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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街边买了两烧饼,边走边啃,今儿个苏伟甩掉了庄头,打算自己到东城看看铺面。

“唉,听说了吗?”路旁的茶棚,一伙歇息的脚夫围在一处,“昨晚上,步军营全全出动,将好几个王府团团围住,府里那些王爷贝勒全给关起来了。”

“是真的吗,因为啥呀?”

“是真的,昨晚好多士兵从我家门口过呢,各个带刀拿剑的,一看就不是小事儿。”

……

“师父,”小英子上前一步,凑到皱着眉头的苏伟身后,“他们说的会有咱们贝勒府吗?前天,张保公公还到庄子上来了呢。”

“现在局势紧迫,出什么事儿都是有可能的,”苏伟将烧饼扔给胡同里的叫花子,“只是不知道缘由,咱们回府去看看。”

四爷府

张保、傅鼐等陪着四阿哥在东小院溜达,苏和泰带队巡视一周后,便自行退了出去。

“看起来,这苏和泰是托合齐的心腹啊,”傅鼐压了压声音道,“得托合齐吩咐,又对贝勒爷如此恭敬,想必太子的事儿,他心里也有数。”

四阿哥轻吐口气,点了点头,“托合齐能统领步军营,手下的人也不会笨到哪儿去。如今,胤禩跟大哥同被拘禁,纳兰揆叙、鄂伦岱他们应该也要沉不住气了。”

“主子说的是——”几人说话间,东北角的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主子小心,”张保将四阿哥护在身后,傅鼐扶着刀鞘向墙下走去,四阿哥蹙了蹙眉,缓步跟在后面。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像是有人蹬破了墙皮,还带着一声轻呼。

四阿哥闻声一震,推开张保紧走了两步,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凌空飞过围墙,砰地砸在四阿哥脑袋上。

“哎哟,主子,”张保、傅鼐连忙冲到四阿哥身旁。

四阿哥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脑袋,转头看向落在不远处的暗器,竟是一只黑漆短靴。

“哎,这,”张保拿起靴子左右看了看,“这好像是苏公公的啊,奴才前天到庄子上去,他拿给奴才看过,说是新做的。”

“苏公公……”傅鼐眨眨眼睛,看了看张保,又看了看四阿哥。

倏地,三人同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东北角的围墙,厚实的墙壁又悉索了半刻,一只手攀在了上头。

四阿哥征愣地盯着墙头,一大堆话噎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胸口闷得发慌。

墙那边,一个踩着另一个,似乎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一个黑乎乎的头顶总算慢慢地升过墙头。

四阿哥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围墙,与渐起的双眼四目相对,一瞬的酥麻,一时的惶然,而后是冲天的怒气。

小英子无辜地抿了抿唇角,冲四阿哥傻傻一笑道,“贝勒爷你安全就好,师父也能放心了。奴才在这儿不方便行礼,贝勒爷您——”

“李英,你个罗里吧嗦的唠叨鬼!”苏伟颤抖着双腿,一口气没挺住,跪了下去。

“啊,奴才告退——”小英子尖叫一声,消失在墙头,紧接着是纷乱而去的脚步,巡逻侍卫的大喊。

四阿哥一手扶额,眼冒寒光,“苏伟,等你回府的!”

第219章 推波助澜

康熙四十四年

十月二十八,四爷府

东小院,傅鼐由外匆匆而归,向四阿哥一俯身道,“主子不用担心,苏公公他们脚步快,巡逻的侍卫根本没看清楚。另一边,苏和泰大人知道您欲太子交好,也不欲过多追究。”

“那就好,”四阿哥缓了口气,一手抚着额头,靠坐在长椅上,“你这几日跟苏和泰多来往来往,宫里的消息,咱们也不能全然不知。”

“奴才明白,”傅鼐低头拱手,“苏和泰既受命于托合齐,想必也知道此番事态的轻重。太子咒魇之事一旦有所进展,他多少会透出些风来的。”

四阿哥点了点头,轻轻捻了捻手指,“三哥若真打算淌这趟混水,也就是这几日了……”

张保端着托盘迈进内厅时,傅鼐正好退下,“主子,茶房新制的点心,您早膳吃得少,用一些垫垫肚子吧。”

“放下吧,”四阿哥起身走到软榻旁,一只黑漆的短靴放在脚榻上。

“爷记得,让你给苏培盛送的东西也不少,”四阿哥俯身坐下,捡起那只靴子前后看了看,“内制的东西有时候是不结实,但总归精致些。你看他这只靴子,用的虽是鹿皮,质地却不是上乘的,还用这么粗的金线纹边,看起来就像那种土豪乡绅特地穿出来炫耀的。”

张保干干地笑了两声,低下头道,“主子有所不知,这套行头是苏公公特意让人做的。内造的东西虽不常见,但总归扎眼。苏公公要和那些走南闯北的行商来往,在穿着上总得费些心思。”

“爷又不是养不起他,”四阿哥闷闷地往软垫上一靠,“天天费劲心思搞这些歪门邪道,回府见我一面都不乐意……为他好,送他出京,还跟爷发脾气……”

黑漆短靴“砰”地一声落到地上,张保后退了两步道,“主子这是钻牛角尖了,您总比奴才了解苏公公啊。苏公公跟着您这么多年,虽说时有冲动,但做事总会瞻前顾后的。您看今天,苏公公得知了您被圈禁的消息,得是急成什么样子,才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攀上墙头来打探消息啊?”

