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1)
王生去寻华容琅了,留得他一个人在书斋里二丈摸不到头脑,华容琅何时会主动搭理华容舟,还在他那四妹妹院子里习字,就算是习字,不是应该也在他的三妹妹书房里吗。
他今日上午得了消息,上京城多了一位云岚县主可不是小事,偏生这人还是华容舟。
怀揣着好些问题的宋青山困惑郁结于心,就连华容琅进来的脚步声都没注意到。
“嵩珺今日怎么来了?”
宋青山立刻转头,见来人身姿清减了好些。
秋装在身却很是萧瑟,依旧是白衣胜雪,但那苍白的皮肤甚是憔悴,走过来的这几步很有弱不禁风之感。
宋青山摇摇头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给摇走,但华容琅的却是消瘦了好些,没说话都无甚气力。
“我好久不见你了,今日下了晚学就来看望看望你。”
宋青山从怀中取出一沓子纸,这几页都被他折的四四方方的递给华容琅:“我还给你记了些先生这几日习课的要紧内容。”
华容琅接过以后心间微暖:“多谢嵩珺了。”
宋青山疑惑藏不住,喉咙反复吞吐最后还是问出口:“我今日来的时候,王生说你在你四妹的书房里……你不是最不喜你那四妹了么,怎么还去了她屋子里?”
华容琅久久不语,他未想到宋青山会提到华容舟。
宋青山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再看华容琅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随即言辞凿凿的黑脸看华容琅:“不过你那四妹现在可不同一般了,被封了县主,就连咱们书院的景辞先生这下子也开始彻查她和林夙那档子的事儿了,都快将书院翻了个底朝天。”
宋青山边说还边唏嘘不已,男学之中都被查了个遍,凡是同林夙较好的,亦或是书院打杂都都被一一问话。
华容琅静静的听,宋青书向来为人热切,只是这话听到后头有些不对了:“什么县主?”
“你还不知道!”
看着好友惊讶的模样,宋青山直言道:“你那四妹妹现在可是了不起,咱们端元年间头一位县主可就是她了……”
华容琅置若罔闻,只是心里抽抽的痛,华容舟被封为了县主,他却不知道。
这事有人瞒着他,而瞒他的人除了大哥,别无他人。
宋青山一时之间不敢说话,因为他看华容琅的状态不大对劲,等他提到华容舟现在是县主时,华容琅很明显面露痛苦:“筠青?筠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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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山赶紧上前一步稳住华容琅,外头的王生闻声而入,和宋青山的惶恐不安相比,现在的王生多了几分熟练和不惊。
看着王生熟练的动作,宋青山也不上前叨扰,见华容琅面色好了几分,宋青山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家少爷这是怎么了?身子怎么这般虚弱?”
本就消瘦的脸现在一片惨败,宋青山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华容琅的面容白些,还是华容琅发顶的白玉发冠更白些。
王生按着王大夫的法子给华容琅顺着气,这会儿见自家少爷恢复了几分精气神,这才松下一口气:“二公子身子突就不好了,受了惊讶亦或是心绪起伏过大就心悸异常,有时候严重了些还如同失了神一般。”
给华容舟为了一口水,看着二公子清茶润唇之后目光多了几分清明,王生松了一口气。
