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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这是怎么了?”张保及时扶住四阿哥,左右看了看,颇为紧张。

“没事儿,”四阿哥缓了口气,迈过门槛,“咱们去永和宫看看。”

十三福晋兆佳氏与十四福晋完颜氏一起由永和宫而出,正与四阿哥碰个正着。

“四哥,”两人齐齐行礼。

四阿哥往后退了一步,摆摆手道,“两位弟妹请起,我是临时起意来探望额娘的,尚未递帖,不知现下宫内可否方便?”

完颜氏笑了笑,“自是方便的,刚刚额娘还提起四哥了呢。”

四阿哥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似有话要说的兆佳氏身上,“今儿个在乾清宫,皇阿玛还提起胤祥了。行宫四季如春,适合养伤,弟妹不必过于忧心。等过了年关,四哥再请旨接胤祥回来。”

“多谢四哥,”兆佳氏缓缓下拜,脸上有了些许光彩,“弟妹听父亲说,恩绰最近在四哥手下办事。那孩子脑筋简单,为人老实,还请四哥多多教导。”

四阿哥抿了抿唇,微扬嘴角,“恩绰是我的哈哈珠子,性子我是知道的,现下在兵部任职,人也老成许多,弟妹不必担心。”

兆佳氏点了点头,完颜氏站在一旁,眉心微蹙,若有所思。

“你们的府邸都已修建完毕,”四阿哥看向完颜氏,“告诉胤禵,不要整天四处瞎窜了,准备准备出宫建府的事儿,省得到时手忙脚乱。”

“是,”完颜氏低了低头,随即微笑道,“最近十四爷倒真很少出门了,多在阿哥所里读书写字,弟妹也跟着省了不少心。”

四阿哥轻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他也是几个孩子的阿玛了,多少该懂事些。”

由永和宫回到阿哥所,完颜氏一直思索着兆佳氏与四阿哥的对话。

山桃了解主子的心思,上前几步道,“奴婢听宫里的奴才提起过,这兆佳氏恩绰是四贝勒八个哈哈珠子之一,当初比起佟佳氏纳穆图,钮祜禄氏松甘是不足为重的。如今想来,佟佳氏与钮祜禄氏都是权贵世家,与四贝勒的门庭略微疏远。这兆佳氏因着十三爷的情分,跟四贝勒才亲近了起来。”

完颜氏点了点头,思忖片刻道,“咱们爷跟四哥还在僵持着,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或许,我可以学学十三嫂,让娘家人跟四哥多多亲近,这样即便两兄弟又犯拧,总有人能从中参合参合。”

“这是个好办法,”山桃弯起嘴角道,“咱们老爷如今是礼部侍郎,大少爷任户部员外郎,二少爷眼看着也要在礼部任职了。借着主子的情分,登上四贝勒的门庭也不算高攀。再加上咱们爷受封后的势力,老爷他们的仕途肯定能更加平顺。”

完颜氏抿了抿唇,起步迈进内厅,“那便这么办,我书信一封,你派人送去给父亲。”

“是,”山桃俯身行礼。

热河民宅

林初的伤渐渐好转,大夫告诉苏伟,只要多加小心,赶路至盛京不是问题。

库魁着人雇了马车,侍卫安达带了谢庆的几个伙计,准备上路了。

“马车上垫了棉絮,林公公只消躺着就好,”苏伟让人抬了林初到马车前,“京中若是有重要消息,我会让人通知林公公,林公公就安心养伤吧。”

“多谢苏公公了,”林初被抬进马车,向苏伟躬了躬身。

苏伟摆摆手,心里有些不好受,放下车帘,将安达叫到身旁,“务必保护好林公公,让穆尔察凡事多加小心。”

“属下明白,”安达低头拱了拱手。

马车驶出院门,小英子走到苏伟身旁,“师父,咱们也该启程去张家口了吧?”

苏伟转头看看小英子,低头思忖片刻,“不,咱们不去张家口了。”

直郡王府

颁金节将至,府内却没有多少节庆的气氛。

书房内一阵异响,报信的奴才被赶出屋门,赫都左右看了看,躬身迈进门槛,“郡王息怒,太子已然拘禁,朝中弹劾之声不小。主子可静观其变,不要操之过急。”

直郡王冷冷一哼,由书架前转过身子,“你可知,皇阿玛今儿在早朝说了什么?”

