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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瑶回答道:“其实很简单,只需要让人将月饼盒放在一起,趁人不注意时快速调换就可以了。而唯一有这样机会的人,与徐坤一样,都领了公主府的月饼,且与徐坤一同回了天香绣坊。他们在回绣坊的途中,都是各自拿各自的月饼盒子,只有在回坊后,聚会商议事宜时将盒子放在了一处,且之后都吃了月饼。”

就算君瑶不直接指出凶手是谁,在场的人也有了自己的结论。

但可容却说道:“月饼是随意派发出去的,盒子也一模一样,你如何判定是谁换了徐管事的月饼?”

君瑶微微一笑,正愁没人问这个问题。她说道:“因为凶手将自己调换后的肉桂月饼盒子留下来了,且正好被我发现。而他留下来的盒子里,还要一颗花生口味的月饼。想来那就是他从徐坤现场的月饼盒子里调换出来的。”她笑意吟吟地对着可容说道:“公主府做月饼向来考究,绝对不会做相同的口味。所以,每一个人领到的是独一无二的月饼,对吗?”

可容面色一僵,咬牙说道:“是。”

君瑶点头:“如此,正好证明了我方才说的是事实。”她转身看向琼宇,轻声问:“琼宇公子,我说得可对?”

琼宇漆黑灵静的眼眸缓缓看向她,出人意料地说道:“是。”

君瑶有些惊讶,隋程按捺不住连忙问:“是谁调换了徐坤的月饼?”

这案子扑朔迷离,不少人如隋程一样关心谜底。

君瑶说道:“与徐坤一同去公主府,一同回天香绣坊的人,实则都有调换月饼的机会。但能知晓徐坤不能吃花生,且与公主府的人来往密切的人,却仅仅只有一个。”

她看向琼宇,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我从一个小乞儿手中,得到了一盒公主府的月饼,那盒里装着一个花生月饼,但盒子里有肉桂皮。这个小乞儿想来琼宇公子也认识,因为那盒月饼,就是你送给他的。”

琼宇平静的眼底微微一颤,说:“仅仅如此,就能证明我调换了徐坤的月饼盒?”

君瑶轻轻摇头:“当然不仅仅如此。”她拿出一张绢花信笺,当着琼宇的面慢慢展开,说:“这张是从徐坤房中的月饼盒里发现的纸条,琼宇公子应该知道,这纸条不是写给徐坤的。”

琼宇浑身瞬间一僵。

事关永宁公主的清誉,君瑶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她将纸条递给皇帝的亲近内侍,让其转交给皇帝,说道:“装月饼的盒子是由公主府的人密封的,能将纸条藏入其中的人,只能是公主府的人。而整个公主府,能用这种纸张的人,只有永宁公主。何况,那笔记,也是……”

皇帝抬手打断了她,冷眼看向琼宇:“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解释?”

面对皇帝逼人压迫的目光,换做其他人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而琼宇却是安静地跪着,无声地附身叩拜。

皇帝面无表情地将那张纸条递还给内侍,沉声问:“那徐坤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君瑶缓缓说道:“其实蛇毒不是琼宇下的,但也不能说与他完全无关。徐坤不是死于蛇毒,说明他中蛇毒后来不及毒发就已经死于花生月饼了。而他吃下月饼后,就回了房休息,没有与其他人接触过。直到他吃下花生发作,给他送饭的人发现他倒地抽搐,这才叫了许多人来抢救他。就在众人涌入房抢救他的过程中,有人用带有蛇毒的针刺了他的后颈。”

她的目光沉静地从琼宇和冯雪桥身上游弋而过。徐坤身上的蛇毒,与白清荷所中的蛇毒一模一样,而当时冲入徐坤房间里的人中,就有冯雪桥。所以,在场的人与君瑶一样盯着冯雪桥。

然而冯雪桥似乎已将自己封闭在绝望里,犹如只剩一个枯槁的躯壳,对外界毫无反应。

君瑶轻声道:“冯雪桥虽有嫌疑,可她并没有接触过徐坤。当时将徐坤扶上榻进行抢救的人是两个小厮,另外还有一个绣坊的下人。也这是个下人,在趁人不备时,对徐坤下了毒。”

然而在场的人中,并没有君瑶所说的天香绣坊的下人。

众人疑惑心头疑惑。既然今日要揭晓谜底,君瑶不可能不将凶手带到此处。

“给徐坤下毒的人,已经死了。”君瑶沉沉地说道。

正是因为这人已经死了,所以死无对证。她所查获的许多线索与证据,都没有人作证。

话音一落,众人暗自心惊。最惊讶的人是明长霖,她蓦地想到什么,诧然开口问道:“她是……”

君瑶接话道:“她正是天香绣坊的下人——小玉。之所以说琼宇公子与徐坤之死不是完全无关,是因为小玉此人,是由他亲自作保引入天香绣坊的。”

这更让人满腹疑惑。

明长霖问:“难道小玉是受琼宇指使?”

