑袋顿时一阵恍惚,差点没坐稳,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产生了幻觉,谁料她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时,那人已身轻如燕的落至别院中,踱步走过来。
她双眼迷离着看着来人,身子楞了一下。
清欢渡走至她身前,一眼便见了石桌上的酒,他顿时笑道:“二姑娘真是好雅兴,夜半三更不睡觉,自己在这里喝酒?”他转头看了眼四周,“先前总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随从怎么不在?”
汤言页确定自己是因为喝多了,所以产生了幻觉,她红着脸,甩甩头眨巴着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人,说道:“步储他,今日与人比武输了,些许是受了打击,不知自己上哪儿伤心去了。”
她说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好似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站起身一把抓上清欢渡的衣摆,低着头,另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摸索着。
“……”
清欢渡视线随着她的动作往下看,姑娘身上披了件红艳的绸衫,此时懒懒的塌在手臂上,亵衣若隐若现,清欢渡蹙眉一秒快速移开了视线。他道:“二姑娘,你若是喝醉了,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扶你进房休息。”
汤言页没搭理他,良久,她不知从哪掏出一荷包银两,递到他的面前。清欢渡看了眼荷包,皱了皱眉,抱着双手笑问道:“二姑娘这事何意?”
“我有一请求,这是我,雇佣你的银两。”汤言页结结巴巴,浅笑迷离的问道:“够吗?不够我还有。”
清欢渡觉得甚是有趣,问道:“二姑娘可否先与在下说说,想雇我做什么事?”
汤言页顿时都是梁颤那挥之不去的脸。她沉下眸子,狠声道:“我雇你,帮我杀了梁府中人。”
“…………”
清欢渡身子一怔,微微垂眸,汤言页因喝了酒,双眼迷离仿佛眼里有一汪清水,往日的清傲全数散尽,她本就肤若雪白,喝了酒后脸颊微微泛红,十分诱人,身上带着的酒气让人想靠近。
他忽觉喉咙有些干燥,瞥见石桌上的酒,抿了抿嘴唇,故意不去看她,克制了两秒,伸手将石桌上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喝的有些急,他咳了两声,哭笑不得的说道:“二姑娘,你可还记得世人平日唤我为什么?”
汤言页:“嗯?”
她摇了摇手里的荷包。
清欢渡笑着,二话不说一手接过了荷包,而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倾身靠近她,嗤笑道:“我听世人常唤我为,采花贼?美人在前,我真想尽职尽责一些。”
汤言页好似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但这味道此时与自己身上的酒味混合在了一起,头脑不清醒亦是想不起来在哪闻过。
她皱了皱眉,将人推开微微后退了一步,梁怀洛又立马出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不想听人说什么,一心只想若是没了梁府,她也不用成亲了。
“你不是也讨厌梁府吗?”
“替我杀了这**贼。”
“可以吗?前辈?”她一连说道。
清欢渡看了她半晌,忽然笑得肩膀直颤,心想还好今晚看见她此幅模样的人是自己,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有些神智不清。他顿时产生了个小心眼,调侃道:“那姑娘可愿意留下你那位未婚夫来传宗接代?”
汤言页愣了愣,抬眼去看他。
他眼里偷着古怪的笑,犹豫了半晌,手便往上移了一寸,在她某处用力一点,她便两眼一闭,整个人无意识的塌进了他怀里。
清欢渡将她打横抱起,走进她的闺房将人放在了床榻上,他坐在她身侧,给她盖好被子,指腹蹭了蹭她的唇,垂首,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随后他攥紧了手里的荷包,看着她,心里回想着她方才的那句“杀了梁府中人”,沉思了片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在她耳边轻声道了一句:“谨遵夫人命令。”
梁怀洛换回了衣服,回到梁府,进门前警惕的朝两侧看了眼,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四千不敢睡深,一听见声响,倏地从床上跳起来,看来人是梁怀洛,松了口气的同时眼睛一闭又倒回床。
梁怀洛走近踢了踢床:“回你自己屋睡去。”
四千嘴角一抽:“你什么毛病啊?让我来替你看门的是你,这一会儿不到的功夫又喊我回去?”他愣了下,“你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找到神婆?”
“我就没去找她。”梁怀洛因为那口酒的原因,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中途遇到了一些事,解决了一下。”
前几日在梁颤和禄明非没打消疑心时,梁怀洛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他看准了时机,本想今晚出去找趟神婆,可又怕梁颤要是忽然又像上回突然过来看他在不在,四千在屋里好帮他顶着。
“解决?”四千翻个身,撑着脑袋侧身看着他,嗤笑道:“这么大晚上还有事解决。”他耸了耸鼻子,“我好像还闻见一股酒味......不是吧!你去春风楼了?”
