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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有人拿了一根粗麻绳上来,绑了谢天其。因有长老盯着,绑人的年轻人不敢轻纵,只得将谢天其五花大绑。谢天其背后有一道长长的铁尺伤痕,这么一来,无论如何都避不过伤口。

谢天其倒是安安静静受绑,从头至尾没发出一丝响动。只是绳索被抽紧时,依然疼得背部肌肉一阵抽搐,人也是一阵轻颤。

谢母看见这般情形,如何受得了,不由啜泣起来。只是还未等她开口质问,谢父已将她拉开了。由着妻子这般闹腾,惹了长老不快,只会对儿子更不利。

堂上长老又道:“闲杂人等都退开。你们将这问案的地方,当成什么了?只因自己是当爹当娘的,便要挨个扑上来哭,还怎么审理?”

谢父连忙拉着谢母一起退到后头,站到了人群靠前一些的位置。顾唯念也很识趣的退到后头。

一个乡民仍是忍不住开口低问:“谢老六,你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那庄稼地里平白无故就长出了宝贝?”

谢父道:“若不是有了那么个东西,我为何耽误到现在才来?”

有人道:“倒也是。那红茱树下偏偏都是硬土,红茱又是咱们红蕖峡的吉祥之树,寻常人不敢在红茱树下挖坑,真要挖,也不敢伤了红茱的树根,必然挖得慢些。我说谢老六,你这花花肠子还挺多。你把宝贝藏到红茱树下,若非被徐老爷子看见了,咱们一时半会,谁也不敢去那里动土。”

又有人道:“谢老六,那东西莫不是……真是你儿子从外头弄来的吧……”

谢父低斥道:“哪个再说这样的话,咱们的交情便算完了,往后也不必来往。”

堂上长老没有再命令众人闭嘴,反而一个个冷眼瞧着冯、徐两位。

居中而坐的那位白眉白胡子长老道:“冯老爷子,也先请你后退避一避。”

冯老爷子听了长老的命令,目中神色不定,片刻后,还是退后几步,转身挤入人群,一直向后去了,只是回身之际,沉声放话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能不能抓到真凶,就看你们了。”

白眉长老又道:“朱刚和卫风既已惨死,我们势必要查出真相,你们两家人在这里哭哭啼啼,反倒妨碍我们,也请暂避一下。”

朱、卫两家人只得又哭哭啼啼下去了。

白眉长老这才问道:“徐老爷子,你说清楚些,你是怎么瞧见谢老六埋东西的。他既然要埋宝贝,自然也该是避着人的。你又为何说,朱刚和卫风知道谢天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徐老爷子道:“说起来不好意思,我今晨路过自家庄稼地时,忽然……内急。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自在蹲着去了。那谢老六恐怕是没看见我,以为附近没人。我便瞧见了他干得这桩事。”

堂上几位长老听他说什么内急,自在蹲着之类,皆面色古怪,却又不好指责这位徐老爷子。

徐老爷子接着道:“至于朱刚和卫风两个年轻人,乃是我早先手下兵士教出来的徒儿。他们节令之时也不忘孝顺我老头子。有一日我在午睡时,他二人来探望我,见我睡了,也不敢打搅,便等在外面。后来我醒了,一时发懒,不愿起来。恰好听到他们两个在外头嘀嘀咕咕说,这谢天其只怕不是什么好人,乃是个伪君子。上一回,他们同谢天其一起出谷卖粮食,价钱明明比谢天其独自一人去时卖的价钱高。”

白眉长老道:“粮价多有变动,这不能说明什么。”

徐老爷子道:“可朱刚和卫风对谢天其不满却是实。”

顾唯念听得冷笑连连,低声道:“合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中不满,若哪一日他死了,另一个人反而还要被疑心是凶手。这是什么道理?”

徐老爷子陡然回头看向她:“顾姑娘说得没错,可四长老亲眼瞧见谢天其杀人。若非他不肯承认,你一个外人又极力搅局,他早该被定罪了。”

顾唯念并非谢天其,才不顾及这老头儿的面子,立刻反唇相讥道:“我不这么想。江小五的罪名说是洗清了,可案子到底还没审清楚。谢公子对江姑娘有多上心,大家伙儿都看到了。他怎会在这种时候无端生事?徐老爷子年纪大了,不会连这点事都想不清明白吧?”