华容琅刚刚突然面前一黑,后背狠狠的磕到了后头的椅靠上,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入眼就是好友眉头紧皱,一片担心的模样,华容琅硬撑着道:“让你看笑话了……”
宋青山闭口不言,只是看向华容琅的面色难以名状。
他最是知晓筠青的克制和收礼,在外人面前展现了这等病痛模样相比心里也是万分难受的,索性今日他人也见到了,宋青山看天色不早就请辞了。
脚步声很快的消失在耳边,华容琅笔挺的腰背忽然大力的靠在后头,深深的疲倦涌上心头,绵延不见尽头。
他这几日把自己困在华容舟的书房里,看着华容舟前书房的全部装饰,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整个人都像是埋在回忆里,怎么撕扯都拉扯不出来。
华容琅睁眼不知看向何处,眼神飘忽不定,最终落在他书斋墙面的那方古琴上。
华容琅书斋墙上那方古琴上京雅琴坊为数不多的贵品,遥想当年华容舟捎买东西的时候出手颇为阔气,她打小就不缺钱。
整个平南王府的库房就像是对着她敞开一般,明明是不爱雅乐的人,却是硬生生的掏了自己多年的压岁钱买了雅琴坊里不算便宜的那一方古琴。
而现在那方古琴却是在华容琅的书斋里藏着,华容琅的确没想到华容舟会送这么一把古琴做他的生辰礼。
不过八岁的小姑娘生的圆滚滚的,穿的绫罗绸缎颇为贵气,整个看去就是一粉雕玉琢的娇软姑娘,而那时的她抱着这方古琴有些歉意的站在他门外,人将将比这琴高上几分。
人贵气,这琴也不低调,铮铮的琴弦在月色下黯然失色,唯独留下琴面金粉透亮灿烂。
他当即就是关上门,心里嗤笑这算什么,阳春白雪的雅乐镀了一层俗气的金粉,等他平复好了呼吸再打开门以后外面空无一人。
月色皎洁,月盘发散的银光渲染在金粉之上,银压了金,平铺在门前的古琴透着悠悠的生气,像是有瞧不见的魂灵环绕着舞蹈不停。
就是那一晚,他头一回将容舟拒之门外,却还依旧收到了容舟送来的生辰礼物。
华容舟送礼向来喜欢有金有银,自小到大如金知了,金糖葫芦,银松发冠,而那年更是送了一面掺了金粉的古琴。
华容舟和华璇清的低调淡雅不同,二人自小就天差地别。
华璇清那年送了什么?
书籍,纸笔,还是发带,佩玉?
华容琅努力回想,最后头都开始泛着疼也没有想起华璇清送的礼物是什么。
第38章 “回来吧……”
华容琅本就是抑郁于心才吐了血, 好生养着以后就会好些, 王大夫细细叮嘱王生勿要让二公子再生气。
王生看着书斋里头白衣飘飘的二公子有些为难。
晚间王爷还派人来支会了二公子,说是让二公子准备着四小姐的宴会。
王生就眼瞧着二公子就和失了魂一般好些没受住,好在最后还是受了下来。
要让二公子不要心虚繁杂, 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
出了东区, 华容舟被封为县主的消息流遍上京, 山岚书院喧嚣一片, 宋青山今日终于盼来了华容琅病好, 归来了山岚书院, 也盼来了景辞先生的半日假。
这假放得还真是不同寻常,听说是专门去为着云岚县主放的。
这会儿华容琅还没过过来, 他一大早上就被景辞先生唤过去了, 估计景辞先生也是担心他这次的病可是好全了,要好生慰问一番。
宋青山一人闲着无聊的四处走动, 而迎面走来的就是和他颇为不对头的楚燕, 在楚燕身边还有筠青的妹妹, 今儿的主角云岚县主。
对上就是争论不休,宋青山索性远着些, 跟在二人后头。
“怎么了,为何请一定要我来山岚书院?”
华容舟被楚燕揽着肩膀往山岚书院里头赶去, 秋日的松柏在阳光下更显独特的苍翠,空气中也凝聚着淡淡松脂的味道。
“之前学院肯定是托人告诉你了,景辞先生说邀了你来,今日还特意给男学女学的子弟放了半日的假。”
“这般好心?还放了半日的假?书院可真是舍得。”华容舟忍不住槽言道。
“我可是特意打探了消息, 据说今日这假就是因为你放的,但估摸着对你来说应当是没有坏处的。”
楚燕贴近华容舟的耳朵,继续私语道:“你今日可别是除了纰漏!据说今日山岚书院的师长都来了!”
