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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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皇上这般看重顾邵,不就是看在他嘴巴生得好,能说会道又善拍马屁么?若是他截了顾邵的信,这联系断了,皇上自然不会再惦记着顾邵,过了个一年两年的,谁还会记得他顾邵是谁?

到时候,他再出手整治顾邵,便会方便许多。

李侍郎本来都已经想得好好的,但是又担心皇上骤然收不到顾邵的信会多疑,所以才耽搁了下来。可眼瞧着送信的日子又到了,若再不做决定只怕又会让顾邵在圣上面前殷勤一次,李侍郎心中就十分地不得意。

有些事情就不能惦记,一惦记就容易坏事儿,再理智的人都会多几分糊涂,作出那些个叫人匪夷所思的荒唐事来。更兼李侍郎对顾邵本来就生有恨意,所以他对这是便更上心了。李侍郎这日日纠结,脑子就跟魔怔了一般,连每晚睡觉想的都是那封信的事儿,弄得人都恍惚了几分。最后,不堪其扰的李侍郎终于下定了心思。

截!

一定要截!不截的话,难不成让他眼睁睁看着顾邵身在淮安府,还能继续在京城里头搅风搅雨不成?但凡有个顾邵使绊子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的。至于皇上那边,皇上日理万机的,想来也不会太在意一封信吧。又没有定好日子,也没好每个月一定会送,少了一个月,皇上又怎么会知道?李侍郎下定决心之后,便派了手底下一个叫李庆的心腹去办了。

翌日,李庆办完了事情便回去禀告了。彼时,李侍郎正在廊下喂鹦鹉,看到属下来报,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我,问道:“信呢?”

李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李侍郎赶紧接过,撕掉信封,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一张张的,竟然全都是废话,废话里头还有些马屁之言,酸的人牙齿都要掉了。李侍郎看过之后,心里鄙夷至极。就这么个东西,竟然还敢往圣上跟前呈,也不怕污了圣上的眼睛。

看过之后,李侍郎又问了一句:“信是在渡口截下的?”

“正是。果真如大人所料,那信今日早上便到了渡口,属下在西津河那边作了些手脚,当场截获此信。。”

“不是我料得准,是他每月都准时,别的事情做不好,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别人想赶都赶不上。”李侍郎听到事情办好了之后,心情也好不错,拿起桌上放的长嘴小水壶给笼子里的鹦鹉添水,隔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对了,那个送信的差役呢?”

李庆犹豫了一下,最后道:“截信的时候那人看到了属下,以防万一,属下将他打晕扔到了河里。”

李侍郎回头:“死了?”

“死了。”

怎么就死了呢,白白沾了一条人命,到时候处理起来也麻烦了许多。李侍郎蹙了一下眉头,不过也没责怪什么,只道:“将尾巴扫干净,弄成失足落水的样子,切莫被人发现了。”

李庆依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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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之后,李侍郎忽然间有些后悔,他这小心谨慎的毛病又开始犯了,总觉这事做得不大对头。之后也是一直提着心,生怕外头会有什么不好的动静传来。虽然李侍郎也想着大概不会有人特意去调查什么,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可直到两日过后,身边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李侍郎观看了几日,这才彻底地放了心。

这事本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那荒郊野岭发生的事儿,应当也没人会猜到他的头上。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有人愿意找,也未必能找到他的头上,李侍郎对自己心腹做事儿的手段,还是极有信心的。

信被截了,旁人自然看不到了。银台的陈大人虽然时不时会腹诽顾邵几句,可是眼看着到了日子却还没有接到信,不免道了几句奇怪。

殊不知,太极殿里的皇上也觉得奇怪。一开始他还觉得时不时状元郎忘了写信,或是写迟了,或是差役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误,可后来过了五六日还没有等到信,皇上不免疑惑了起来。这一疑惑,他便想到状元郎临走之前的交代,瞬间,皇上便阴谋论了起来。

他叫来付公公,让他派人出宫打听打听。状元郎已经跟他约定好了,既然说好了,以状元郎的性子定然不会食言,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中间有小人作祟扣下了状元郎的信。当日状元郎为何要跟他约定送信的这件事,必定是早料到会有人在里头使计了,皇上对此深信不疑。

付公公虽然不觉得皇上说的有什么道理,但是该查的事情还是得查的。出宫一查,才发现那送信的差役死在了途中,且是溺水而亡。人没了,信自然也就没了。

皇上听了回禀的消息之后,还愣了好半晌。他盯着付公公迟迟不方,口中仍道:“就没有查出别的来?”

