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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赏画儿

李康大哥买回来的画儿别看数量多、画的杂,其实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三弟,你瞧。”李康大哥举了张半身画,高约莫四尺,画中之人紫棠色脸,额头、颧骨、下巴,均很突出。从面相来说,额为衡山、颏为恒山、鼻为嵩山、左颧为泰山而右颧为华山,此乃典型的富贵相——“五岳朝天”。双眼奕奕,威风内敛,头戴纱帽,著圆领团花织金袍。这张画不但皮肤、皱纹、眼神画得甚为逼真,就连纱帽、织金的团龙都画得极其工致。

“画得不错。”李康瞧着也觉栩栩如生,夸赞道。

“这个画师擅长的画体叫做断简残篇。”李康的大哥举了另一幅,上头一条汉隶旧碑帖的拓片、半张烧糊了一角的旧版残页、一方裂了缝的扇面、一截端匋斋的印谱……七拼八凑构成了一幅完整的画。

李康看着笑了,“这倒是新奇,还有这么画画儿的?”

“可不就是新颖么,可别小看了去,因画得逼真乍看上去倒像是剪了贴上去的,画的人又少,卖得很紧俏,日后说不得比那些中规中矩的还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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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作为乍乍迈入上等之流,说的好听些叫“新贵”,难听些就是“暴发户”,为了尽力摆脱这个标签,那些大户之家做什么李家便跟着做什么,生怕落了后去,比如养鸟儿、比如赏画儿。

听着大哥的讲解李康点点头,用心记着,拿起旁边那幅,中间一棵芭蕉,芭蕉下头一只五彩大公鸡,除了笔触细腻逼真其他没瞧出什么好处来,那公鸡栩栩如生仰着脖子倒像是要打鸣似的,不由又轻笑起来。

他大哥知他这几日心情不爽,见他眼下心情很可以,接着道,“我打算找那画师给咱们家里人都做一幅裱起来。可巧你这几日还有空闲不用往外地跑,一起去。爹和咱们兄弟的让他多用石绿,给娘她们多用些朱砂和金箔。”

请画师画像讲的不是工钱,而是用多少朱砂,多少石绿,贴多少金箔。看来大哥这回是要花大价钱了,李康笑着点点头,“哥,看来你很看好这画师啊。”

“看你说的,主要看中他画人物细致逼真。咱家人画像又不是为了日后值钱了拿出去卖。”李康大哥边收拾一桌子的画儿,一边暗暗打量李康的表情,瞧着他的确心情还可以,“三弟,这几日都去哪儿逛去了?总也见不着你人啊。”

“左不过街头巷尾闲逛去。”李康帮忙拾掇那些画儿,有些心不在焉。

李夫人担心李康年少气盛,再被那起走歪路的纨绔带了去不像样的地方,嘱咐大儿子悄悄儿跟着看了一回,倒是多虑了,还真如同李康自己所说,闲逛解闷罢了:到左掖门外河边有好几个卦摊,看看算卦的算卦;又看河边有人叉鱼,叉鱼的捏着鱼叉沿河走,“欻”地一叉下去,一条大黑鱼挣扎着就被叉上来了……

李康大哥对于自家这个三弟的自律还是很满意的,“逛了好几日,也该逛够了,也是时候收收心忙正经事儿了。”

第507章 这高枝儿不攀也罢

听闻此言,李康嘴角的笑意就淡了下去,“大哥,我也逛不了几天了,不过三五日我就要去省城走一趟。”

“你小子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李康大哥停下了正在拾掇画儿的手,“你说说你都有几日没去瞧小曼姑娘了?这还罢了,栾县丞那里上次就那么拂袖而去,你还只管这么拖着,成个什么体统?”

李康眉头拧地更深了,“我心里有数。”

“原本我也是这么劝爹娘的,却不曾想你这次却糊涂至此!”李康大哥瞧着自家仍然不愿低头的倔样儿,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平日里百伶百俐,怎生到了关键时刻却轴起来?!”

“大哥!”李康这几日一直心中郁郁不爽,如今又被大哥迎头训斥,也被激出火起来,“你也同爹娘一样,只管一味说我,怎么不替我想想?”

