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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大婚(三)

握着虞归晏的手踏上台阶, 迈入齐王府正门, 闻清潇便松开了她, 两人各执红绸的一端, 步上红毯往前。

虞归晏眼前唯有一片红色, 右手边是女官掺扶着。女官不时提醒着她注意着该怎样走, 好在是没让她在婚仪的最初便出了差错。

直到女官压低了声音提醒:“世子妃, 该入正堂了, 仔细门槛。”虞归晏才意识到已是到正堂了。

大秦簪缨世族的婚仪崇尚端庄肃穆,这一点不止体现在婚仪的布置与吉服上, 礼乐与宾客亦要恪守此礼制。也因此,从走进齐王府开始,虞归晏的耳畔除却庄重古朴的礼乐声外,安静异常,此刻女官的声音虽低, 她倒也清晰地听见了。

她微抬高了步伐, 随闻清潇一同跨过高高的门槛, 步入了正堂。

虞归晏看不见, 可正堂中的宾客却瞧得很是清楚, 齐王世子的每一步, 都始终照顾着位于他右侧的世子妃。太子夫妇与贤王夫妇都重新仔细地掂量了一下齐王世子妃在齐王世子心里的位置, 高坐于正堂之上的惠信帝亦是微眯了眯眼。

位于下首的风间琉栩却是一直紧绷着, 见着齐王世子与虞归晏一同顺利的进来,他也道不清到底是安心多一些还是不安多一些。

正堂中氛围沉抑,虞归晏被正红色团团簇拥, 却是察觉不到。在礼部尚书的赞词中,虞归晏又跟随着女官手上的指引,与闻清潇行赞文嘉礼。

最后一礼拜下,尽管看不见,可她却清楚地知道,对面是闻清潇。喜帕沉浮间,她的眼前出现了闻清潇正红色宽阔的衣摆,握着红绸的手微微紧了紧,红绸上繁复细密的纹路细细密密地烙印在她掌心之中。

齐王世子与齐王世子妃一同起身,赞文嘉礼毕。

礼成时,正堂中众人神色各异。

齐王与齐王二公子眼含笑意,风间太傅状似不经意地移开了视线,惠信帝、太子夫妇、贤王夫妇不着痕迹,却又带着琢磨意味的目光却是自始自终都落在新婚的齐王世子夫妇身上。

赞文嘉礼也顺利地礼成了,整个过程中没有起半点的风浪。虞归晏在女官的掺扶下入了东侧阁,却未觉松了一口气。大秦礼制,赞文嘉礼礼毕,她也还算不得真真正正的齐王世子妃,唯有开启闻氏宗祠,祭祀告天,将她的名字写入闻氏族谱的那一刻起,才算是真正的礼成。

祭祀告天礼的时辰需要卦算。惠信帝为表对齐王府的重视,下令让出身璇玑门的风间太傅亲自卜卦算了时辰,便是定在今日的申时一刻。

此刻离申时一刻虽还早,虞归晏却是要先更换上祭祀告天礼的吉服。祭祀告天礼作为婚仪四礼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女官服侍着她换上的吉服不是与婚仪前两礼相似的正红广袖滚金喜服,而是玄色纁袡礼服。

玄色纁袡礼服不仅隆重华贵,而且端正庄重,发饰配以的是同样雍容古朴是玉簪。

**

那厢,闻清潇在内室更换祭祀告天礼的爵弁玄端,闻沉渊等在外室,饮茶间正有意无意地拨弄着喜盘中雪白的莲子,便见闻远与闻泊一道疾步走了进来。

闻远、闻泊、闻澹、闻致同为闻清潇亲随,闻远、闻泊分别执掌闻氏暗卫与王府侍卫。为了今日婚仪不出现任何意外,闻清潇安排闻远同一众暗卫守于暗处和隆宴宫,闻泊则主要负责派人守卫王府。

此事闻沉渊也是知晓的,因此见着两人进来,他即刻便起了身。

闻远、闻泊见着闻沉渊,立即躬身行礼:“二公子。”

闻清潇还未出来,闻沉渊微抬手示意二人起身:“镇南王醒了?”

世子不在,二公子便等同于主子,二公子问起,闻远自然是有问必答。他将密文呈于闻沉渊:“属下申时二刻才接到消息,镇南王已于未时与申时之间的时刻醒来。镇南王醒后即刻离开了隆宴宫,属下等无能,不能找到镇南王身在何处。”

闻泊在闻远之后道:“王府周围现下一切正常,尚无动静,但镇南王武功高强,属下不敢妄下定论。”

闻沉渊一目十行地扫完了密文,眉目微沉:“你们先一切按照大哥昨日的吩咐行事,再有消息立刻来禀报。”

闻远、闻泊一同回禀道:“是。”

两人离开后不久,换上爵弁玄端的闻清潇绕过屏风,走出了内室。闻沉渊赶紧走了过去,将手中密文交给闻清潇:“镇南王醒了!”