“那人的确是失足溺水而亡。”

“谁跟你说这个了,朕的意思是,这人溺水而亡究竟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付公公无奈地笑了一声:“圣上,难不成还真有人为了一封信去坑害一条命?”不过是一封信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有圣上和顾大人才看得这么重,还特意做了个约定。换到别人身上,谁会在意这个啊。

为了这信去动点手段,到时候得不偿失岂不亏心?

皇上一脸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鄙夷地望着付公公:“要不怎么说你每见识呢,这人死得诡异,后头必定有人动手。”

“圣上您就这般笃定?”

“那是自然。”皇上抬了抬头,“朕见多识广,你听朕的总没错。今儿过后再多派些人过去查,一定要给朕查得清清楚楚,水落石出!”

行吧,皇上既然都这么说了,付公公哪里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照着做了。

京城这边暂且风平浪静,信送过去好些日子之后,顾邵才知道自己的信并没有送往京城,送信的那小差役死在了途中。因公过世,官府这边虽然出了点钱,可顾邵还是心中不安,私底下又给了一份给那差役的家属。那家人知道他便是写信的那位官老爷,看到顾邵也没有什么好模样,可知道他是过来送银子之后,却又对人没法子冷下一张脸来。

后来还是顾邵待不住,送了银子便逃出去了。

他也觉得那差役死得奇怪,毕竟那西津河也不算深,更没淹死过几个人,更别提他还听人说了一嘴,说那差役能就是水性好的。只是他这疑惑终究没有人能给他解答了,差役死了,可信还是得送的。

隔了些日子,顾邵提笔又写了一封送往京城。

写完之后,顾邵便忙着去底下各县巡视了。他除了通判一职,可还有个劝农使的身份,如今正是农时,他这个劝农使也该去下头转一转,看看里头有没有游手好闲,不作农事之人。

他在这边费心劝农,那信随着差役一路去往京城。

李侍郎因为上一次的事,已经大了胆子,整个人膨胀了起来,觉得自己再截它个十几二十次,也依旧不会有人看出来。所以这回打听到顾邵又写了信过来,李侍郎当即又派了李庆过去截信。

个马屁精!

顾邵想要拍马屁,他就偏不让他拍。

那李侍郎想得挺好,结果那李庆在去截信时却出了差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风平浪静的渡口,忽然冲出了一行人,直接将他堵在了原地。

第156章 殿前责问

逮人的事自然不是付公公亲自逮的,他身为御前总管,哪儿分得出神来琢磨这些个事。上回因为皇上对他们查出来的事不满,所以付公公才加派了人手去查。这不往下查还好,一往下查,还真查出了一些苗头。只是他们前去查看的时间晚了些,做事儿的人也是个细心谨慎的,并没有留下太多的踪迹。

这苗头看着像是有人刻意所为,却又找不到什么实际的证据,付公公想到圣上满口笃定的模样,便知道圣上绝对不会满意这个结果,故而仍叫众人守住这条线索往下查,看看能不能再查出点东西来。

这一查,便又是大半个月。

众人本以为会无功而返了,谁知道就在今儿他们快要收工的时候,刚好发现了要动手的人。那人也机警,被他们发现之后便立马自尽了。

侍卫搜了身,只搜到一个木牌,后来四处盘问,问到了一处当铺里头,那当铺老板言之凿凿地说他曾经见过这个木牌,且那木牌是李侍郎府上一个侍卫所戴的。

侍卫长将这消息报了上去。

付公公看过之后,犹豫了半晌。这消息指向性虽强,可到底是不是李侍郎的侍卫,也不能断定,毕竟那当铺老板的话未必是真。即便这话是真的,也未必能直接证明就是李侍郎所为,倘使有人嫁祸呢,谁又知道?

付公公想得倒是听多,但消息递到皇上跟前的时候,皇上心里只有两个想法,一个是自己先前料想的果真不错,这事真的是有奸人所为,故意不让他看状元郎的信。另一个是,那奸人竟然是李侍郎!