赫都低了低头,“奴才不知。”

直郡王牵起嘴角,走到窗前,“皇阿玛说胤礽举止怪异,昼多沉睡、夜半方食,饮酒数十巨觥而不醉,每对神明,则惊惧慌乱不能成礼,遇阴雨雷电,则畏惧至极不知所措。处事失常,言语颠倒,类狂疾之症,其中似有鬼物作祟。”

“这,”赫都一时惊诧,不知如何解释。

直郡王一手握拳置于胸前,嗓音沉沉,“再这样下去,只怕胤礽往日所犯过错皆被归于鬼物所惑。咱们这么多年来的汲汲经营,最后只消一场驱鬼仪式便尽数化为泡影。”

赫都身子一紧,垂下头道,“那郡王决议如何应对此事?明相府里可有动静?”

“明相,”直郡王嘴唇微颤,“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赫都征愣片刻,“那纳兰揆叙大人——”

“本王不能指望他,”直郡王走到桌前,重重坐下,“自打由行宫回京,本王多次派人送信到明相府邸,皆没有回应。就连明相病重一事,还是本王的眼线传回的消息。”

赫都闻言,皱了皱眉,“既是如此,想必纳兰揆叙是下定决心要扶持八贝勒了?”

直郡王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明相在时,他还有所收敛,毕竟本王与纳兰家相依相扶多年。如今,明相缠绵病榻,纳兰揆叙的不臣之心,便不再掩藏了。刚才探子来报,他与胤禩在京郊那座猎园见面,同行的还有佟佳氏鄂伦岱,钮祜禄氏阿尔松阿。”

赫都微微一惊,低下头道,“这后面皆是当朝权贵,如此看来八贝勒当真不能小看了。”

直郡王冷冷一哼,将一封信递给赫都,“老八的事儿,本王心里早有计较。张明德蹦跶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登台了。他不是想当太子吗?本王就成全他。”

四爷府

由福晋院里出来,四阿哥的神色略显憔悴。

张起麟跟在四阿哥身后,踌躇了片刻上前道,“主子,您早膳又没用上几口,一会儿还要早朝,怎么挺得住啊?要不奴才给您带些点心,您在路上再垫上几口?”

四阿哥摇了摇头,嗓音暗沉,“爷吃不下,心里闷得慌。”

张起麟抿了抿唇,换个方向走到四阿哥另一头,“爷,这行宫的事儿也不能怪苏公公,他要是不去,十三爷未必就是在行宫养伤这般体面了。”

“我没有怪他,”四阿哥迈进前院正堂,“是爷告诉他胤祥的怪异,爷也是想他代替我去看看。只是我没想到,皇阿玛会如此心细,在行宫上千人里注意到一个太监。”

“主子不必过于忧心,”张起麟伺候着四阿哥换上朝服,“皇上兴许也是凑巧看见了,随意问上几句。毕竟苏公公跟太子、直郡王没什么牵连,只是十三爷这儿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但愿如此吧,”四阿哥缓了口气,一手轻按眉心。

“主子,”张保匆忙而入,俯下身子,“侍卫来报,苏公公回京了。”

第212章 圣怒

康熙四十四年

十月初,四爷府

库魁、李英双双而入,齐齐下拜道,“奴才给贝勒爷请安。”

四阿哥一身石青色四爪蟒纹朝服,端坐在软榻上,向门口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两人,“起来吧,苏培盛呢?”

库魁咽了口唾沫,眼尖地瞅了瞅炕桌上的五彩骰子,“苏公公去京郊粮庄上住着了,说是等贝勒爷解开魔、魔骰子再来给主子请安。”

四阿哥兀自沉下脸,转头看了看桌上的魔方,“爷近来是越来越忙了,一时半刻不得清净,他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库魁与李英对视了两眼,小英子眨眨眼睛道,“回贝勒爷,师父本来是想去张家口的,在热河送走了林公公后才突然起意回京的。”

四阿哥抿了抿唇,无意识的摸了摸胸前的朝珠,“怎么,突然要回来了?”

库魁呆呆地摇了摇头,小英子捅了他一下,弯起嘴角道,“奴才们也不知其中详情,但可能因为师父做了噩梦的原因。自那晚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噩梦?”四阿哥皱了皱眉,“什么噩梦?”