徐老爷子道:“那就要问谢天其了。”

堂上几位长老又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白眉长老这才道:“今日之事非同寻常,我们想着,两件事当中或许有什么关联。咱们一件一件来,先弄清楚穆千月的事,再审今日之事。”

长老一番话,又将众人的目光拉回到一直安静跪着的霍家兄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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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义听了长老的话,对霍离道:“小离,事情不对劲,若真如顾姑娘所言,红蕖峡只怕有大事发生。你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让整个红蕖峡陪葬。到底怎么回事,你要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事情的变故,也早脱离了霍离的所知。他自小生长于红蕖峡,对这里充满感情,此刻又听大哥这样说,面上果然动摇了:“哥……我……我说……”

第63章 暗算

霍离终于肯开口,顾唯念和谢天其同时松口气。

只听霍离道:“其实我这么做,都是……别人求我这么做的……”

他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能直接说出是谁求他这么做的。

白眉长老追问道:“你到底受谁指使?”

霍离正要开口答言,身子忽然一僵,手指微微一颤,双眼突出,满面惊疑,半张的唇再也闭不上。

霍义发现不妙,忙叫道:“小离,小离。”

霍离却直挺挺朝前头栽了过去。一个年轻人上前查看后,从霍离太阳穴处慢慢抽出一根绣花针来,道:“他……他死了。”那绣花针与霍离先前出示给大家看的一模一样。

厅内一时又起了喧哗。

白眉长老又惊又怒:“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当众偷袭杀害他人!”

顾唯念惊道:“这是杀人灭口!”这人趁着人多嘈杂,暗中杀人,别人没有丝毫警觉,连暗器的破风声只怕都没听到。

谢天其怔了片刻后,忽然道:“求长老放开我。他们一定还会再杀人!天其不才,或可阻挡一二。”

这边的人正吵闹间,千月娘和一个穿绛紫衣衫的女长老从后面出来了。千月娘面上挂着笑意,一直向女长老千恩万谢。想来是穆千月没有大碍了。

女长老发现情形不对,顾不得与千月娘客气,忙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回道:“长老,霍离死了。”

女长老和千月娘都是一惊。

白眉长老道:“先将谢天其放开。”

一直惊魂未定的四长老忽然道:“不能放开他!放了他只怕更危险,为何我亲眼看到的事,你们还要审来审去?”

看来这位女长老坚持眼见为实,认定了谢天其杀人。

白眉长老道:“四长老,既然方才早已决定,案子要一个一个审,这会儿自然要审完。”

顾唯念瞧着从后堂出来的人,忽然问那紫衣长老道:“长老,随你进去的大夫和几位年轻人呢?”

紫衣长老不悦道:“孙大夫和几位年轻人都在后堂内看护穆姑娘,穆姑娘的情形尚未完全稳定。我堂堂执事长老,还是能做此安排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四长老也呵斥道:“你这外来的女娃莫多嘴,就是从你们来了,红蕖峡才乱象频出。”

顾唯念觉得这四长老已经没办法讲道理了,唯有闭嘴。

四长老又看向正在伤心的霍义,道:“红蕖峡今日险象环生,咱们确实需得尽快弄清此事,拿下真凶!既然大长老都这么说了,霍义,你还知道霍离哪些事?还不快说出来?”

谢天其听到此处,忽然道:“霍义,小心!”

谢天其的话,唤起了正沉浸在伤心愤怒情绪里的霍义头脑中的一丝清醒,只是这么一丝清醒便已经够了。他敏感的察觉到又有细小的暗器破风声,向着他的太阳穴而来,他头一偏,手一捞,便截下了那根夺命的绣花针!

厅内众人又是一惊。长老问话霍离,正要说实话的霍离被人射死了。长老问话霍义,霍义又差点死于非命。

谢天其忽然道:“后堂一定有事。”不过是看着解开蛊毒的穆千月罢了,怎么会需要那么多人?长老今日行事,分明有古怪。

顾唯念思忖片刻,忽然上前,拿出怀中匕首,轻轻划下,便割开了绑缚谢天其的绳索:“谢公子,这非常时期,你就是不遵从长老之命又如何?继续被绑着跪在这里,真有人出手暗算,你躲都躲不开。”

谢天其起身道:“咱们一起去后堂。”言罢,当先就要离开大厅。秦九过了这么久都没回来,将顾唯念一个人丢在这里,他也着实不放心。想到秦九,他又开始担心牢里的情形。若那边一切平安无事,按理说,秦九该回来了。

顾唯念刚点头应了一声:“好!”才迈步要随谢天其离去,背后忽然被大力猛的一击。她只觉自己整个身躯几乎都要被这一击震碎,五脏六腑好似于剧痛中搅做一团,疼得人眼前发黑,脚下一个不稳,栽倒在谢天其身上。

谢天其听到风声惊觉不妙,回身时,已然来不及帮她挡去暗中偷袭。他伸手,一把将她扶住:“顾姑娘!”

