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1 / 1)
余秋可不接他这一茬,她宁可自己去做贡献。
“哎,你去哪儿?”小贺只得转移话题,“大晚上的,你不回卫校也不回医院。”
“我去趟渡口边,有点儿事情要跟船上的人说。”
小贺立刻跟上:“正好,我也要去河边看看有没有人还到处乱丢垃圾。”
余秋心道,就是有乱扔的垃圾,也肯定早被杨树湾人半点儿不耽误地捡走了,哪里会等着你去找啊。
就好像那破破烂烂的鸿保书,早就变成了碎纸屑,直接冲下厕所了。
先法保障人民的言论字由,只要不是肆意对别人进行人身攻击,任何因言获罪都是最可耻的。
防民之口,胜于防川。
住在宿舍里
余秋还没有行到渡口, 就先迎头撞上了何东胜。
年轻的生产队长挑高了眉毛, 眉心昏黄的路灯下皱成了一个川字形:“这么晚了, 你俩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贺神气活现:“我来看有没有人趁着晚上乱丢垃圾。”
说着,他大摇大摆地朝前走, 活像巡视自己田头的地主老财。
“这话该我问你。”余秋朝何东胜皱眉,“你还没回杨树湾吗?”
她以为下午他走了之后就直接坐船回去了呢。
何东胜笑了笑,含糊其辞道:“
我有点儿事情没处理完, 明儿早上再走。”
余秋微微点头:“那行, 你跟陈福顺的爷爷奶奶就都睡在卫校宿舍吧。侯向群他们今晚全在医院值班室睡。”
何东胜迟疑:“不必了吧,太麻烦他们了。”
“不麻烦。”余秋干脆利落, “我跟他们谈好了,睡一晚给一只烤田鼠。”
何东胜扑哧笑出声,显出两个酒窝来:“你还挺会当家作主的啊。”
余秋却没有笑,反而满脸严肃:“陈大爹陈大娘一直住在船上的话, 身体会吃不消的。既然垃圾天天都要拖,那肯定得给他们找个固定的住所。”
其实卫校宿舍都勉强, 毕竟三个月之后, 他们这个培训班就结束了。
她想的是先让陈家老两口在卫校住熟了,看后面能不能就在里头找个空房间。
公家的地盘, 到时候送点儿礼, 托托关系走走人情, 想必弄个小房间暂时住段时间不是多大的难题。
何东胜脸上笑容更深了, 他连连点头:“你想的还挺远啊。”
余秋抬头看的眼月色, 催促他道:“快点儿吧, 我还在医院实习跟夜班呢。”
何东胜摇摇头:“这事儿你打个电话过来就行,干嘛非得跑一趟?”
“电话打不通,占线。”
两人走到渡口办公室旁边,窗户开着,老远就闻到了酒味儿。上夜班的人趴在桌子上呼打成雷,旁边的电话机听筒直接挂在半空中,难怪一直占线呢。
余秋摇摇头,这人值班期间还醉成这样,真是够呛。
可她又清楚的知道,除非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这人就能够一辈子这样糊下去,直到这个单位倒闭的那天。
这就是铁饭碗大锅饭啊。
何东胜也摇摇头,不好说什么。
他朝渡口的方向喊了声,立刻从河岸边冒出七八个小伙子来。
余秋看着宝珍的两个哥哥还有郑卫红,忍不住满脸疑惑:“你们怎么都在呀?”
赵二哥笑嘻嘻的:“这不都走晚了嘛,索性在这儿睡一夜,明天上午再回去。”
他说话的时候,手里头抓着的瓶子像是被什么震荡了下,他骂了句,赶紧拧好瓶盖。
余秋已经眼尖地辨认出来:“知了猴,你们在这抓知了猴吗?”
她目光扫过河岸边的柳树,昏黄的路灯下似乎有什么在反着光,那是绑在柳树上的胶带。
余秋懊恼地一拍脑袋,糟糕,她卫校跟医院的知了猴都还没收呢。今晚起码损失了好几块钱,真是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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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东胜没有再瞒她,笑着点头承认:“是啊,我发现护城河边没什么人抓知了猴。”
现在人虽然吃知了猴也捡蝉蜕卖,但大家好像默认这是孩子做的事情。
要是哪个成家立业的家伙还大晚上的在外头逮知了猴,旁人会认为这是不务正业的。
护城河边晚上柳树最热闹,知了猴一声声的叫个不停。可是大人们不许孩子晚上还去河边玩,害怕他们不小心失足掉进水里。
在这种情况下,河畔的知了猴反而乏人问津了,居然都没什么人去捉。
“我寻思着,与其这样不如我们逮了。”
昏黄的路灯下,何东胜的牙齿白的发亮,“我们也不吃,就让它变成金蝉飞走,留下蝉蜕卖给药店,也算是补贴队里头的工分。”
余秋数了数他们的人头,严重怀疑这七八个人逮上一个月的知了猴的话,就能赶上他们在生产队全年挣的钱了。
唉,她真的忍不住又要感慨,要是一年四季都有知了猴捉就好了。还有就是,真的应该在树林里头养殖知了猴,实在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其实除了知了猴以外,他们还可以捉蚂蝗。护城河旁边大水塘里头的蚂蝗肯定不少,捉了晒干了,一分钱一个,又是笔好买卖。
余秋突然间回过神,侧头盯着何东胜看。这人好像正在攒钱,似乎要做什么大事,否则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不回家,辛辛苦苦在县城里头捉知了猴。
何东胜笑着看她:“怎么,我脸上加了灰吗?”