君瑶摇头:“若琼宇要指使小玉,他就不必去调换徐坤的月饼了。徐坤会吃下被调换的月饼,之后又中毒,是因为琼宇与小玉都想杀了他。”

如今杀人凶手已然知晓,但仍有许多疑惑未曾解开。

琼宇与小玉的杀人动机,小玉为何会死亡?这一切又与公主的死有何关联?这复杂交错的疑团,勾起了众人的兴趣,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于君瑶一人身上,等待着她解开谜底。

君瑶看着琼宇,说道:“小玉在入天香绣坊之前,曾在枯井巷的破庙里住过。你那时就认识她了吧?你之所以要为她作保让她入天香绣坊,也是因为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想要让她为你所用。”

琼宇有些意外的眯了眯眼,没有否认。

被勾起好奇心的明长霖问:“小玉不是天香绣坊的下人吗?”

“小玉入天香绣坊的时间不长。”君瑶说,“我搜查了小玉的房间,发现了她绣的东西,也发现了她为破庙了小乞儿绣补的衣裳。她用的针法十分独特精巧,绝对不是普通下人能绣出来的。她还曾偷偷为小珂绣补过神女拜月绣,绣出的针脚连冯雪桥也无法辨认真假,试问有这样的绣功,怎么会甘心在天香绣坊做一个卑微的下人?”

“那她究竟是什么人?”明长霖问。

君瑶说:“她是裴氏针法的传人,也是曾经名噪京城的裴氏绣坊的绣娘,裴家小妹,裴玉枝。”

在场的人哪里了解什么裴氏针法和裴氏绣坊?君瑶便将起渊源与和鸾牡丹绣大致讲述一遍。

她说道:“裴氏针法从来不外传,且针法独特复杂,只需将小玉平日所绣的东西拿去比对,就知道她所用的针法都是裴氏针法。而如今的裴氏已经凋零落魄,能熟练并精湛掌握裴氏针法的人,只有裴玉枝一人而已。而且据裴氏绣坊的嫡传裴荣所说,他的妹妹裴玉枝在几个月前带着祖传镇店之宝和鸾牡丹绣离家出走,她出走的时间,正好与她入绣坊的时间基本吻合。”

可惜就算她拿出再多的证据,也不如直接面对小玉来得有力。好在在场的人多数是相信君瑶的,只是难免会有疑惑,明长霖蹙眉,谨慎地问:“那小玉的尸体……”

君瑶知道明长霖有了自己的猜测,毕竟这几起案件的死者尸体都是由她亲自检查过的。

君瑶没让她有机会继续说下去,她给明长霖递了个眼神,说道:“小玉之所以要入天香绣坊,一是为了解恨,二是为了拿回属于裴氏的镇店之宝。”

她正欲解释,没想到太后凌厉且讥讽地打断了她:“难道你以为和鸾牡丹绣在天香绣坊里?”

君瑶蹙眉,这其中的原因,实则关系到皇家的另一个不可言说的隐秘。君瑶若敢说出口,无疑是将皇家的其中一块遮羞布揭开了来。太后对天香绣坊的事大约是知情的,所以出言暗示君瑶不可再说。

可惜想要破案,就不能少了其中任何一环。君瑶只是静静地想了想措辞,便说道:“徐坤为了帮公主得到天香绣坊,使了一些手段,让裴氏的人不得不转卖绣坊。百年传承的老绣坊,就算再有名望,也不敢和公主作对。徐坤仗着公主的权势,逼迫裴氏的人失去一切,怎能不让裴氏的人痛恨?”

