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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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条弹劾内容,且不管前两条,就凭最后一条,就可治明长昱死罪。

明长昱不得不佩服这些个人,为了扳倒他,当真做了十足十的调查。连隋程私底下胡说的话都写到弹劾奏折里了。这三条弹劾内容,条条都是陷阱。一则,暗示明长昱勾结军士,佣兵自重,最直接的便是让皇帝猜测他有谋反之嫌。二则,针对大理寺。自明长昱掌管大理寺后,大理寺不再是冷衙门,直接与刑部抗衡,若大理寺因此受影响,世家大族仰赖的后盾——刑部就会死灰复燃。三则,离间皇帝与明家的关系,其心可诛。

当真是句句诛心,字字杀机!

皇帝沉声问:“定远侯,你可有话说?”

明长昱冷静地说道:“回陛下,贾坪之事,臣早有调查,也知晓一二,只是证据尚且不足,未曾立即审理他。若陛下不信,可立即调大理寺的人前来盘问,臣的确已有了他的罪证,择日就会秉公处理。至于大理寺倾轧王法,此事不知从何说起。大理寺查案断案,是法理之事,天经地义。正所谓在其位谋其职,大理寺查案,是职责所在,而刑部无法查案,是其自身原因,岂能赖在大理寺身上?刑部上下这么多人,难道人人都不能查案?大理寺上下的人何其无辜?请陛下圣裁!”

几句话之间,连消带打,令崔奉与汪谷许久无言。

崔奉咬牙:“那隋公子所言呢?难道不是侯爷与他私交时,暗示过他什么?否则他何以说出侯爷圣明的话?”

明长昱干脆故作不懂:“暗示?什么暗示?为何我听不懂呢?”顿了顿又说:“那是醉酒之言,何必当真?若非要说个子丑寅卯,也是欲加之罪而已!”

“酒后吐真言!”崔奉说道。

明长昱轻笑:“一句酒后胡言,却被人大做文章,这故意曲解之人到底是何居心?不妨让他来与我对峙。既然今日都在,不妨也叫隋公子入宫将话说清楚。”

崔奉说道:“隋公子与侯爷交好,自然会向着侯爷。”

他还欲说话,却被皇帝打断:“好了!”

崔奉面色一白,连忙噤声。

大殿内鸦雀无声,皇帝将奏折一本本叠好,扔到一边,抬眸看向明长昱,问道:“定远侯认为贾坪该如何处置?”

明长昱说道:“依军法论处,死罪,斩首示众。”

“那不就死无对证了?”皇帝重重地压着手下的奏折,“你到底有没有收受贿赂,与他结党图谋?”

明长昱低沉道:“恳请陛下圣裁,臣回京之后,已上交兵权,着实没有结党图谋之举。”

大理寺也好,隋程胡言也好,都不是皇帝最在意的。侯府功高,地位非凡,的确让帝王忌惮。

沉默许久,皇帝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将贾坪收监,着都察院调查,至于定远侯,难辞其咎,且让朕想想,该如何处置。”

崔奉面色一喜,张口欲言,皇帝一记眼风扫过去:“你不过一小小言官,竟知晓军中之事,本事的确不小,朕合该好好重用你才对。”

崔奉脸色一白,低头行礼道:“为陛下分忧,是微臣分内之事。”

皇帝不置可否,说道:“朕已知晓了,都退下吧。”

明眼人都知道皇帝已生了怒火,崔奉也不敢再触怒皇帝,当下便与汪谷一同离开。

明长昱稍落其后,也退出大殿,离开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紫荆关的确存在过,但是这里的紫荆关、乐游原等地名,与真实的历史地名无关。

第210章 灞桥之别

京城内,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不胫而走。明长昱被弹劾惹皇帝动怒之事,一时间如长了翅膀,迅速流传开去。

隋府得知消息后,隋程险些被大司空家法,好在隋程身强力壮,跑得飞快,不至于真被打。知晓自己是“罪魁祸首”之后,他自责不已,当即上了侯府,想找明长昱道歉。

但是事与愿违,他被挡在了侯府之外。世人都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应该与侯府保持距离,即便关系紧密,也要慎之又慎,何况隋程与明长昱关系非同一般,若在此时与明长昱相见,更是容易让人抓住把柄。

隋程心灰意冷地离去,临走前,往府内看了眼,可惜只看到紧闭的大门。

侯府内,明长昱与君瑶相对而坐。

君瑶说道:“侯爷不是说自有安排?为何还会这样?”

明长昱镇定自若,说道:“以静待动,稍安勿躁。”

君瑶蹙眉,甚是不解。在她看来,被弹劾之事可大可小,关键看皇帝持怎样的态度。可皇帝再信任明家,也架不住朝堂之上的人天天弹劾。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算是没有的事,说的人多了,也会三人成虎。

难道要任其发展,不采取任何行动?

