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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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我,”十阿哥胤誐率先跳下马,侍从将成串的猎物放到一旁,“九哥眼睛里就盯着算盘珠子了,这骑马射箭的功夫早就荒废了。”

“你个臭小子,”胤禟由后踹了胤誐一脚,“你九哥是让着你懂不懂?毛还没长齐,倒学会挖苦人了。”

“好啦,好啦,”胤禩笑笑,拉过两位阿哥,“都进棚子里暖暖,这天气还是冷得慌。”

纳兰揆叙由屋里迎了出来,胤禟、胤誐一拱手道,“纳兰大人。”

“哎哟,不敢,不敢,”纳兰揆叙慌忙俯下身子,“给九爷、十爷请安了。下官府中还有事未办,就不多搅扰几位阿哥了。棚里暖着陈年的绍兴老酒,算是下官的一点儿心意。”

“纳兰兄太过客气了,”胤禩扬着嘴角道,“今日既不便,改日再请大人一叙。来人啊,送纳兰大人回府!”

侍从牵着马送纳兰揆叙离开了猎园,胤禟探头看看道,“八哥,这明相垂垂老矣,纳兰揆叙对你倒是比对大哥热络。依弟弟看,八哥大可不必再受直郡王的颐指气使了。”

胤禩笑了笑,摇了摇头,“朝臣与皇室都是因利而聚,利尽而散,八哥跟纳兰家亦是如此。今日他们可以舍弃直郡王,他日也可以舍弃我。怎比得上,咱们兄弟间嫡亲的情分。”

“八哥待弟弟们好,弟弟们心里最清楚,”胤誐从旁道,“等咱们也出了宫,凡事都可以帮衬着八哥了。”

“好,”胤禩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走,咱们进屋喝酒。”

四爷府

日头西斜,四阿哥坐在书桌后,翻看着旗下门属的名册。

张起麟磕磕绊绊地进了屋,被张保瞪了一眼,“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盛京大粮庄来信了,”张起麟捧着信封,直奔四爷而去。

“他们平安到了吗?谁来送的信?”四阿哥抢过信封,急不可耐地拆了开来。

“是粮庄的管事,”张起麟躬着身子道,“盛京接到了您的命令,派人迎到了古北口,老远就接着了,现在已经安顿下来了。”

四阿哥扬了扬嘴角,展开的信纸上,没有张牙舞爪的画,只是与自己颇为相似的董字,内容似乎中规中矩。

“奴才苏培盛上祈贝勒爷安。奴才已平安到达盛京粮庄,这里比京郊的庄子大些,庄户也豪爽,只是风有些冽。奴才刚安顿下来,就喝了一大锅姜汤,身子很暖和,没有伤寒。但是小英子不经事,昨晚流了一晚上鼻涕,奴才把他赶到另一个屋子去睡了。庄头给奴才安排了一间有东西厢房的大院子,奴才和小英子、库魁住在正屋,侍卫们住在厢房里,不远处就是庄头管事们的院子,很热闹,很安全。”

书房里很安静,张保、张起麟都敛了气息,看着嘴角咧到耳根的贝勒爷翻到下一张信纸,“主子给奴才的银子,奴才打算物尽其用,跟庄头穆尔察商量后,决定依托盛京粮庄,做皮料生意。奴才这几天都在跟裁缝学做皮具,等奴才学会了,给主子做一双马靴,让人捎回京去……另,京中琐事繁多,风波骤起,请主子务必保重自身,凡事沉着冷静,忍字当头……”

四页的口水话与殷殷叮嘱,像是一颗医治百病的良药落进心肺中,融进骨血里。末了,一个红色的“祎”字端端正正地盖在落款下方。

胤禛轻轻摸了摸那个字,好像能看到远在关外的人正儿八经地沾着印泥,哈了哈气,在信纸铺就的书案上敲出“咚”的一声。

三月,初春时节,南巡銮驾驻跸苏州。

太子在望洋楼讲学,江南文人学子,一时趋之若鹜。储君之风,东宫之仪在远离朝堂的汉人仕绅心中已不下于天子般尊贵。

行宫寝殿,康熙爷坐在软榻上,接过顾问行递来的折子。

“回禀圣上,”顾问行弓着身子道,“曹卓被杀一事如您所料,只不过在敖格追查此事时,倒有意外发现。那伙袭击四贝勒庄子的歹人中,有一个无意间听到了何舟与一接头人的对话。”

“这倒颇有意思,”康熙爷看着敖格拟就的折子,轻声一笑,“若是搬上戏台,定是一出精彩纷呈的佳本啊。”

顾问行瞄了一眼康熙爷的神情,慌忙垂下脑袋,脖颈下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皇上,此事阿哥们未必全然知情,朝臣一贯最会见风使舵。”

康熙爷将折子扔到炕桌上,向后靠了靠,“太子在望洋楼情景如何?”