在太后吃人的注视下,她依旧沉静从容,缓缓说道:“虽说裴氏绣坊流传至今已经式微,可在裴玉枝看来不是。在她的认知里,徐坤是夺走裴家一切的人,也是让裴氏绣坊彻底落寞的罪魁祸首。她作为裴氏针法的传人,自然是无比憎恨徐坤的。”

她无权与公主与皇室的人抗衡,只能杀了为公主鞍前马后的人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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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瑶说完,坐在上方的皇帝面色沉沉,太后眼神如刀,恨不得将君瑶碎尸万段。而柔太妃红唇轻抿,似笑非笑地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其实用权势办事并不少见。但大多数办事的人,并不是有权势的本人,而是那些手底下的人。可手底下的人没有上头的默许和纵容,又如何会这样肆无忌惮。

以前曾有一位亲王,利用自身权势,大肆强行占有坊间中人的铺子为自己所有。也有皇帝身边的内侍借着为皇帝开办皇店为由大肆盘剥欺压,闹得怨声载道,甚至逼得百姓告了御状,弄得腥风血雨。

从那之后,朝廷下了严格的命令,对皇家宗亲开铺子有了限制。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办法总是多于规矩的,明的不行就来暗的。类似以权压人谋夺私利的现象无法完全杜绝。

而今永宁公主手下的人占了裴氏绣坊一事,在此时此刻不能解决。但今后如何处理,还得看皇帝的态度。

君瑶胆敢这样明说,不得不让人佩服。隋程愕然睁大眼睛看着她,有些担忧,又有些暗服。

短暂而压抑的沉默过后,明长昱率先将话题引开,温和地问:“既然小玉是因此而杀害的徐坤,又为何说她受琼宇利用?”

皇帝等人因此回过神来,将注意力转回案情上。

君瑶快速与明长昱对视一眼,说:“因为琼宇需要小玉为他办另一件事。这几起案件,包括徐坤死亡案,琼宇都没有在现场,甚至几乎查不出破绽或证据。他精心筹谋,借他人之手办事,好让自己彻底不涉身案情之中。”

迄今为止,所有人都怀疑小玉杀害徐坤,除了因怨恨之外,就是受了琼宇胁迫,可事实并非如此。君瑶整理思绪,决定先说明琼宇胁迫小玉的手段。

她沉吟道:“这件事,还需从裴氏绣坊的镇店之宝说起。”她向皇帝拱手,说道:“请皇上允许我带两个人进来,此二人是破解谜团的关键。”

皇帝自然应允了。不过片刻,侍卫就带进来一男一女。这对男女平民装扮,形色惶恐不安,一入内,连头也不敢抬就跪地磕头。

这两个人正是裴氏绣坊的坊主,裴荣夫妻。

君瑶上前,低声与他们二人交代几句,便缓缓开了口。

第190章 真相大白

裴荣夫妻二人,虽在京城生活多年,却鲜有机会接触达官贵人。自裴氏绣坊逐渐落魄,他们在京城的日子也艰难起来。若非万不得已,其实裴荣也不想做那个变卖祖宗家业的人。可他面临的是一个无法快速解决的问题。绣坊不再有兴旺的生意,数十口人等着他养活,才几岁的稚子也是嗷嗷待哺。何况要买绣坊的人是公主府的内侍,在他看来实在位高权大。哪怕他明知道对方以权压人,让他完全与裴氏脱离关系,甚至贱卖家业,贱卖裴氏祖传的针法绝技,他也无可奈何。

如他这样卑微胆小的人,一下子见了这么多当官的,心头定然怵然难安。他身旁的妻子吴氏比他更甚,身体僵直着,话也说不出来。

君瑶需要吴氏说实话,她沉声问:“吴氏,你当初说小玉偷走和鸾牡丹绣之事,可属实?”

吴氏浑身一颤,连忙磕头。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吴氏的品行与日常的所作所为,一打听查问就会知道。此人贪图小利钱财,自私为己,与小玉之间的姑嫂关系并不好。

所以她先前在她面前所说的话,君瑶基本不信。

她能断定吴氏说谎的原因,是因为真假和鸾牡丹绣。她从富商手上拿到的和鸾牡丹绣是假的,但这幅假绣是出自何人之手呢?不会是吴氏,也不是裴氏绣坊的其他人,因为他们都没有这样的刺绣水准。所以,吴氏卖给徐坤的,是一副真的绣品。想来徐坤要将绣品献给公主,也不敢用假的,或许也是找人鉴别过的。因此,假的绣品,极有可能出自琼宇之手。