自明长昱回京之后,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涉及世家门阀的利益,事到如今,赵家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其余的世家门阀如何不会恐慌?只怕他们已是风声鹤唳,早就想好应对之策,要联起手来对付明长昱。今日的弹劾,恐怕不仅是一个开端,往后还会有更多难以预料的危机。

深秋的寒风吹过庭院,君瑶不禁打了个寒噤。明长昱正打算吩咐红砚回房替她拿一件衣裳,忽而见明昭阔步走了过来。

“侯爷,”明昭的面色难得极其阴沉,甚至有些失了礼数急忙说道:“宫里来了人,带了一批亲卫,要查检侯府。”

君瑶豁然起身,被明长昱轻轻按住:“别急,先看情况。”

宫中的人,且是亲卫,十有八九是皇帝的人。皇帝的人要查检侯府,说明了什么?君瑶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顺着明长昱安抚的力量坐稳。

明长昱悠悠然起身,理了理衣袂,正声问道:“可还有其他吩咐?”

明昭说道:“圣上亲卫统领说,奉口谕,查检侯府所有人。”顿了顿,看了明长昱的脸色,又加了句:“长公主与老侯爷已经在应对了。”

明长昱面不改色,却是郑重地对红砚说道:“将小幺带去换一身衣裳。”

既是查检侯府上下所有人,作为侯门未婚妻的君瑶也在查检的人之列。君瑶暗自庆幸自己今日正好在侯府,当即毫不迟疑,随红砚前去换衣裳。

明长昱则与明昭一同去了前院。侯府里外,已被皇帝亲卫重重包围,前院内整齐肃杀地站着数十名亲卫,手持长刀,腰佩利剑,一身玄铁铠衣,训练有素,严整如铁。亲卫前方,是皇帝的御用内侍,他静立在老侯爷与长公主之前,略带几分恭敬,神色却倨傲不耐。

老侯爷如钟稳站,与长公主一道并立,仿佛是这侯府“战场”上最后一道坚守的防线。

片刻后,明长昱阔步而出,暗中递了眼神给老侯爷与长公主,并转身对人吩咐道:“将本侯的父母带回房休息。”

“昱儿,”长公主蹙眉。

明长昱安抚道:“我自会应对。”

如今侯府当家做主的人是明长昱,长公主平日也给足了儿子脸面。今日宫中发生的事,她早就一清二楚,也深知这些亲卫也是为何而来。她心胸一向宽广,能容纳许多事情,可一时却容纳不了皇帝对侯府失去信任。

明长昱眼神坚毅,对她说道:“不会有事。”

老侯爷轻叹一声,握紧长公主的手,又向皇帝的内侍说道:“李公公,望你们查检时手脚轻些,我那柄刀许久不出鞘了,一出鞘就会见血的。”

李公公也明白他话中的深意,连忙说道:“老侯爷放心,奴婢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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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这才放心与老侯爷一同离去。

明长昱稍稍侧身,勾唇一笑:“李公公,请。”

李公公拂尘一甩,扬声道:“查!任何人任何物件儿都不要放过!”

亲卫得令,鱼贯而出,快速涌向侯府各个角落,一时间犹如秋风扫境,片叶不落。侯府上下鸦雀无声,所有人虽心怀忐忑,却依旧安之若素。

君瑶已换好衣裳,静候在漱玉阁中,不久之后,李公公便带着人潮涌而入,查检前,还特意说了声:“刘姑娘,得罪了。”

君瑶微微欠身行了礼:“公公请便。”

虽未进门亲眼看着亲卫检查,但这阵仗,只怕不是草草了事,若再进一步,查出点什么……

君瑶不寒而栗,恍然间明长昱已走近,信口问了句:“冷不冷?”

君瑶摇头:“不冷。”

起先查得急,李公公也没来得及与明长昱多言,眼下见明长昱关心君瑶,便说道:“侯爷,奴婢也是听圣旨办事,遵的是圣上的旨意,您可别记恨老奴啊。”

明长昱轻哂:“岂敢?”