顾唯念口中涌出鲜血,艰难低首望向地上。方才被人用来攻击她的物什,是一个小小铁球,却正砸在她背后要穴。

厅中的红蕖峡百姓,连番瞧见有人被暗害,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大叫了一声后,围观的百姓便各自抱头,如潮水涌动一般,匆匆逃离长老会。

顾唯念神情开始涣散,只觉得全身力气迅速被抽去。这样的时刻,她反而越发清醒了。这是有人恨她一直在插手这里的事情,先是和谢天其一起洗清了江小五的冤情,现在还要继续坏他们的事。

顾唯念用最后一丝力气拉着谢天其,低声道:“谢公子,你……带我去见我哥……”

谢天其又惊又怒又悲痛。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是活不成了。他虽与这对男女相交时日甚短,却深有倾盖如故之感,没想到转眼就要面临生死相隔。听顾唯念这么说,他一时也顾不得去寻凶手,忙道:“好,我这就带你去。”

谢天其才抱起顾唯念要走。只是人还没动,紫衣长老已命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谢天其拿下?待罪之身,也敢在长老会里四处行动?”

紫衣长老自然是在命令厅中仅余的几名年轻人。几位年轻人犹豫片刻,仍是举剑上前,将谢天其团团围在当中。

谢天其受了伤,怀里又抱着个垂死的少女,要冲出包围圈也难。

谢父谢母虽也遭受连番惊吓,但并未离开。夫妻俩见状,俱都大惊失色。谢父道:“长老,这里分明有人使暗器害人,你不先紧着抓凶手,为何要难为我儿?”

谢天其镇定下来,沉声道:“爹,娘,你们先离开,这里不安全。你们出去找小叶,他在外面巡逻,他会保护你们。”

小叶就是那会儿出去向他报信,说四长老已带穆千月进了后堂解蛊毒的年轻人。后来,被长老安排去长老会外面巡逻。

谢天其话音才落,原本在外面巡逻的几个年轻人也都匆匆而入。奔逃的百姓让他们察觉到了里面有事发生,他们便进来了。厅内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显然又让几位年轻人吃了一惊。

霍义伤心过后,头脑却越来越清醒,忽然沉声道:“我倒要去后头瞧瞧,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谢天其不过是要瞧一瞧,就有人要弄死他!”

这下,厅内更加乱了。堂上几位长老显然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千月娘道:“小叶,你们来的正好,去后堂瞧一瞧到底怎么了!可是我们又玩什么阴谋诡计了不成,将天其急成这副模样。”

谢天其让父母去找小叶寻求庇护,这妇人却越俎代庖代长老下令,指挥长老会的年轻人做事。

谢天其越发觉得不对劲。千月娘今日的表现,完全像变了个人,全然不似昔日那个平凡村妇。

谢天其正发愁时,后堂中陆续出来三个人。谢天其眸中一亮,甚是惊喜:“小五!”

出来的人正是薛少河、江小五和秦九。

薛少河才来到厅中,便被眼前的情形惊住了:“眉眉,怎么了?”

顾唯念艰难抬眸,看到站在包围圈后面的薛少河,缓缓抬手:“你……你没事就好……”

她似乎是想朝薛少河伸手,只是手抬到一半,便没了力气,陡然垂了下去。

谢天其感觉怀中人的生命在迅速流逝,不由惊呼道:“顾姑娘!”

第64章 作假

薛少河上前,从谢天其怀里接过顾唯念。她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薛少河双手发颤,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少女这么快就要离开她。

谢天其自责道:“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顾姑娘。”

薛少河将顾唯念紧紧抱在怀里,轻声道:“眉眉,我这就带你离开,我会将你医好。”

顾唯念却是安安静静一言不发,整个人再不见了一丝丝生的气息。唯有薛少河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还有温度。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便能感觉到,她还有很微弱的呼吸。薛少河再顾不得此间的事,他要先给顾唯念治伤。

薛少河抱着顾唯念匆匆离去,在场之人无人阻拦。他才迈步,顾唯念忽然眉头一蹙,口中吐息忽然一重:“疼……”

谢天其和江小五见状,不由大喜。江小五上前道:“或许,顾姑娘方才只是疼得背过气去了?”

薛少河忙停下步子:“眉眉,是我弄疼你了吗?”

顾唯念依旧是闭目蹙眉轻声道:“背疼……放下我……”

谢天其忙将外衣解下来,离开包围圈,将衣衫铺到墙根处。薛少河将顾唯念放在已染血的衣服上。这次,那些年轻人并没有阻拦谢天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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