一则,琼宇与小玉相识,在小玉落难时收留她,帮她入天香绣坊。二则,琼宇完全可以让小玉绣一幅假的,然后专卖给富商。

所以,当初吴氏说小玉偷走和鸾牡丹绣卖给徐坤的说法,是撒谎。

在这样的场合,吴氏早就吓得魂不守舍,哪里还敢隐瞒,立刻改了口说道:“不是小玉偷走的……是,是我偷偷将绣品卖给了徐……徐管事。”

她涕泗横流,却不敢失态,拼命地克制住,颤声说道:“徐管事说,要是我不卖,他会让人将我们一家老小全部关进大牢……我也没有办法。”

君瑶不太关心徐坤是如何威胁她的,她得到吴氏的回答后,立即看向琼宇。

琼宇与君瑶看到的所有凶嫌都不相同。其余人或多或少,都会或悲或怒,难以掩饰不安与惊骇。而他却很平静,静得好似在等待君瑶揭开所有的真相。

君瑶对琼宇说道:“你让小玉绣了假的和鸾牡丹绣,而真的你自己留下了吧?”

琼宇漠不关心她如何说辞,只是淡淡看她一眼。

君瑶继续道:“你从徐坤处得到真的和鸾牡丹绣,以此为要挟,让小玉为你做事。小玉自诩裴氏传人,又如何甘心自己珍爱的东西被他人所有,所以老老实实地照你的要求做事。”

她微微定了定,缓缓一笑:“其实你这样做,或许是多此一举。”

琼宇闻言,却是哂笑着轻轻摇头,“在这京城,还有谁值得相信?”

若琼宇不用和鸾牡丹绣作为要挟,君瑶就算怀疑他,也难找到确切的证据。他孤身一人,周旋筹谋,为确保万无一失,却终究算漏了这一点。

众人心底虽疑虑重重,却耐心地等待着君瑶层层解谜。从来不曾开口的柔太妃突然轻声问:“他到底威胁小玉做了什么?”

君瑶微微一愣,疑惑地看向柔太妃,却见对方只是随口一问而已,而离她不远的太后却陡然阴沉了脸。

君瑶说道:“血符咒。”

皇帝以及明长昱等人,都不会相信什么鬼神,然而血符咒之事,确实犹如阴影一样笼罩在人心头,好一阵子闹得人心不安。这样怪力乱神之事,稍不加以制止,就会引得人心动乱。所以皇帝对血符咒这样类似的事深恶痛绝。

君瑶从装有物证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瓷瓶,说道:“这是从小玉房中搜到的瓶子,里头装的是牵牛花花汁。”

她将花汁倒入一白瓷盏中,再拿出一壶白醋,在众人的注视下,将白醋倒入白瓷盏中。茶盏中原本是淡紫色透明的花汁,汇入白醋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浓烈似血,殷红刺眼。

这样玄幻奇特的一幕,的确让人心惊,可这里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哪怕没见过,也是处变不惊的。君瑶演示完毕之后,缓声道:“坊间有不少杂耍艺人,会用这样的办法博人眼球或故弄玄虚。其出现实想要让血迹凭空出现很是简单。琼花花汁与碱水相融会变红,牵牛花花汁与白醋相融,也会变红。小玉正是用这样的办法,让血符咒凭空出现在她想让其出现的地方。”

太后冷哼一声:“白清荷的衣服上出现血符咒时,小玉根本不在现场。神女拜月绣上出现血符咒时,她也不在,你作何解释?”

君瑶说道:“其实很简单,血符咒不是由小玉一个人完成,而是有人合作。她只需用牵牛花汁在白清荷的衣服上印下或绘上符咒,再由他人在上头浸入白醋就可以了。”

说到此处,她不由蹙眉,稍稍思索片刻,看了眼已经失神地冯雪桥。

“白清荷被害当天,曾见过冯雪桥,但她有可能还见过另一个人,或者与另一个人碰过面。”君瑶说。

明长霖试探着问:“她见过小玉?”

“是,”君瑶颔首,“因为小玉杀害徐坤所用的毒,与冯雪桥毒害白清荷的一模一样。这种蛇毒很是罕见,不可能随便一个人都能有,所以冯雪桥与小玉之间,也暗藏着某种合作联系。”她走近冯雪桥,目不转睛的研判地注视着她,“小玉的蛇毒,是从你这里拿的,对吗?”

冯雪桥呆呆地抬头看她一眼,低声反问:“你有何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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