四阿哥瞥了张保两眼,没再吭声,沉默了片刻后拿起一块千层酥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京郊大粮庄

苏伟的马车回到粮庄时,已近午夜,库魁匆匆打开院门,扶着苏伟下车,“今儿个怎么这么晚啊?庄头和侍卫们都急坏了。”

苏伟喘了两口气,摆了摆手,后面小英子哼哼唧唧地跳下马车,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哎哟,这是怎么了?”庄头崔盛由屋内而出,扶着小英子往里走。

“没事儿,没事儿,我是摔的,”小英子抽抽鼻子,进门时还不忘瞪了苏伟一眼。

苏伟一脸无辜,坐到当头的椅子上灌下一碗热茶,“我们进京听到消息,皇上下令圈禁了几位建府的阿哥,咱们主子也在其中。”

“这,”屋内众人皆是一惊,互相看了几眼后,又转头望向苏公公。

苏伟放下茶碗,缓了口气道,“大家不用担心,我跟小英子回了一趟贝勒府,见着主子好生地呆在府里,想必没什么大事儿。比起其他府邸而言,咱们府上看守松散,只像走个过场。”

“那就好,那就好,”崔盛连连点头,“我去吩咐厨房,给两位公公做些吃食。”

“劳烦庄头了,”苏伟应了一声,崔盛躬身而下。

“苏公公,今儿张家口那边传信儿来了,”库魁又给苏伟倒了碗茶,“谢庆和吉盛堂的王掌柜准备出发进京了。”

“他们手脚还挺快嘛,”苏伟挠了挠后脑勺,“也罢,等他们入京,太子、直郡王、八阿哥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

“恩哼,”小英子嘶哑咧嘴地抻了抻腰,“那您老人家就老实地呆在庄子里等着谢老板进京吧,府里的事儿,您就别瞎参合了。”

“我什么时候瞎参合了?”苏伟瞥了小英子一眼,“不就让你爬个墙嘛,自己笨还赖我。”

“那爬自己家的墙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爬八爷府的墙啊,”小英子瞪大了眼睛,委屈地无以复加,“我瘸着腿被一队侍卫追了三条街,差点就没命了!”

“苏公公,你——”一旁的库魁也圆睁了眼睛,“这样太危险了!”

“哎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苏伟随意地摆摆手,“八爷府现在多少只眼睛盯着呢,我不过是凑个热闹。再说,不两边都比较看看,我怎么知道咱们府上只是走个过场啊。”

“切,”小英子揉揉酸疼的屁股,“就是贝勒爷不在这儿,等我回府的,一定跟贝勒爷告状。”

“你还反了天了,”苏伟伸手拍了小英子一巴掌,回身思忖片刻后,对库魁道,“现在局势复杂,主子被圈在府里,很多事儿不方便做。咱们虽说帮不上大忙,但搅搅浑水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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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公的意思是?”库魁蹙了蹙眉,总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苏伟弯弯唇角,“让庄头派几个寻常农户进京,把明相离世的消息散播出去。另外,调查一下那个张明德的背景,他既然会相面,肯定与一些奇门异术的散士有所结交。想办法收买这些人,让他们借着张明德的由头,时不时地到八爷府周围逛上一逛。”

“这个,”库魁皱了皱眉,“一些游方散士能有什么用啊?”

“不指望他们有什么用,”苏伟低头挽起袖口,眸色晶亮,“咒魇之术,本来就扑朔迷离。纳兰揆叙他们想借用几个喇嘛把罪名扣到直郡王头上,就像当初良乡庄子的事儿,直郡王借用凌普,把一切推到太子身上一样。当初,八阿哥那边能用一个何舟把直郡王推下水,今天咱们就能用几个游方散士,让八阿哥也尝尝沾上一身腥的滋味。”

库魁恍然地点了点头,小英子趴在一旁的茶桌上,皱起一张脸看着笑眯眯的苏伟道,“师父,你顶坏顶坏的!”