顾问行咽了咽唾沫,低下头道,“人山人海。”

康熙爷抿着唇,点了点头,“孩子们是都大了啊……让敖格继续彻查。另外,传朕的旨意,良嫔德蕴温柔,性娴礼教,仰承皇太后慈谕,晋为良妃。”

“皇上,这——”顾问行有些征愣地抬起头。

康熙爷轻叹了口气,慢慢阖上双眼,“朕就想看看,这本就不平静的池水,掼一颗巨石下去,能激起多大的水花。”

永和宫

胤禵与福晋前来探望德妃,德妃靠在榻上,膝上盖着薄毯。

见完礼后,胤禵坐到圆桌旁,皱着眉道,“额娘病了这些时候了,四哥都没来看看吗?”

“来了,前几日送了不少东西来,”德妃微微笑笑,“只是额娘身子不好,没留你四哥多说些话。”

“四哥也是的,”胤禵拧了拧眉,“就跟自家人横,也不想想额娘有多少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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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啦,”德妃打断十四阿哥的话,“不许背后说你四哥,弘晖这一走,你四哥心里才是最苦的。”

“额娘,您也不要想太多,”十四福晋从旁劝慰道,“这天有不测风云,孩子没了,咱们都伤心。等过了这阵子,四哥、四嫂打起精神来,一定会多进宫给您请安的。”

“额娘知道,”德妃拍了拍十四福晋的手,又轻咳了两声,“你们眼瞅着也要出宫建府了,这在外面不比宫里,万事小心为上。可别像你四哥那样,冒冒然地就出京去了。这不管在哪儿,身边都得多带些人,万一碰上意外,也好应对。”

“额娘放心吧,”胤禵扬了扬嘴角,“儿子凡事都会小心的。”

佟府

隆科多坐在书房里,独自对弈。

下属阿依达进了屋子,俯身行礼道,“奴才给大人请安,张明德那儿有进展了。”

“他进八爷府了?”隆科多执起一枚黑子。

“是,”阿依达点了点头,“八贝勒近来收了不少门人,那张明德还算小有名气。人人都说他相面颇准,得天所授,手底下也有几个能人异士。”

“哼,什么能人异士,”隆科多冷笑着落下棋子,“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阿依达轻蹙眉头,抿了抿唇,“爷说直郡王指使这张明德潜进八爷府到底是为了什么?市井之说,本不足信。就算这张明德有几分能耐,八贝勒到底是皇子。”

隆科多轻叹了口气,“这些事儿你都看的明白,直郡王却看不明白了。也罢,这么多年,他自诩能和太子争得高下,便不把其他皇子放在眼里了。四贝勒是这样,八贝勒又是这样。天作虐尤可为,自作虐不可活啊。不过,也亏得他,爷总算在这一滩浑水中看清些东西……”

“那,”阿依达略一踌躇道,“咱们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老爷或表少爷,毕竟直郡王觊觎的是八贝勒。”

“没必要,”隆科多敛了敛眉目,“这水越混,真龙现身的几率才越大,让他们闹腾去吧。”

承乾宫

皇上的圣旨一路快马加鞭地送到皇宫,贵妃这里是头一个知道的。

“皇上怎么会突然要晋封良嫔了?”浣月遣走了屋里的奴才,不解地对贵妃道。

“良嫔近来很是安静,”贵妃佟佳氏轻抚着手边的如意,“皇上远在江南,突然这一遭,怕是跟皇子间的权力相交有关。”

“娘娘是说,”浣月轻蹙秀眉,“皇上是有意提拔八贝勒了?”

佟佳氏微抿薄唇,点了点头,“毓庆宫频出事端,直郡王府也摘不干净。论起来,跟四贝勒庄子上的事儿还是脱不了关系。姑姑,你遣人通知四阿哥一声,让他来一趟承乾宫。”

“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让人去,”浣月福了福身,领命而下。

佟佳氏双手合十,走到佛龛前躬了躬身,“姐姐,风雨欲来,你若是在天有灵,保佑四阿哥与佟佳氏吧。”

第196章 强买强卖

康熙四十四年

承乾宫

香案前,贵妃佟佳氏与四阿哥一前一后,拜祭孝懿先皇后。

“东里间原是姐姐卧房,”佟佳氏在浣月的搀扶下起身,将香插进香炉里,“本宫进入承乾宫后,特意求得圣上,在此处设小香案拜祭姐姐。”

“贵妃娘娘有心了,”四阿哥跟在佟佳氏身后,回了正殿。

“四贝勒不必如此客气,”佟佳氏坐到首位,“今儿个寻这样的由头找贝勒来,是有一事要问问贝勒。”

“娘娘请说,”四阿哥低了低头,浣月奉茶而上。

“贝勒可知,皇上自苏州发回圣旨,晋良嫔为良妃?”四阿哥端起茶碗的手上一顿,贵妃佟佳氏继续道,“本宫知道近来四贝勒府上多事端,大体都围绕着太子与直郡王间的权力争斗。只是如今,怎地八贝勒也卷了进来?日前良乡庄子的事儿,可与八贝勒有关?”

