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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福晋眉头一皱,脑中几个念头转了两转后垂首道,“贝勒爷说的是,什么都没有贝勒爷的子嗣重要。我看不如这样,左了妾身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府里的事儿还交给侧福晋打理,这张氏的胎便交给妾身照顾吧。当初,毛氏能顺顺利利地生下小格格。如今,妾身也必定能让张氏顺顺利利地为贝勒爷诞下位小阿哥。”
八福晋话音未落,嘉怡还未张口,毛氏突然上前一步道,“启禀贝勒爷,有一事,妾身从刚才便十分在意,只是不知,该不该说。”
“有什么不该说的,”八阿哥皱了皱眉头,“有话直说就是。”
“是,”毛氏看了一眼八福晋,又看了看身边的嘉怡,低下头道,“贝勒爷,奴婢适才听巧文讲了事情的经过。其中,巧文提到,荷卉未发疯前说佛堂的婆子逼她嫁给她的傻儿子,她不答应,便任意磋磨她。妾身便觉得很奇怪,佛堂的婆子都是干杂活的,哪个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荷卉能从被禁足的张氏身边私调出去,又怎么会受一个粗实的婆子威胁?”
八福晋听着毛氏的话微微抿起唇角,嘉怡恭谨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毛氏顿了一顿,继续道,“不过,若整件事真如福晋分析,是有人特意安排的,那么便说得通了。荷卉害怕的不是那个婆子,而是那个婆子背后的人。不过这么一来,贝勒爷只需把那个婆子叫来,稍加询问,兴许便可知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一切了。”
“毛氏说的没错,”八福晋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嘉怡,转过头冲八阿哥道,“这背后之人若不揪出来,说不准还会害谁。咱们不如就宣佛堂的婆子来问一问,总是保准些。”
“也好,”八阿哥点了点头,扬手让小荣子去佛堂带人。
不消片刻,小荣子带了一位微胖的婆子进来。
“咔嗒,”空气中突然突然一声脆响,八福晋转过身,却是站在她背后的金环,碰到了一旁的茶桌。
“你怎么回事儿?”八福晋眉头一拧,轻声喝到。
金环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不敢说,只看着荣公公身后的那名妇人,暗暗地咬了咬唇。
“见到主子还不跪下?”小荣子冲那婆子喊了一声。
这婆子缩着脖颈,扫了一圈屋内众人,突然朝金环的方向连扑带爬地冲了过去,“大侄女儿,你可得救救姑母啊,要不是你,我也不能帮着福晋干那事儿啊!”
“你胡说什么?”八福晋一掌拍到茶桌上,猛地站了起来。
那婆子已经扑到了金环的脚下,被金环一把推开,“你别胡说八道,自你进府,我都没跟你见过几次面,你什么时候为我们福晋办事了?”
“大侄女儿,你这说的什么话?”那婆子瞪大了眼睛,“你不能因为现在被发现了就不承认了啊,不是你派人来传话,还有谁知道咱们俩的关系的?我那儿可还有你派人送来的东西呢,不少是福晋赏赐的。”
八福晋眼色一沉,反射似的看向了站在嘉怡身旁的毛氏,能知道金环亲眷的人,手里有她赏赐的人,除了毛氏没有第二个。
“你,你——”福晋指着毛氏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确实有指使毛氏落了张氏的胎,再顺道陷害嘉怡,却不曾想,最后被算计的竟是她自己。
“行了,”八阿哥看了福晋一眼,慢慢转过头,“爷相信,福晋不会做出谋害子嗣这等罪大恶极之事的,一定是这个婆子眼见事发,胡乱攀咬。来人啊!”
“贝勒爷,我——”八福晋刚想张口,就被八阿哥抬手制止。
“福晋身子本来就不好,别再因为这些事儿累着了,”八阿哥缓了口气道,“把这个婆子和荷卉一起处置了,这件事日后不准再提。另外,嘉怡!”
“妾身在,”嘉怡上前一步,微一俯身。
八阿哥叹了口气,撑着扶手慢慢站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道,“张氏的胎还是你来照顾着,福晋身体不好,别再让她多操劳。”
“是,妾身领命,恭送贝勒爷,”嘉怡一福到底,待得八阿哥出了屋子,一直淡漠的唇角,才微微翘起。
“你这个贱人!”八福晋忽地起身,几步走到毛氏跟前,抬手就要打,却被嘉怡一手拦住。
“来人啊,福晋累了,扶福晋回去休息,”嘉怡微抿唇角。
“乌喇那拉氏!”八福晋被两个嬷嬷强势地挽住胳膊,“你给我记住今天,终有一日,我会在你和那两个贱人的身上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第301章 十八阿哥
康熙四十六年
六月初七,圆明园
大批工匠开始依照四阿哥定下的图纸整修园林。
苏伟拎着自己的账本和算盘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四阿哥身后,一面记着大大小小的账目,一面对工匠们指手画脚。
“要什么太湖石啊,堆西山的沙石就行了。”
“不用种什么十八学士,回头死了怎么办,我看那边自然开的喇叭花就挺好的嘛。”
“菜圃就是种菜的地方,你做什么白玉栅栏啊?用木头扎就行了,原汁原味懂不懂?”