张保看了看窗外,抢先一步上前道,“主子,时候不早了,早朝迟不得啊。”

四阿哥怔了怔,缓口气道,“罢了,等爷下朝再说。”

“恭送贝勒爷,”几人行礼送贝勒爷出门,库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追出院子道,“主子,苏公公有东西给您。”

四阿哥停住脚步,看着库魁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似乎还冒着热气。

“这是什么?”四阿哥接过,按了按,软软的。

库魁犹疑了一下,挠挠头道,“今早进城,在城门口买的包子,苏公公没吃完,说是剩下的——”

库魁话到一半,被张起麟挤眉弄眼地吓了一跳,才惊觉差点儿说错话,慌忙跪下请罪。

“行了,”四阿哥拆开纸包,拿出包子咬了一口,“爷早膳吃得不多,正好饿了。”

“哎,奴才帮您拿着,”张起麟见状咧开嘴,接过四阿哥手里的纸包,跟着上了马车。

这一天的早朝似乎一切如常,四阿哥惦记着府上未说完的噩梦,惦记着京郊粮庄的人,惦记着还未解开的魔方,是以没有注意到直郡王阴沉的神色。

好不容易下了朝,四阿哥脚步未停地往日精门走去,却在未迈出门槛时,被一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叫住,“四贝勒,梁公公请您到乾清宫去”。

四阿哥皱了皱眉,往宫门口看了看,“是皇阿玛召见我?”

“不是,”小太监摇了摇头,“直郡王求见万岁爷,面色不太好,梁公公担心出事儿,让您到乾清宫看看。”

四阿哥略一思忖,剑眉微蹙,“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乾清宫侧殿,梁九功侯在门外,四阿哥冲他点点头,还未开口,殿内一声暴喝,“大胆!”

软榻前,康熙爷还未换上便服,明黄的龙袍刺痛人眼,直郡王跪在榻前,神色凝重,身姿笔挺。

四阿哥刚迈进殿门,就听直郡王朗声道,“胤礽所行卑污、大失人心,相面人张明德曾相胤禩,言其后必大贵。今儿臣愿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

“你!”康熙爷身子一颤,抓起炕桌上的茶碗向直郡王砸去,“荒唐!荒唐!你胆大包天啊!”

“皇阿玛,”直郡王未避未躲,任茶碗带着茶水砸了一身,“太子行至今日,普天之下人臣共睹。即便胤礽是皇阿玛一手带大,但他如今的品行已不配为一国之君。儿臣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愿替皇阿玛诛杀胤礽,迎一品德兼优的皇子入主东宫。”

“你给朕住口,”康熙爷青筋暴起,嗓音沙哑,四阿哥见状慌忙上前道,“皇阿玛喜怒,请皇阿玛保住龙体。”

“胤禛,”康熙爷颤抖着手指向胤褆,“你给朕,你给朕把这个逆子拿下,关进宗人府!朕看他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皇阿玛,儿臣没错,”直郡王又向前蹭了两步,“如若皇阿玛要关押儿臣,请先治胤礽败坏国体,勾结朝臣,意图谋逆之罪。皇阿玛在行宫的圣训举朝皆知,如此大罪,条条当诛。皇阿玛一句拘禁教养就轻易带过,如今更是推到鬼魅身上。若是被传到百姓耳中,咱们爱新觉罗氏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混账!”康熙爷一手拍到炕桌上,几乎竭斯底里,梁九功慌忙上前扶住万岁爷。

胤禛面色发白,起身拦住要上前的直郡王,“大哥,你糊涂了啊!这是乾清宫,你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儿女的命了吗?”

直郡王身子一震,转头看向四阿哥,四阿哥喘着粗气,眼中惊疑不定,“大哥,你赶紧请罪退下,皇阿玛身子不好,要尽快叫太医才行。”

软榻上,梁九功给万岁爷喂了几口热水,门外的侍卫已经亮出刀刃,只听一句号令。

直郡王看了看面色铁青的康熙爷,拦在身前的四阿哥,缓了几口气,向后退了两步跪下道,“儿臣鲁莽,但凭皇阿玛治罪,请皇阿玛保重龙体,儿臣先行告退。”

直郡王出了宫门,梁九功忙让人唤了太医。康熙爷靠坐在软榻里,神色憔悴,鬓边竟冒出几根白发,尤为显眼。

“皇阿玛,”四阿哥端了热茶,走到榻边,“龙体为重,您不要太过忧虑,等您身体好了,再处理这些杂事。”

康熙爷微睁双眼,看了看四阿哥,“这些都不是杂事,对皇阿玛而言,你们的事儿都是天大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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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略一征愣,跪到康熙爷脚边,“是儿臣们不孝,让皇阿玛左右为难。皇阿玛是天子,肩上有大清的重担,请皇阿玛保重自己,不要再为儿臣们忧心忡忡了。”

康熙爷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朕巴望着你们,一生荣华富贵,安泰平顺。可你们都大了,长在爱新觉罗家,心比天高,一个个开始觊觎着东宫之位。朕是按也按不住,挡也挡不了,眼看着胤褆和胤礽争夺不休,眼看着你们一个个迈进这场漩涡。”

四阿哥低下头,不知怎么应答,康熙爷撑了撑身子,叹了口气,“胤禛啊,你二哥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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