闻清潇在内室已是听了个清楚,此刻他不过粗略地扫了一眼密文:“我去东侧阁了,沉渊,你也该去宗祠了。”

闻沉渊听懂了闻清潇话中意思,颔首道:“大哥快些去接大嫂,我先去宗祠确认一遍。”

**

东侧阁。

足足两刻钟,虞归晏才算是在女官的服侍下换完了礼服。她本是想着在室内再歇息些时辰,一直守在外头的丫鬟却是进来了:“世子妃,世子来了。”

祭祀告天礼与前两礼虽有不同,但仪制却是一致的,皆需齐王世子亲迎。齐王世子到东侧阁,便意味着申时一刻已近,她该出东侧阁了。

虞归晏甚至没来得及多想,便在女官的侍候下起身整理了衣襟,出了东侧阁。

阁楼外,闻清潇就立于几步之遥的台阶下。

严格算起来,这是两人今日第一次见面。尽管此前两人已是行了赞文嘉礼,可那时她根本看不见他。这一次,没有正红的喜帕遮住目光,她看得很是清楚。见着着一袭玄色华服的闻清潇,她不觉一愣,她是第一次见闻清潇着天青色以外的衣袍。玄色是一种厚重肃穆的色调,此刻闻清潇身着爵弁玄端,端方而古朴。

正在虞归晏愣怔间,闻清潇已是走至了她面前:“我们该去宗祠了。”

虞归晏凝视着伸至面前的手,骤然便想起了今日进齐王府时,他牢牢握住她的手,带着看不见路的她踏进了齐王府。

这一次,她几乎没有半分犹疑,便将手放入了闻清潇的手中。

入齐王府之时,他只能握着她的手走到齐王府正门,之后的路便需要她独自走完。可此刻不同,他会一直握住她的手。

也是在虞归晏将手放入闻清潇手中的同一刻,闻清潇便立即反握住了她。

齐王世子与齐王世子妃相携,踏着十里红绸,离开了东侧阁。两人同样玄色的衣摆在红绸之上铺陈开,玄色衣摆上刺金的繁纹亦随之显露,阳光映照下,折射的浅金色光芒骤然惊醒了愣在齐王世子与齐王世子妃行止间的礼部官员与女官。

一众人赶紧跟了上去。

**

闻氏传承数百载,其宗祠又岂是新起之秀的乔氏可以比拟?厚重古朴的宗祠正门缓缓打开,庄严肃穆感扑面而来,让人从心底陡然生出敬畏敬仰。

闻清潇握住虞归晏的手踏入了宗祠。惠信帝、皇室众人、闻氏族人、朝中重臣早是入得了宗祠,只待申时一刻,齐王世子与齐王世子妃入得宗祠,祭祀告天之礼便开始了。

主祭念完长长一篇祝文之后,礼部尚书先是将点燃的香交与了齐王。齐王接过,执香深叩首:“先祖明德,闻氏盛巍有长子清潇,秉承祖上之家训,孝道为先,谦恭和顺,长安乔氏有女归晏,贞静淑德,含章秀出,今长子娶妻闻乔氏,故恭备清酒香帛,焚香叩拜以告先祖。”

齐王告祭毕,礼部尚书点燃六炷香,分为两支,分别交与了齐王世子与齐王世子妃。齐王世子接过祭香,先跪于先祖灵位前:“先祖仁德厚泽,吾辈庭承深追,今后辈清潇携妻感念敬上,以孝先祖之垂德。”

齐王世子妃于齐王世子告祖后,跪于齐王世子右侧,叩首:“媳,归晏同夫君感念敬上,以孝先祖之垂德。”

齐王、齐王世子夫妇祭祖告天毕,长叩首后,齐王二公子及一众族人亦随之叩首了下去。祭香焚烧间,端肃浩荡的祭文由主祭缓缓念出。

一席祭文完,闻氏众人起身。

告知完闻氏先祖,祭祀告天礼终于过了一半,她在主祭的提示下缓慢地起身,忽觉左手臂有人替她使力。她顺着目光看去,才发觉竟是闻清潇。

两人的礼服端庄华贵又繁复沉重,此刻倒是因此而行了个方便。闻清潇掺扶着她起身有失礼数,可好在无人看见。待得众人都起身后,主祭焚香请出了闻氏族谱。族谱是厚厚的一卷书,古朴端正,记载了闻氏历代族人。

惠信帝身为主婚人,在又长长的一段礼节之后,抬手执了笔。主祭将族谱卷到了记载闻清潇名姓的卷页,恭敬地高举于惠信帝身前。惠信帝的视线自闻清潇名姓上一扫而过,而后落在了齐王世子尚且空白着的嫡妻一行。他微眯了眯眼,冷沉的目光深不见底。