“哎呀,移植成竹又搭工搭料的,种点竹笋让它慢慢长嘛。我们这儿又没有熊猫,很快就长大了。”
“我看这个院子挺好,不用重新漆了。扩什么牡丹园啊,回头摆两盆盆栽看个热闹就行——”
“苏培盛!”终于不堪忍受某人的小气又聒噪,在工匠集体罢工前,四阿哥拽着某人上了马车,暗自决定在未完工前,都不带这人来了。
“你冲我发什么火啊?”苏伟冲四阿哥抖抖手里的账本子道,“你知道你这么几天花了多少银子吗?你以前贪污的那些,瞬间就剩零头了。建那么大个园子又不能吃不能喝的,有片瓦遮风挡雨就行了呗!”
“你哪那么多大道理!”四阿哥一把抢过苏伟的账本子塞到坐垫底下,“园子是皇阿玛赐下来的,你不好好建着,回头让当今圣上来参观你那一堆瓦片子吗?”
“瓦片也有瓦片的乐趣啊,百姓不都住在瓦片底下吗?”苏大公公坚决不妥协,“这年头又没有房地产,你那座园子没什么升值空间不说,最后还都便宜外国人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四阿哥又抬手敲了苏伟一个爆栗,任那人扭着脖子鼓起腮帮子跟自己生闷气,“爷带你出来,也是想避一避京城的种种纷争。南山集跟乱党复明扯上了关系,老八手上还压着托合齐几人私下结党一事。爷总觉得,这次一旦事发,便是难以善了啊……”
六月中旬,
刑部再次上折请皇上批复南山集一案,朝中渐渐分为重责和轻判两派。
康熙爷自身仿佛也在民间流言难禁和天下文人之心之中摇摆不定。
最后在一片争议之声中,康熙爷下旨侍郎汪灏罪有不及,从宽免死,其家口入旗为奴,主犯戴名世及方氏族人从后再议。
六月十八,畅春园
四阿哥给康熙爷问安后,往无逸斋见了太子。
“你倒是少来,”太子将一张刚画好的青竹向天图挂在窗边。
“皇阿玛赐了园子,我也不乐意整天拘在一处,”四阿哥坐到窗下的木椅上饮茶,“还是二哥有兴致,这画笔看似又精进了。”
“我不爱听这些的,”太子到一旁的铜盆里净了手,“这宫里宫外都是一般口径的人,你要跟我论论画技的缺失,二哥倒乐意受教。”
四阿哥闻言一声浅笑,“我的画不如二哥,就不班门弄斧了。今儿四弟既然来了,也不跟二哥绕圈子了。朱三太子及南山集一案都有二哥的手笔吧?如今看朝野上下,二哥的手段还是起了作用的,任谁还记得镇国公那封折子呢?只不过,老八那儿恐不会善罢甘休的。”
“什么也瞒不住你,我不过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太子将布巾递给小初子,走到四阿哥对面坐下,长舒一口气道,“其实,我也想知道老八手里到底还存了什么,让他早一日亮出来也好。左了,最后看的还是皇阿玛的心思……”
从无逸斋出来,已近晌午,张保上前两步道,“主子是想赶着回府,还是在这儿将就一晚?奴才刚派人去看了,承露轩还给您空着呢。”
“今儿时候尚早,”四阿哥背着手,沿着湖边往前走,“咱们先拐去圆明园看看,若是没多少耽误,再赶回京城。”
“是,”张保俯身,扬手让跟着的小太监先一步去张罗。
“你们都快点跑着,别给爷丢人!”一个童声倏地响起,“今儿谁让爷的弹弓打着,晚上就不许吃饭!”
四阿哥眉目微蹙,绕过湖边的柳林,就见一帮小太监正捂着脑袋围着一个孩子打转。
“是十八阿哥,”张保抻着脖子往前看了看,“十七阿哥也在。”
“胤衸,”十七阿哥胤礼皱着小脸,站在一旁的台阶上,“咱们别玩这个了,你用那石子容易伤着人的。”
“不用你管,”十八阿哥手上一松,正中一个小太监的手肘,顿时一阵欢呼。
胤礼见状,踌躇着走下台阶,往小太监中间一步步挪去,“胤衸,这些小太监还都有自己的差事呢,回头耽误了要挨罚的。这日头这么大,我陪你去画画好不好?”
“你怎么这么啰嗦啊,”十八阿哥扫兴地瞪了十七阿哥一眼,从斜跨的小包里又掏出块儿石子四处瞄准起来,“你再找我麻烦,回头我告诉十六哥去,看他怎么收拾你!”