“朕早该想到是他的!”皇上猛地捶了一下书案。

付公公说了一句公道话:“圣上,侍卫长还在查,如今只是有了这一条消息,尚不足以证明是李大人所为。”

“怎么不能证明,朕看就是他,一定是他。”皇上咬着牙说道,反正他觉得是李侍郎那就是李侍郎,“他原先就跟状元郎不睦,几次想要针对朕的状元郎。如今好容易等到状元郎离京了,可不就想着使点下作手段。这点心思,打量谁还不知道怎的?”

皇上越说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甚至想要直接让人将李侍郎逮到跟前亲自审问了。若不是付公公拦着,只怕皇上真会这么做。付公公想得也简单,他只想要查一查证据,倘若证据不足,回头被李侍郎反咬一口说皇上不公可怎么是好?

好说歹说,愣是让皇上先按下了发落李侍郎的心思了。

另一头,李侍郎府上也收到了消息。

“不见了?”李侍郎眯着眼睛,狐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确实不见了,是今儿中午的事。我们刚得了消息,说那顾通判的信今日便要送往京城,故而便去路边守着。原本商定的是让李庆去动手,可李庆去了之后,我们在原地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回来。”

“你们没回去查看吧?”

“没有。”

“那就好。”李侍郎长舒了一口气。不管事情是不是他想得那样严重,这一回可都是栽了一次。李侍郎就想不通了,分明只是一份信,出了顾邵之外,究竟还有谁会在意。难不成,是顾邵察觉到了不对,特意说动了尚书府的人?

李侍郎虽然担心,但还不至于乱到失了阵脚。因他知道,只要做这事儿的不是当今圣上,于他而言便没有什么危险。至于这个动手的是圣上,这个可能当真是微乎其微,圣上日理万机,总不至于无聊到派人去守着顾邵的一封信吧。

应该……不会是圣上的吧。李侍郎在屋子里打着圈,也不知道为何心里总不得安定,“先按兵不动,不管李庆究竟有没有出事,这段时间都别去寻他。府里的侍卫都撤回来,守在府里,哪儿也别去,且先看看最近有没有人查到咱们身上再说。”

侍卫领命就要下去,李侍郎又忙说了一句:“盯着尚书府。”

侍卫说了一声是,李侍郎鬼使神差地又说了一句:“再盯着宫里头,记得跟……算了,还是先别说了。”

这事应该不会跟宫里有关。

侍卫等了一下,等李侍郎没有再说话了,这才躬身下去。

李侍郎看着窗外,明明外头阳光明媚,他却像是坠入寒冰一般,脚底发寒,一直冷到头顶。上回截信,李庆实在不该伤了人命,否则这会儿便是被查出来,也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李侍郎派人在外头盯了两日,不知道是查他们的那人查得实在太高明了,还是那些人已经退下了,总之,这两日算是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他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曾想到这日晚上,侍郎府却来了一个小太监,说是圣上召见,请李侍郎换身衣裳去进宫面圣。

李侍郎看了看天色,如今已经快晚了。这是这小太监还在跟前,李侍郎不敢耽误,赶紧换了官府进宫了。

太极殿中,只有皇上和付公公,余下宫人都已经被遣到殿外了。李侍郎到的时候,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心中忽然浮现一个诡异的念头,那个原本他以为最不可能的人,忽然跳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这,不可能的,李侍郎赶紧甩了甩脑袋,试图将这念头甩出去。可走近之后,等他看到了圣上,李侍郎忽然觉得,自己那些荒谬的想法可能就是真的。

此刻最生气的莫过于皇上了。

他虽是个脾气不好了,时常因为一件小事发火,动不动说什么砍人脑袋的话,但是迄今为止,除了罪大恶极奏报上来要判处死刑的罪犯,皇上还真没下过令说要真的杀死谁。可如今,他手底下的吏部侍郎,说起来也算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吏部要员,竟然这般视人命如草芥,背地里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

皇上扯了扯嘴角:“李侍郎啊李侍郎,你可真叫朕望尘莫及。”