十一月初,随着几位最炙手可热的皇子被圈禁府中,太子的病竟然有了减缓的趋势。不言而喻中,康熙爷的脸色并未因太子好转而有所缓和,反而一日比一日阴沉。

变故发生在十一月初三的傍晚,到乾清宫侍寝的庶妃王氏因颈带驱邪避祟的桃木吊坠,被圣上以妖言魅行,祸乱后宫的罪名杖毙在月华门外。

王氏曾为康熙爷诞育过一位公主,虽然年幼早夭,但多少也算于子嗣有功。如今,以这样一个随意的罪名一夜殒命,着实让整个天朝深受震动。

延禧宫

清晨,大侍女银柳端着早膳进了内殿。惠妃跪在佛龛前,默诵法华经,已经略显斑白的两鬓,衬着暗黄的肤色,在香烟缭绕中越发憔悴。

“娘娘,您跪了两个时辰了,当心身体,”银柳走到惠妃身后,弯腰轻扶惠妃的手臂。

惠妃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那个王氏的后事,皇上交代怎么办了吗?”

“没有,”银柳抿了抿唇,低下头道,“贵妃让人暂时收敛,停在了咸宁宫,皇上晨起后,照常上的早朝,似乎压根没提及此事。”

惠妃缓缓地叹了口气,微闭双眼,“皇上此举,是做给后宫诸人看的。太子若当真有事,被圈禁的皇子怕都难以脱身,除非——”

“娘娘?”银柳疑惑地眨了眨眼。

惠妃握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静默了片刻后,突然撑着膝盖站了起来,银柳连忙上前搀扶着。

“你想个法子派人送信儿给明相,”惠妃吩咐银柳道,“这次太子的事儿,怕跟胤禵脱不了关系。无论是不是他做的,都赶紧想法子脱身出来。皇上对咒魇之术,已是厌恶到了极点。胤褆早先在乾清宫冲撞圣上,如今若再卷进太子受害一事里,就不是简单的斥责几句能揭得过去的了。”

“娘娘,奴婢——”银柳闻言一时支吾,扶着惠妃的手有些发紧。

“你这是怎么了?”惠妃皱了皱眉头,“延禧宫如今已没人再看着了,送个信儿费不上什么劲儿。”

“不是的,娘娘误会了,”银柳紧忙着摇了摇头,“不是送信为难,是,是明相那儿——”

“明相那儿怎么了?”惠妃敛了眉目,坐到软榻上,“你有话直说,不要支支吾吾的。”

“是,”银柳抿了抿唇,低下头道,“此前,郡王被圣上训斥,一直在府里闭门思过。奴婢怕娘娘担心,就派人出宫打听郡王府和明相府的消息。结果,他们回报说,明相病重已久,府内诸事皆由揆叙大人打理。而就在几位皇子被圈禁不久,京中突然有传言说,明相其实已经病逝了。”

“你说什么?”惠妃身子一僵,手上的佛珠应声而落。

“娘娘,这只是传言,还未经证实,”银柳扶住惠妃摇摇欲坠的身子,“再说,就算明相病逝,还有纳兰揆叙大人呢。他一直秘不发丧,想必也是为了保住纳兰家的势力。”

“纳兰揆叙靠不住,”惠妃哑着嗓子,摇了摇头,“明相在世时,纳兰家跟咱们好歹有些情分,明相一走,这层关系就彻底破裂了。此次太子病得诡异,胤褆又跟胤禛、胤禩都结了仇,眼下看来,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留香茶庄

纳兰揆叙、鄂伦岱、阿尔松阿聚在一处,“你们守好门口,没爷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阿尔松阿吩咐随从道。

“属下遵命,”为首的秦松行礼领命,躬身退下时扫了一眼屋内,不动声色地替几人关上了房门。

“纳兰兄近来辛苦了,”鄂伦岱冲纳兰揆叙拱了拱手,“兄弟几个有心帮衬,却唯恐惹人注意。”

“佟兄客气了,”纳兰揆叙叹了口气,神情上带着敛不去的沧桑,“家父病逝一月有余,如今是再拖不得了。京中已经流言纷扰,恐怕不日就要传进皇上耳中。届时,不止纳兰一族的势力会受到影响,就连巴汉格隆一事都会有所牵扯。眼下,直郡王府的人证、无证已经安排妥当,只要三贝勒肯配合——”

“纳兰兄放心,”阿尔松阿给两人斟上热茶,“三贝勒的牧场已在咱们控制之下,巴汉格隆接触的人也都尽皆收买。三贝勒当初既然决定上了咱们这艘船,如今已是由不得他了。”

“那就好,”纳兰揆叙缓了口气,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颇为在意,”鄂伦岱从旁低声道,“这几日,总有一些游方道士在八爷府四周转悠,似乎跟那个张明德有些关系。”

阿尔松阿轻笑一声,抿了抿唇道,“不过是直郡王的困兽之斗罢了,明相离世的消息怕也是他放出来的。几个走江湖的道士,成不了大器。”

第220章 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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