梁怀洛见他不起,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揉了揉太阳穴:“谁爱去那鬼地方。”他闻见那些女人身上的胭脂水粉,就特想往她们身上泼一桶水下去消消味道。
“你哥啊。不过不是我吹,你哥真是精力旺盛身体好。”四千摇摇头道:“我来你这儿这么久,就没见过他回来过几次,太能玩了!他是不是吃了什么补品?”
“你到时候可以去问问他。”梁怀洛道。
四千叹了一声,道:“二仙,我这几日也算是帮你忙了吧?我可以走了吧?整天在你这儿白吃白住好虽好,但也太无趣了,你出门就带过我出门一回!”
梁怀洛道:“下回就带你出去。”
四千震惊道:“还有下回?!”
梁怀洛懒懒的“嗯”了一声。
“不是,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四千皱眉道:“你说我帮你个忙,就能走了,你掰掰手指自己算算,这几日我又是帮你顾神婆又是替你放哨,又是做你的替罪羔羊……”
梁怀洛耷拉着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要走也行,但是别怪我没好心提醒你。江礼捷名游四海浪迹江湖,可不是你想找就找得到的,这老头我见过,你即使找到他了,他见你这石不过半江的技术,都懒得搭理你,先说好,走了到时你可别回来找我。”
“……”四千匪夷所思的看着他:“你跟他熟吗你?我怎么感觉是他看了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才懒得搭理你?你该不会也跟我一样,也找过他?”
梁怀洛哼笑了一声,“并不,向来都是他找的我。”
四千微微一愣,他虽然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好去过多探究他与江礼捷的事,但好奇心使然,还是半信半疑的问道:“你在哪儿见到他的?他的三仰醉是不是特厉害?你可有见识过?”
梁怀洛微微眯了眯眼,不知在心里头想什么,沉默了片刻,站起身也不顾四千还躺在他床上,朝四千身前一坐,开始拖鞋,说道:“三仰醉并没有没世人传的那么邪乎,一人一生只能使出三次,因其武功散尽,不值得。”
“三次?!为何?”
梁怀洛脱衣的手顿了下,道:“反正你也学不会,问这么多干什么,我累了,你差不多可以滚了。”
“哦。”四千装死了半分钟,打了个哈欠,才闭着眼懒洋洋的坐起身,因为那日他替梁怀洛救了神婆,才得知原来自己被骗了近一个月,虽然他总是半信半疑的对“梁二仙”这个名字抱有疑问,即使已经知道了,他还是会不知不觉叫梁二仙,因为习惯了。
来喜洲近月,四千自然了解清欢渡是何许人也,那天四千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原本做了清欢渡的替罪羊,却被这闲心大发的梁二仙给救了,试问一个人再怎么闲,也不至于救一个对自己无关紧要的人。
相处了几天下来,他也早该想到,梁怀洛根本不是那种看你无辜看你可怜才来援手救你一下的人,既然没了这个原因,那只有是他跟清欢渡之间有何关系了。
虽然那晚梁怀洛没有直白承认他是清欢渡,但依旧他先前所言,四千在那瞬便肯定,这个梁二仙就是清欢渡!虽然不知梁怀洛为何要以两面身份面世,但四千慢慢也发觉,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坏。
待四千出了房间,梁怀洛才躺了下来。前几日梁颤对他似乎还没放下戒心,而且会派禄明非在夜半三更时不时的来他窗外看一眼,看他可有在屋里,他担心怕时间拖的越长,对神婆的安危越不利,所以今日便出去了一趟。
谁知中途遇到了他喝醉了的未婚妻,他枕着手,睁着眼盯着黑漆漆的屋顶,原本的困意在躺下那一瞬好像又消失殆尽了。
这一晚,他却做了三个噩梦,梦里先是江礼捷站在他面前,双手毫无生气的垂坠在两侧,怒发冲冠的瞪着他,口中吼道:“我收你入阁,教你掷石术,为了传授你三仰醉散尽功夫!没想到你居然不守本心,以清欢渡名义去断人生路!”
“从此往后,我江礼捷不再有你这个草菅人命的徒弟!”
“你给我滚!”
“……”
随后画面又跳转,梁颤坐在他的对面,他好似被人灌醉了,头晕目眩,梁颤笑着继续给他倒了杯酒,说道,“你是我梁颤的儿子!为了梁府未来的路,你不能爱上任何人,但你必须要让汤言页爱上你,咱们有了她,汤府便犹如蚂蚁般被我们踩在脚底下,懂了吗我的好儿子?”
梦里的他不理父亲,想逃离,谁知他的腿比想象中还要短,竟够不着地,脚一踩空楞楞摔在了地上,他看了眼自己稚嫩的手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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