李侍郎听着这话,顿时觉得不好,噗通一声立马跪在了地上。

皇上嗤笑一声,此时连看着他都觉得面目可憎了起来:“论心性,真比不上你;论残忍,朕比不上你;论装模作样,朕更比不上你。你有这本事,窝在侍郎这个职上,实在是屈才了啊。”

“圣上饶命!”李侍郎如今若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那便是蠢笨入猪了。

“饶命?”皇上觉得可笑,将付公公递给他的证据丢到了李侍郎脚下,“这话你不应该跟朕说,毕竟朕还没有要过哪个朝廷命官的命。你需得跟你灭口的无辜差役说,看看他在九泉之下,能不能答应饶你一命。”

李侍郎看着上头的东西,目光微暗,那调查的人,竟然真的是皇上,谁又能想到竟然真的会是皇上呢?

不过这杀人一事,李侍郎是不背的,自他弟弟被判了死刑之后,李侍郎便收敛多了,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什么人,只除了顾邵。

“圣上,臣从未想过要害死这个差役。这差役的死,是臣府中侍卫的无心之失,与臣并没有什么干系啊。”

“休要将责任推到一个侍卫身上!若不是你下的令,他能有胆子害人性命?”

李侍郎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天可怜见,真不是他下的令,这事儿还真是掰扯不清了,李侍郎急匆匆要辩解,皇上却并未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道:

“可怜你那侍卫也是个忠心耿耿的,被逮到之后就自尽了,免得自己受不住重刑将你给招出来。有如此衷心之人,是你的福气,也是拿小差役的晦气,只是他到底为你而死,切莫再将错误推到他身上,让他在下头寒了心,道自己跟错了主子。”

李侍郎闻言,脸色难看地闭上了嘴。眼下别说什么跟错了主子了,他才是那个选错奴才的人。

既选错了,如今也只能认这个栽,反正他说得再多圣上也认定了这事就是他做的。

皇上继续道:“如今能查到你头上,还是多亏了在他身上搜到的一块木牌子。朕原先便猜到了是你,细细想来,朝中如此容不得状元郎的人,除了你之外也没有他人了。在你看来,你与状元郎是生死仇敌,可在朕看来,分明是你自己执迷不悟。当日你亲弟弟犯了死罪,你亦被人弹劾,于情于理,你也不该再稳坐着侍郎之位。若不是后头有人帮着你,若不是朕想要当一个慈父,你以为你还能平安过得今日?不想你竟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之人,不仅将错处归咎到旁人头上,如今更是牵扯到了人命。如此不知悔改,朕岂能容你?”

李侍郎忽然哆嗦了一下。

“害怕了?”皇上问道。

李侍郎自然是不害怕杀人这件事的,他害怕的,是皇上对他的处置:“圣上明鉴,臣原本只想着将那信截下,并不曾想过要害人性命啊。”

皇上指着人,冷笑:“事到临头,你竟然还想要狡辩。”

李侍郎心中焦急,生怕皇上因此事重罚与他,就在李侍郎焦急之际,跟前忽然又扔了一样东西过来。李侍郎朝着上头看了一眼,皇上见他望过来,只道:“这是你上峰写给朕的。”

知道不是给自己的,李侍郎才放心地将东西拿起来看了一眼。只匆匆一瞧,李侍郎看明白了,这是吏部尚书准备乞骸回乡的陈书。对于吏部尚书一职,李侍郎早已看做是掌中之物。除他之外,朝中也没有别人更适合做这个位子了。只是李侍郎总觉得自己上峰应该还舍不得这权势,舍不得这尚书一职,说不定还得拖上个三五年。

为此,李侍郎对自己上峰也多有怨怼,每每责怪他不该这样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上书给皇上,准备卸职回乡了。一时间,李侍郎的心境竟然有些复杂,这么长时间,自己竟然错怪了上峰。

“吏部尚书年纪颇大,早已经有了致仕之心,这回已经是他第三次上书了,朕,也同意了。”皇上停了一会儿,看着李侍郎变化莫测的一张脸,忽然道,“你这上峰退下之后,吏部尚书总要有人做的。”

李侍郎这会儿心都快要蹦出来了。他知道皇上不会平白无故地跟他说这个,提到这个必然是有原因的,要么,就是那人选与他有关,要么,便是那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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