胤礼抿了抿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上前两步道,“皇阿玛让我带你出来玩的,我不能让你闯祸。你听话,跟我回去吧——”
“啊!”十八阿哥一弹落空了,兴奋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眼见着十七阿哥又想上前来拉他,顿时怒从心起,从小包里掏出颗石子,回身正对着十七阿哥拉开了弹弓。
“哎哟,我的爷!”几个小太监看见这一幕,立马扑了上去。
“谁敢拦我!反了你们了!”十八阿哥一脚踹在打头的太监身上,趁着没人敢抢他手上的弹弓,插着空子又瞄向了十七阿哥。
“主子,咱们快走!”跟着十七阿哥的小太监,护着自己的主子连连向路旁退去。
十八阿哥见状,顿时玩心四起,咧着嘴角,挣开几个小太监就向十七阿哥冲去,“小贼,休走!吃我一箭——”
“胡闹!”四阿哥挡到十七阿哥身前,劈手夺去了十八阿哥的弹弓。
在场的奴才这才注意到来人是雍亲王,纷纷下跪行礼。
“一帮废物,”四阿哥向跪了满地的奴才中扫视了一眼,“这么多人看不住两个小主子,要是出个什么万一,你们有几个脑袋偿?”
“奴才们知错,请王爷息怒……”小太监们闻言,连连磕头请罪。
胤礼见状,连忙从四阿哥身后走出来,冲四阿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多谢四哥,刚才是胤礼跟胤衸闹着玩的,不怪奴才们,还请四哥饶他们一回。”
低着头站在一旁的十八阿哥闻言轻哼一声,嘟嘟囔囔地不知在念叨什么。
四阿哥冷眼瞟过来,沉下嗓音道,“胤衸,你看见兄长都不知道问安吗?”
十八阿哥身上一顿,不情不愿地团了手冲四阿哥随意地拜了拜,“胤衸见过四哥。”
“你真是被宠坏了,”四阿哥微微眯起眼睛,“老十七是你兄长,你今天若是伤了他,可不是几个奴才能为你挡得了的。回头告诉你师父,这两日旁的不用学了,先把忠孝节悌礼义廉耻抄个明白!”
“我——”十八阿哥一听要抄书,猛地抬起头来,可惜辩驳的话还未出口,四阿哥已经领着十七阿哥先一步走了。
“主子,”贴身的小太监硬着头皮凑到十八阿哥身后,“雍亲王一贯严厉,咱们还是赶紧回讨原书屋吧。”
胤衸转头瞪了小太监一眼,又看着四阿哥的背影运了半天气,最后怒气冲冲地找师父去了。
另一边,十七阿哥微低着头,两只手蜷在袖子里,小心翼翼地跟在四阿哥身后,眼见着快要到自己的住处时,才压着嗓子开口道,“多谢四哥送我回来,今天要不是四哥,弟弟和胤衸还不知怎样收场呢。”
四阿哥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十七阿哥,“你也搬进阿哥所了,怎么性子还是这样绵软?胤衸是你的弟弟,要管教他,你也得端出些兄长的样子来。”
胤礼抿了抿唇,抬头冲四阿哥一笑,“胤衸平日有十五哥、十六哥看着,我不太近前的。今天也是赶巧了,皇阿玛让我跟胤衸一起出来玩。胤礼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看着弟弟,只能任由他胡闹。”
四阿哥闻言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十七阿哥的肩膀,“四哥看你对奴才倒是挺好的,只在平常别让下面的人欺负去了才好。皇阿玛这几年十分宠爱胤衸,他的性子多少顽劣了些,你既不知如何与他相处,以后离着远点就是了。今天四哥就送你到这儿,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多谢四哥,”胤礼告辞离去。
四阿哥站在原地,静默片刻,缓缓地舒出口气,“这日子过得真够快的,一转眼下面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爷还记得,第一次教人忠孝悌节,是胤祚还活着的时候呢。”
张保闻言一愣,恍惚地垂下了头。
“对了,爷都忘了,”四阿哥转头看了张保一眼,“你是胤祚院里出来的。”
“是,”张保低下头,“当初得亏六阿哥将奴才留下,否则也见不到主子和苏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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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微微弯起唇角,背着手向湖面望去,“胤祚也是个淘气的性子呢……”
六月末,康熙爷起驾北巡。
太子与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十八阿哥伴驾。
三阿哥、四阿哥两位亲王带领留京众臣,一路护送銮驾行至京郊。
苏伟嘟嘟囔囔地跟在四阿哥的马旁,异常不满地压着嗓音跟他家王爷抱怨道,“我说我不来,你非让我来!没有马车坐,还吃了一肚子灰!”
四阿哥斜着眼角,瞥了他一下,“爷天天把你养在王府里,都快养成猪了。偶尔跟爷出来锻炼锻炼,对身体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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