四阿哥看了佟佳氏一眼,微微垂下了头,“良乡的事儿颇为复杂,如今也没有具体头绪。娘娘身居后宫,这些前朝的事儿还是莫要牵扯的好。”

佟佳氏抿了抿唇,看了浣月一眼,放低了声音道,“四贝勒莫要误会,今儿找贝勒爷来,无关佟佳一门的富贵,只是受姐姐生前所托。本宫如今还记得,姐姐缠绵病榻时,嘱咐四贝勒与本宫互相照应。本宫在储秀宫时,多蒙四贝勒周全。良乡的事儿,本宫不敢轻易插手。但良妃这里,本宫还是能帮上一二的。”

四阿哥缓了口气,拱了拱手道,“多谢贵妃娘娘,皇阿玛心意难测,此番提拔胤禩之举,胤禛也不敢多加揣摩。先皇后的抚育教导之情,胤禛铭记于心。但,先皇后毕竟去世良久,胤禛与佟佳一门间并非关系笃深。如今,亦不敢劳烦娘娘。”

贵妃闻言略一征愣,四阿哥起身行礼道,“胤禛不便久留,就此告退了。”

四阿哥带着张保出了承乾宫的门,还未转弯,浣月由后追了上来。

“姑姑这是?”四阿哥略一扬眉。

浣月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今儿个,怎么没见苏培盛跟着贝勒爷?”

“哦,”四阿哥弯了弯嘴角,“他有事儿出门去了,过一阵子才回来。”

“这样啊,”浣月低头略一踌躇,放轻了声音试探道,“上次在宫里,我们与苏公公撞上的事,他可是跟贝勒爷说了?”

四阿哥轻声一笑,点了点头。

“我就说,这鬼灵精的,靠不住,”浣月摇摇头,语气颇为无奈。

“姑姑别恼,”四阿哥缓了口气,“是爷逼他说的,他本想信守承诺来着。”

浣月微微笑笑,“今儿个,看四阿哥跟娘娘说话的态度,奴婢便猜出一二了。不过,奴婢还是想问问,这次的事儿,佟佳一门可曾参与其中?”

四阿哥抿了抿唇,思忖片刻道,“佟国维暗中扶持胤禩,隆科多与直郡王走得颇近,想是摘不开的。”

浣月长叹了口气,垂眸片刻道,“之前奴婢告诉苏培盛,若是佟佳氏与贝勒爷正面相较,便进宫来寻奴婢。如今赔了世子的命进去,奴婢也不敢再多加掩藏了。只求贝勒爷他日看在孝懿先皇后的情分上,给佟佳氏留一条后路。”

“四哥!”胤禵自永和宫出来,正好看到与浣月作别后向外走的四阿哥。

“胤禵,”四阿哥站住了脚步,“你是来探望额娘的?”

“自然是啊,”胤禵走到四阿哥跟前,回头瞥了承乾宫门一眼,“弟弟不比四哥,没事儿还能往承乾宫跑跑。好不容易进内廷一趟,当然是来看望额娘的。”

四阿哥蹙了蹙眉头,沉了嗓音道,“额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有劳四哥关心,”胤禵冷冷一哼,“有弟弟一天三趟的进宫陪伴,额娘自然越来越好。”

“那就好,”四阿哥心里装着事儿,看着胤禵斗气的模样,也不想多说,转身欲走,却又被胤禵伸手拦住。

“你就是为着弘晖的事儿,额娘没有出头才生气的是不是?”胤禵也不再压着嗓子,张保左右看看,赶走了两个看热闹的小太监。

“你这是在跟兄长说话?”四阿哥眯起眼睛,语气透着寒凉。

“少拿辈分来压我,”胤禵不依不饶道,“弘晖离去,大家都伤心,但做儿子的总得考虑考虑额娘的难处。这后宫的尔虞我诈,你不是没经历过,如今只是稍微不如你意,你就连孝道伦理都不顾了——”

“住口!”四阿哥喝断胤禵的话,“我顾不顾孝道伦理,不是你来说得算的。现在在禁宫内廷,不顾颜面,不顾礼仪规矩,冲兄长乱嚷嚷的是谁?眼看着就要出宫建府了,我还以为你懂事了,出息了,没想到还是这个样子。”

“是,我不懂事,我不出息,”胤禵瞪圆了双眼,“但我好歹知道孝顺生母,好歹不会三过家门而不入!”

“我的两位爷,”张保眼看着过往的人渐渐停了脚步,赶忙躬着身子上前道,“两位爷有话找间屋子说可好?这在外头实在让人看笑话。”

“不用了,”四阿哥盯着胤禵气愤的脸冷冷道,“我今儿个是奉贵妃娘娘之命,进宫拜祭先皇后的。香烛气在身,不便久留。十四弟有话,大可来我府上说。不过在那之前,最好先弄弄清楚,何为忠孝节悌,礼义廉耻!”

“你!”四阿哥转身就走,留下胤禵兀自愤懑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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