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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列了冯氏无数罪状的奏折,便一日复一日的摊在案上。

徐皇后的长兄徐恪吏如今已是徐氏的当家人,今官至尚书,他似乎体察到了皇帝的心思,昨日上书一封,进言冯守易戍守边城多年,也曾有过功劳,朝廷应赏罚分明。冯守易既然变节,那么因罪当诛,罪无可赦,可他的家人无罪,应贬为庶人发配出京,以此方能显天子慈悲,又可警示世人。

乾景帝顺着徐恪吏给的台阶,朱笔御言准了。

处理完这堆烦心的琐事,他才想起多日没去看看皇后了,即刻起驾往皇后寝宫乾瑞宫而去。

人还没有踏进殿中,就听见一道厉声的叱责声。

“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竟然敢在背后嚼舌根,仔细你们的小命!”

“若是再敢叫我知道了,叫皇后娘娘知道了,绝对饶不了你们,到时候不止你们自个,就连你们的家人都要跟着遭殃,知道了吗!”

此话一听就知道,这是皇后在自己寝殿训斥多嘴的下人。乾景帝身形顿了顿,皇后的性子他知道的清楚,她对待下人十分宽厚,从来不会苛责,怎么今日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乾景帝带着些好奇走入内殿,打眼就看见几个婢女太监排成一排,跪在院子中央,脸上都有些红肿,想来是被掌嘴了。

徐皇后坐在大殿外一张梨木雕花太师椅上,身边的婢女娴芝在不停地为她扇风,徐皇后一手扶额,另一只手扶在椅子的扶手上,指甲犹在微微发抖,看起来是被气的不轻。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娴芝的脸上也带着未消的余怒,她年岁近三十,已经是宫中的女官,又在皇后身边伺候多年,性子也随了皇后一般沉稳,方才那般严厉的叱责下人,还是极为少有的情况。

“陛下来了,进屋坐吧。”徐皇后抬头,见了乾景帝脸上一喜,方才的震怒霎时烟消云散,她站起来上前对乾景帝施了一礼,已近四十的徐皇后仍旧风韵不减,标志的鹅蛋脸,双目若水般清澈,身上还有极淡的玫瑰味熏香。

乾景帝出手搀扶起皇后,目光扫视着院子中被罚跪的下人们,“皇后免礼。”

见皇帝眉头微蹙,神色似乎不佳,罚跪在地的几个人都有些瑟瑟然,低眉敛目不敢直视龙颜。

这幅样子叫乾景帝见了愈发不解,徐皇后从不轻易罚人,今日发这么大的脾气定是事出有因。

“发生什么事情了,方才听娴芝说是他们在背后嚼舌根,都说了些什么,说给朕也听一听。”

乾景帝本来只是有几分好奇,此言一出发现徐皇后与娴芝的脸色一变,似乎有些难言的样子,不禁更加莫名疑惑。

娴芝知道今日这事情是瞒不住了,连忙跪倒在地:“奴婢身为掌事宫女没有约束好宫人,一切都是奴婢的过错,他们在背后说的那些话污秽,不敢说出来扰了陛下清耳。”

近侍已经搬上另一把座椅,乾景帝坐下来,接过身边徐皇后递来的茶水饮了一口润嗓,冷目轻扫堂下的众人,独属于九五至尊的压迫之感立刻浮现,他的语气不再似方才轻松。

“莫说这些好听话,究竟为了何事,朕今日想听个明白。”

徐皇后叹了一口气,念着皇帝近日政务繁忙,实在不想拿这些事情来破坏他的心情,可现在有心隐瞒也是晚了。

“娴芝,你向陛下禀明吧。”

徐皇后发了话,娴芝这才抬起头,十分为难的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

“回禀皇上,这些宫人在背后偷偷谈论的,乃是近日宫中内外都在传唱的一首童谣,此童谣由别有用心之人所撰写,通过街上孩童口中吟唱传播,歌词龌龊,用意歹毒,皇后娘娘已经下令不许议论,可这他们几个胆大包天,还在宫里传播。”

乾景帝愈加疑惑了,一首童谣而已,也不会令皇后如此,指着娴芝说道:“将歌词念给朕听听。”

娴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稳了稳心神方一字一句道:“月光朗朗,照见陆郎,金风玉露,胴体光光。”

乾景帝听完愣了愣,将茶杯重重放下,“陆郎?此童谣的确不堪入耳,皇后做的对。”

徐皇后苦笑一下,轻轻叹息一口气,看向皇帝,也不知待会将颜若栩那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还会不会像此刻这般平静。