“师长!可是师长来了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能被称为山岚书院师长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在景辞先生前头管了书院数十载的萩敲老先生。
这是这位师长在书院中颇为神秘,几十年前就已经私下离了书院不知去了何处。
华容舟仔细想了想,她平日里应当是和这般人物没有什么往来才对。
二人脚步匆匆,等走到那空旷的马场之中,魏宁莜已经早就在那儿候着了,见二人来也不顾旁人私语上去迎着二人。
只是魏宁莜看着华容舟身后紧跟着的宋青山时,表情微愣,随即扯开脸面不去瞧他。
宋青山本执着扇子还准备过去寒暄一般,哪里反应过来魏宁莜竟直接被背对着他,挽着华容舟离开。
扇子“啪”的一声合上,宋青山颇为泄气的转身在一旁等着。
“你们可来了,我都快等急了,书院的人可真是嘴碎,一直在碎碎叨叨的不说好话!”魏宁莜小声道。
不需要魏宁莜说明白,华容舟就知道这书院的人在说些什么。
今日的华容舟已经同之前被驱逐出山岚书院的女子大不相同。
离开时犹如丧家之犬,今日再登门,这里的贵女大都被华容舟压的死死的。
崇朝国的云岚县主,这可是当今独一份儿,除了慧敏长公主,以及宫里的三位公主,就便是云岚县主这位分最高了。
但即便如此,众人见到她还无甚好感。
甚至好些人在她来时还退却几步,那副模样摆明是在躲着她。
华容舟:……
三个姑娘在一处闲聊几句,时候也差不多时候了。
马场里头早就聚集了许多的人,这里曾经是华容舟最喜欢的地方,马术的课程也是她最为上心的一门。
周遭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华容舟就当是听不见,楚燕也没好气的对着那群人。
很快景辞先生就来了,看着景辞先生还是旧时模样,面容严苛,不近人情。
华容舟耸耸肩小声道:“原先我就怕他,现在看看心里倒是少了几分畏惧。”
魏宁莜小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呢,我到了山岚书院才晓得景辞先生原来这般厉害,一届状元,不去朝堂当官儿,反倒是在书院待了这么多年;不瞒容舟你说,我初来的时候可算是被他盯上了,每逢他的课,他都喜欢喊我回答他的问题,回答不出丝毫面子都不给我留……”
“那你是来的晚了,你要是早几年来,就能见到容舟她每次和景辞先生争论的场景了……说实话,我到目前佩服的人就只有容舟一个;除了她,谁敢在景辞先生的课上我行我素。”
“哦?”
“我记得有一回景辞先生开了一门书法课,景辞先生的书法在上京也算是一绝了,当时他还特意给我们一人描摹了一页纸,让我们带回去描摹三面第二日带过来;结果第二日来,我们都带着自己的作业来了,唯独容舟她描摹的一点也不像是景辞先生的字迹。”
“那容舟可是被骂了?”魏宁莜感兴趣道。
“可不是被骂了,这事儿都传到我们男学之中了,那日午后景辞先生还特意寻了筠青,问筠青可是回去的课业少了,还有那闲工夫去帮妹妹描字。”
宋青山小扇子悠悠的过来,介入三人之间,目光却是不动声色的盯在魏宁莜身上:“就为县主这事,筠青足足被景辞先生骂了可有一个时辰。”
“那可是你二哥帮你描的字?”
景辞先生不分尊卑,抓住错处就骂的脾性魏宁莜这些日子来倒是已经感受得清清楚楚了。
“那字是我按着我二公子的字迹描的,的确是不太像景辞先生。”华容舟笑着回道。
“你还别说,县主当时的那一面纸拿出,我都以为是筠青的字迹,每一笔都同筠青平素的字迹相同,也难怪景辞先生没瞧出什么不同。”宋青山惊叹道。
华容舟浅笑,她当初的确是喜欢华容琅得字迹,还把华容琅废弃的纸张都偷偷拿回来留着。
景辞先生留下作业的时候,她也没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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