余秋摇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贺身上:“贺同志,你检查的怎么样啊?”
小贺已经绕了半圈回头,煞有介事地点点下巴:“不错蛮好,现在人的思想觉悟多少还是提高了。”
何东胜赶紧从口袋里头掏出只莲蓬塞给他:“今儿晚了,我就不招呼你了,贺同志。赶明儿有空,你去我们杨树湾看兔子啊。现在兔子不少喽。”
小贺接过莲蓬,直接剥了往嘴里头塞。他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我一定要去看我的长毛的。”
说着他挥挥手,自顾自地朝前走了。
郑卫红满头雾水:“他来干什么啊?”
城里头人都这么没事做,大晚上的出来遛圈儿。
嘿,还真说不准。城里头到处亮堂堂的,看着就叫人心里欢喜。
余秋摇摇头:“我不知道。”
陈大娘笑了起来:“人家小伙子肯定是送小秋大夫过来的呀。不然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都不安全。”
众人立刻发出了长长的“哦”,那声音千折百转的,似乎要逶迤出无数层意思来。
余秋不得不开口催促:“动作快点儿吧,时间不早了。”
她还得过去跟其他人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再空出一间房。陈大娘可以睡自己的床,可是其他人连何东胜在内足足有10个,一间男生宿舍肯定睡不下。
渡口距离卫校并不远,这些人又走惯了路的,不多时就到了卫校门口。
李伟民人在宿舍门口等着,看到他们过来还满怀期待:“烤田鼠呢?你们有没有带烤田鼠?”
何东胜哭笑不得:“明儿带,今天实在太晚了。”
李伟民这才悻悻地招呼众人,给他们安排床位休息。
余秋急着赶紧回去收她的知了猴。她赶紧给陈大娘指点了自己床位,然后匆匆忙忙的往医院赶。
夭寿哦,卫校的槐树上到现在还趴着十几只知了猴。她简直就是错过了一个亿的节奏。
何东胜叫住了她,三步并两步追上:“我送送你吧。”
余秋摇头:“不必呀,就几步路的功夫。”
何东胜只是笑,不反驳也不走人,就跟着她往医院去。
余秋也懒得再跟人为这点儿事情掰扯,她还得赶紧去医院看看自己的收获呢。
她出门的时候手上没拿手电筒,不过医院的路灯已经足够让余秋看清楚柳树上爬着的知了猴。
呵,大概是外头的人不轻易跑到医院来,医院里头的人又没空捉知了猴,她的收获很是不小。
何东胜在边上笑:“小秋大夫,这会儿还不忘收集蝉蜕呀。”
余秋一点儿也不害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捡了卖钱。”
何东胜催促她回妇产科:“行了,你早点儿睡觉吧。这儿我给你捡,明天一并送到药店去。”
余秋有点儿扭捏,不想搭这个伙,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知了猴他捡了的话,到底算谁的?
何东胜见她不动,又开口催促,快点儿去睡觉吧,说不定科里头有事等你呢。
他话音刚落下,旁边角落里就传来呜呜的哭声。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循着哭声找过去。一个看上去约莫五六岁大的男孩正蹲在地上,哭的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模样而凄惨极了。
用“看上去”这个词是因为现在的小孩常常因为营养不良,生长发育情况要小于实际年龄。
余秋赶紧上前:“小弟弟,你有哪儿不舒服吗?”
“俺饿,俺好饿。”男孩看上去委屈极了,一只手紧紧抵在上腹部,那里是胃所在的位置。
他不是住院病人,而是陪床家属,他是陪着自己哥哥过来住院的。
现在人生病,能够有条件陪床的人家极少。尤其是农民,少下一天地,就要耽误一天挣工分。所以陪同的人往往是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以及小孩。
小伟今年9岁了,他是陪着自己17岁的哥哥来住院的。他哥哥鼓着大肚子住在内科,小伟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病。
他们不是城里人,自然也没有粮票购买食物。事实上,单看小伟身上补丁连补丁的衣服,余秋也怀疑,就算有粮票,他们家是否能拿出足够的钱给小兄弟俩买吃的。
他家大人定期托人带点儿干粮过来给兄弟俩吃。但是因为现在天热,所以家里头改送地瓜干,让他们自己煮着吃。
医院前头有一排锅灶,住院病人药是家里头在县城的,都是自家送饭过来。家离得比较远的,就用这锅灶烧饭。
锅灶不要钱,但是柴火自备。
小伟前两天跟着人去附近山上拾柴火,勉强凑合了几天烧了自己跟哥哥的饭。
可是现在大部分城市居民家里头煤也不够烧,他们同样需要去山上捡柴。僧多粥少,今儿小伟在去原先拾柴火的地方,就一无所获了。
他勉强拿了点儿烂树叶回来,却无论如何都点不着,自然也煮不成地瓜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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