这首童谣说的,可不就是那夜的事情。

颜若栩的性子烈,人又犟,他们这个宝贝女儿,从生下来便没叫人省心。

知女莫若母,徐皇后此言不假,此刻颜若栩的宫中也正酝酿一阵疾风暴雨。

“公主,赵姑姑来了。”坠儿从屋外走进来,低声说道。

赵姑姑是宫中有资历的老人,从前还伺候过窦太后,在一众女官中算是有威望的,从前颜若栩也十分信任她,将宫中大小适宜托付她手,从来不查她的账目。正是如此,赵姑姑胆子越发的肥,几乎将公主府的库房掏空大半,直到颜若栩嫁入将军府,遇事需要打点才察觉出问题。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深夜唤奴婢前来,不知有何事?”

赵姑姑约四十岁的年纪,眉眼长得端正,脸上几分风姿犹存,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她一进来就看见了颜若栩膝上的账簿,可脸上神情丝毫未变,镇定的请安施礼。

她不怕颜若栩查账,这明面上的账簿任谁来都瞧不出破绽,而暗地里的那本,除了她谁也瞧不着。

“姑姑免礼,起来吧。”颜若栩将账簿和上,对赵姑姑抬眼轻笑,颜若栩眉眼生的美艳,双目顾盼生辉,又有几分女子少有的飒爽之气,美而不娇弱,靓而不落俗。

赵姑姑一边起身边笑道:“公主模样愈发俊俏了,依奴婢看,这放眼大燕,再没有女子比的上公主之貌。”

她这话半真半假,一味想哄着颜若栩开心,毕竟世上没有哪个女子不乐意听好话,颜若栩垂眸,将手放在账簿之上,“姑姑就会哄着我玩。”

说罢,她微蹙起眉,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我记得去年生辰时,有地方官送来一只玉兔做贺礼,我今日忽然想起,差人去库房找,却怎么都找不见,倒是奇怪。”

赵姑姑的动作迟疑了些,“公主莫急,明日我亲自去瞧瞧,库房里头东西多,他们一时间找不着也是有的。”

“好,就请姑姑辛苦一趟。”

颜若栩自然不是真的要找什么玉兔,那东西在库房里好好的,如今凭空不见,除了被赵姑姑中饱私囊还能去哪里,她今夜故意说此话,为的就是诓她将玉兔悄悄送回来。

赵姑姑与颜若栩说完话,躬身退了出去。

坠儿刚铺好床上的褥子,一边从内房探出头,边看赵姑姑匆忙离去的背影。

“公主,您叫我安排的侍卫都安排好了,库房有动静立刻就会来汇报,赵姑姑,真的会把那玉兔送回来吗?”

颜若栩站起来舒展筋骨,秀眉一挑,迈着轻快的步伐往里间走去,“不怕她不还,我们等着吧。”

假帐做得再漂亮终究是假的,只要颜若栩下力气动真格,赵姑姑迟早要露馅,为了不让颜若栩起疑心,她一定会偷偷将东西送回来,到时候人赃俱获,看她如何狡辩。

“还是公主有主意。”

坠儿笑着道,她一听颜若栩说赵姑姑贪污,立刻就想拉姑姑过来当面对质,还是颜若栩劝她不要打草惊蛇,方摁纳住了心头的火气。

她往卧房中的铜炉添了些香料,歪着脑袋说道:“若赵姑姑真的是贼,我非上去踹她两脚,亏公主那么信她!”

颜若栩笑着弯弯嘴角。

“坠儿,以后我们做事情,除了自己问心无愧,也要对旁人留个心眼,毕竟人心隔肚皮。”

她这句话不止说给坠儿听,更是对自己这一世的忠告。

作者有话要说:

emmm这童谣是参考资料后杜撰的哈

颜若栩: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赵姑姑:社会社会,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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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魏阿阮脑子有些不灵光,是音乙门中最笨的丫头,偏偏命还不好,伺候的是门中脾气最古怪的公子苒华。

后来她被大公子看上,稀里糊涂做了大公子的妾氏,不过半载怀上了孩子,可没等月份大起来,她就被强灌下堕胎药,大出血死在了雨夜中。

大公子说:“这样轻浮卑贱的女子不配给我生孩子!”

上天垂怜,给了她重生再来的机会,她回到了未嫁的从前。

“阿阮,从了我,我一定好好疼你。”大公子情真意切,怀中温香软玉搅得他口干舌燥,恨不得马上将娇娘子吃干抹净。

魏阿阮机灵了一次,一把推开大公子,“请你自重!”