虽仅是隔着不仅不远的距离,虞归晏却是瞧不到族谱上的内容,她只能看到惠信帝在她的目光中缓慢地落了笔,走书。

她本以为自己所有的心绪都在步下花轿,将手放入闻清潇手中的那一刻沉淀了,可此刻目视着惠信帝一笔一画地将她的名姓落于闻氏族谱之上,她的心绪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笔锋起落而起伏。

乔氏归晏一旦完整地落于闻清潇名姓之侧,便是婚仪礼成,便意味着她真真正正成为了齐王世子妃,成为了闻清潇的妻子,她的一生都将同他荣辱与共。哪怕是数千载后,她的名姓也必将与他一同起落于后世人笔墨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都在赶作业,文大多数也是赶着写的,睡的时候大多凌晨过了,没怎么仔细瞅评论。

今天凌晨四点四十五,终于把所有作业都做完,今天的文也写了,然后仔细一瞅评论,突然发现不得了了。

疑问1:不是,我都还没说世子要死呢,宝宝你们怎么就全都给世子安排上了?我还啥都没说呢。

疑问2:喵喵喵?圆不圆房差别这么大?反正圆房不圆房都肯定没车,哦不,车尾气都没,嘻嘻嘻嘻嘻嘻,反正隔着屏幕你们又打不到我[嘚瑟.jpg]。

——

ps:

文中的婚礼制度是混杂的,我按我喜欢的来写的;

世子妃和世子夫人的称呼,也是按我喜欢的来,所以就叫世子妃;

文中的一切都不是某一个朝代的,我全部都按我喜欢的混杂,所以没有考据价值。

第76章 大乱

虞归晏的目光一直落在惠信帝一举一动上, 就在惠信帝即将将她的名字落完的前一刻, 她的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丝不可置信的念头, 不敢相信婚仪会这般顺利。

尽管知道顾玄镜也许不会醒来, 可毕竟赏春宴那日他的话还清晰在耳, 也因此对于今日婚仪的这般顺利, 她竟是不敢相信。

只是这个念头刚起, 便忽然听得宗祠外面起了喧嚣嘈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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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婚制崇尚端正庄重, 祭祀告天一礼更甚。自她与闻清潇进入宗祠起,除却主祭念祝文及祭文的声音, 便是闻氏众人告祖的声音,何曾起过其他声音。此刻宗祠外竟是起了嘈杂的喧闹声。

在听见那声音的一刻,虞归晏呼吸一窒,眼底飞速掠过一抹憎恨,顾玄镜还是醒来了?!

宗祠内的人还未有反应, 便有人闯了进来。同一时间, 宗祠内不知为何竟是起了烟雾。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 那烟雾从闯入的一群白衣人周围散开, 以疾风闪电之速在宗祠内弥漫开。不过眨眼之间, 宗祠内便遍布满了浓浓的白色烟雾。

在这白色烟雾之内, 几乎寸步难见人。

因着能进入宗祠的大多是朝中重臣与其夫人、嫡女, 因此哪怕是祠堂骤然进入白衣人, 众人只是心中略有惶然慌乱,倒也未起连片的惊叫声。

直到不知谁的脸上溅了湿黏的液体,摸下一看竟是血, 祠堂中女子的惊叫声骤然而起,原本秩序井然的祠堂顷刻间被打乱,众人皆开始逃窜。

纷乱中,不知道谁叫了一句:“有刺客!保护陛下!”

虞归晏下意识地看去,浓雾中分辨不清人影,只隐约瞧得见竟有残影掠向祠堂最前方。

那是惠信帝所在的位置!

为何是刺杀惠信帝?!

难道不是顾玄镜的人?!

还未等她仔细想,便忽觉被人半搂住了。她心内一惊,以为是顾玄镜的人,便要抬手推开。可那人似有所觉,牢牢握住了她的手:“归晏,是我。”

是闻清潇。

虞归晏蓦然便卸了力道:“世子。”

只听闻清潇又道:“不要怕,只是会乱上一些时辰,你去沉渊那里,他会保护好你。”

说着,他似乎能看见一般,便带着她在浓雾里迅速地移动。

“大哥,大嫂。”闻沉渊模糊的蓝色身影出现在浓雾之后。

“沉渊,保护好你大嫂。”闻清潇沉声吩咐道。

“大哥放心,我一定会护好大嫂。”闻沉渊立刻应道。

听得闻沉渊的声音,虞归晏一惊,方才唤有刺客的人是闻沉渊!她脑海中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可那念头闪得太快,根本来不及抓住。

而闻清潇似乎有事要做,在闻得闻沉渊的话后,便将她交给了闻沉渊,甚至来不及跟她解释,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重重浓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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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信帝早在有人闯入时便停了笔。

族谱上,只剩最后一个“晏”字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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