李公公轻叹一声,这些年他也受了侯府不少好处,此等关键时,也乐于透露些信息,他压低声音说道:“今日侯爷离宫之后,崔家、谢家、卢家,都曾面见过圣上,至于说了什么老奴不得而知。只是……三位世家大臣离开之后,圣上就下了这道旨意。”

“如此,”明长昱眯了眯眼。

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难推测了。眼下,侯府当真处在了风暴之中,无数的人想趁势落井下石。

圣上亲卫重重包围,阵仗浩大地查检了侯府,不过片刻之间,就惊动了半个京城。所有人闻风看势,都在等着下一步的情况。

一个不大的漱玉阁,也查检了约莫半个时辰。待整个侯府查检完毕后,天色已近夜色。

明长昱少不得要亲自送走李公公,李公公停在侯府大门外,说道:“侯爷,请留步。老奴还有一道圣上的口谕。圣上说,侯爷近来杂事烦心,恐有懈怠,就不便再上朝了。”

这是一道无形的打压令,让明长昱远离朝堂。明昭一听怒火暗生,倒是明长昱依旧平静,只是冷声一笑:“谢主隆恩。”

皇帝亲卫来得快去得也快。明长昱转身入门,长公主身边的人立即来请。

侯府的侯爵之位,是开国皇帝钦赐,虽是满门煊赫,却平然如一般的官宦之家。因侯府的所有人都深知,这份显耀尊荣越是张扬,便越是战战兢兢,祸福相依。这般恬然谨慎,使侯府的荣耀保全延续至今,经得起任何大风大浪。

长公主以公主之尊下嫁侯府,本遭到满朝文武反对,长公主宁不要公主之尊下嫁侯府,才与老侯爷共结连理。先皇与圣上看重长公主,并没有因此削去她长公主之衔,可见先皇与圣上对长公主及侯府赋予的信任。

而今日圣上钦派亲卫查检侯府,的确出乎长公主意料。

明长昱不紧不慢地入了长公主的院子,见父母二人坐于胡床上,两人手边放着刚斟好的茶。许是有心事,老侯爷与长公主都没有去碰那茶盏,任何茶香袅袅,飘散了满房。

明长昱上前见礼:“爹,娘。”

老侯爷虽被人叫做老侯爷,却丝毫不见老,面容阳毅,眼神坚定,年轻时征战沙场,练就他一身过人的武艺,是以他身形健硕,腰背笔挺,端坐时,如横刀立马,俨然生出肃然冷毅。

他盯着明长昱,说道:“贾坪的事是真是假?”

明长昱说道:“真的。”

老侯爷周身一冷,面上掠过几分羞辱。他暗中握拳,很是不悦。他带兵多年,现下许多兵士虽隶属朝廷,可完全称得上是“明家军”,因为这成千上万的兵马,都是他亲手操练出来的。贾坪这人,他虽没接触过,更没见过,但此人能入得他带过的军营中,自然有果敢之处。能做到果毅都尉之位,肯定也知道他定下的铁血军规。既然他知法犯法,陷明家于不义,那就必须惩处。如果他还在军中,不用等皇帝下令,早就亲手斩杀此人以儆效尤了。

明长昱见老侯爷羞愤难当,于是说道:“他自会受到应有的惩处,父亲不必忧虑。”

老侯爷眉头紧蹙:“圣上查检侯府,可与此事有关?”

明长昱静默片刻,才说:“这或许只是其中之一。”顿了顿,又道:“圣上的人,毕竟没有从侯府查出任何东西,清者自清,为今之计,需以静制动。”

老侯爷不置可否,而是看了眼长公主。

长公主这才缓缓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说道:“依我之见,近日所发生的一切,是几大世家的反击之举。你与圣上除了楚家,他们未免兔死狐悲,开始出手防卫了。”

明长昱颔首。

“不过,”长公主面色微黯,“如今你在明处,敌在暗处,你需事事谨慎。且伴君如伴虎,你需进退有度。如论如何,侯府与我,都与你同进退。”

明长昱眼中一热,深切地向长公主行礼:“是。”

长公主从袖中拿出一枚印鉴,交到明长昱手中,说道:“此物由你收着,但我希望你永远都用不上。”

明长昱本想推辞,转念一想,恭敬地将印鉴收入怀中。

“好了,你且回去休息吧。”长公主说道。

圣上亲卫查检侯府,事情非同小可,遗留的需善后之事也不少。长公主与老侯爷主持侯府大局,将各院的管事一一唤来,下令严整清查府中的人和物,不得遗漏。

明长昱则回了漱玉阁,阁中已亮起灯光,寒秋入夜,芙蓉早已沉睡,檐下的青燕也往南飞去,唯有房内的身影与他此刻略孤寂的心作伴。

他缓缓步入房中,坐在桌前等候的君瑶站起身来,暗暗打量他几眼,见他神色无异,便放心下来。

“怎么没摆饭?”明长昱走到桌前坐下,回头示意红砚布置晚饭。

明长昱对吃食并没有过多的讲究,可口管够就好。君瑶少有留在侯府,底下的人都知道要借着这个机会多做几道菜,尤其是君瑶喜欢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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