这一世她发誓要逃出音乙门,不曾想跑出去又落回到了公子苒华的手里,这位爷她伺候了多年,脾气坏的吓人。

苒华:“嫁给我,本公子护你一生一世。”

魏阿阮:“我……信你的邪。”

苒华:“……没事,你同意我们就两心相悦,不同意我就强取豪夺,二选一。”

魏阿阮:“救命,还有没有王法。”

第19章 转机

颜喆随军去往边城后写了几封家书回来,少年在信中说的多是边境的琐事,例如萧彦臣给了他一个管理后勤的闲差,他嫌无聊又没意思,吵闹着要了份勘探地形的差事,每日都领军策马出营,带着一队兵马外出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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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一段,颜若栩掩嘴轻笑了一声,萧彦臣恐怕也是拿颜喆没有办法,他即降不住小侯爷的脾气,还要担心他的安危,也实在是为难。

接着少年又在信中说起边城风大,他现在已经入乡随俗,每次出门都蒙着面巾,不然准吃一嘴沙子。

颜喆怕颜若栩不能体会他的描述,还在信中加了张手掌宽的小画,笔触极为简略,只是寥寥几笔,勾勒出戈壁滩上背临夕阳,手握长剑的一位蒙黑巾的少年。

这幅画上还滴上了几点蜡渍,颜喆大概是夜晚得了空闲,就寝前趴在案前写下的,他还说去了军营不像在京城,吃穿住行都有人伺候着,现在他身边只有一个近侍,许多事情他都要自己学着做了。

家书开头那一半颜喆的字迹还算工整,他虽然贪玩一些,字写的还算不错,夫子教他要一笔一划写整齐,他就认真照着做,倒是写出了一种有条不紊的气质,可是到了后半截,这笔画变的越来越紊乱,字符一个个东倒西歪。

阿姐,你九弟我困了,此刻站着就能睡着,还有许多话语,下次再写给你看。

看完信中最后一句话,颜若栩已是笑得无法自已。

坠儿从旁探头过来,好奇地询问:“小侯爷写什么了,公主这样乐呵?”

颜若栩把信递给坠儿,脸上笑容还未曾敛去,“你自己看,看好了收到书架的锦盒里。”

言罢她提起坠儿早就备好的狼毫笔,思量着该怎么回信。边城此刻还算安宁,是冯将军的事情还未公开,大燕与狄人暂时还是休战的状态,待兵戈一起,局势紧张起来,她需嘱咐颜喆注意安全,不能贸然行事。

写了几行字,颜若栩又拾起夹在家书里的简笔画,画面布局十分简单,却能透过薄如蝉翼的画纸,隐约嗅到独属于边疆的味道。

画纸上的少年单薄而瘦削,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幽幽望过来,忽然让颜若栩想起来一个人。

比边城更加偏远的地方,大燕的西北边陲,山顶的积雪常年不化,四季严寒的地方,瑶姬山脉。

陆垣蛰上一世在那个地方驻守了多年,是不是也像如今的颜喆这般,日日早出晚归,身侧只有大漠风沙为伴?

那年他一人一马跨越千山,独自从驻地回京,颜若栩作为家人前去城门之外迎接,一身跋涉风尘的陆垣蛰,面上正蒙着一张和画纸如出一辙的黑巾。

“公主,公主。”坠儿已经看完了信,将信妥当的收好,见颜若栩提笔失神,思量公主这是在担忧颜喆的安危,上前宽慰道:“看信里头所述,小侯爷在边城的日子还算不错,他向来有大志向,小侯爷多历练反而心里高兴。”

坠儿的话不假,她几乎是看着颜喆从一个总角少年慢慢长大的,人长大了,就不可像幼时那般任性,颜喆早早失去了父亲,虽然袭了爵位,可并无依仗,他以后想在大燕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唯有从军营里混出点名堂来。

颜若栩叹了一声,也没有心思继续写回信了。

昨日陆垣蛰递了一封信进来,邀她有事相叙,眼看着时间要到了,她换了件利落的襦裙,想了想又拣了一柄匕首放在身上,这才坐上轿辇出了宫。

这次她许了坠儿同去,一听说是去见陆垣蛰,坠儿的脸立刻苦了下来。

“公主你怎么还去见他?那个人有什么好的,京中出色的世家子那么多,哪一个不比他强!”

坠儿说的是又气又急,恨公主不知如何被猪油蒙了心,一心一意向着一个浪荡子去了。

颜若栩还没有把事情的原委说给她听,这事情没有头绪,她还有些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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