见李康还埋怨上父母了,他大哥声儿压不住了,“还有脸说?这么大的人了却让爹娘日夜悬心,如此忤逆不孝,倒还有理了?为了你的亲事,爹娘打点了多少银子、托了多少人情,难不成你想为了点小事就让爹娘的心血付之一炬?”

所谓的这点小事,即放排的那几条人命了,可见李家一贯的家风如何。

旁的也就罢了,李康被扣上“忤逆不孝”的大帽子,激动地胸口剧烈起伏,“你们只管埋怨我,那些做小伏低、看人脸色的事儿不都我一人担着!”

“呵!”他大哥怒极反笑,“说得倒像是你受了多少委屈似的,全家的银财为你铺路。”

“这高枝儿不攀也罢了,哥你细数数,我赔尽了小心求了多少事儿是痛痛快快答应了的?”

“三弟,你这还是眼浅了,毕竟你同小曼姑娘还未成亲,栾县丞自然得敲打敲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子还算个什么事儿?”

“这还不算,偶有一样不满意的就大动干戈,说得我无地自容,爹娘偏又让我舔着脸回去道歉去,我觉着……”

“怎样?”

“大没意思。”李康说着,语气里就带着些索然无味的感慨。

“那你待要怎样?”

“要我说,还不如上次娘提到的杜家姑娘,每个月实打实的生意买卖,还不用心惊胆战地做小伏低……”

李康大哥瞬时就明白了自家三弟如此反常的原因,看来到底还是知晓了杜家姑娘同小曼姑娘之间的那些个细碎的纠结关系,这里头还夹杂着个裴典吏,别看自家三弟少年老成,可再如何也是个大小伙子,听说了那些事情必定心里不痛快,又不好同别人说,只能自己憋闷着,这中间闹不好又碰见过杜家姑娘,那姑娘他也瞧见过,的确娇嫩嫩花骨朵似的,她的那些零嘴儿都被和盛的钱掌柜卖到省城里去了,两相比较下,三弟心里有些想法也属正常。

这么一想,立刻气就消了,自己弟弟也不容易,安慰地揽了李康的肩膀拍了拍,正要让他以后有什么心事只管同他说,门外就听到一个丫鬟惊慌的呼叫:“姑娘小心!”

第508章 这顿饭是吃不上了

屋中的兄弟俩吃了一惊,连忙推开屋门去瞧,只见李曼在前头捂着脸小跑,不知道将方才的话听了多少去,身后的丫鬟又想跟了去,又急着向少爷们解释,左右为难之际李康大哥厉声问道:“既领了人来怎么不通传一声?”

“小曼姑娘不……不让……”那丫鬟见大少爷声色俱厉,声音抖得厉害,脸色都煞白了。还没到屋门口就听见两位少爷在屋子里争执,动静颇大,李曼一路走来正在做着日后成为女主人的美梦,却分明听见李康兄弟二人争吵之声中提到了自己的名儿,心里一动刚命丫鬟不许出声,后头就听到了李康夸杜芊芊的那句话,“还不如上次娘提到的杜家姑娘”,立时如同平地炸了一声巨雷、被轰去了魂魄,直觉身子都站不稳,一个趔趄被那丫鬟惊呼着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却也惊动了房内之人,李曼此刻心内一团乱麻,一时分辨不出究竟是怒、是恨亦或是妒,只有一个明确的念头——离了这里,转身就往回跑。

李康大哥当下没心思去听丫鬟哆哆嗦嗦的解释,气得抬起就是一脚,将那丫鬟踢地一个踉跄,“回头再同你算账。”那丫鬟心知坏了事,左肋被踢得生疼,也不敢开口呼疼,低了头眼中噙泪。

倒是李康问了一句,“小曼姑娘可是同栾夫人一道来的?”

丫鬟瑟瑟点头。

“这下糟了,三弟快走!”

栾夫人主动带了李曼来家里这本来就是递过来一个台阶,自家小儿子同李曼又没什么矛盾口角,不过被栾县丞训斥了一顿心里不太服气,都说见面三分情,吃顿饭说说话儿就算好了,李夫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府里刚得一名新厨子,打北面儿来的,做的一手好面食,栾夫人平日里好东西吃多了,换个新鲜花样倒也别致,就吩咐了厨房今日做抻面。这位新厨子手艺超群,能套十几扣。当然了吃面条儿最多套八次扣也就足够细了,如果再细那入锅后没等煮熟呢就已融化了,超过八扣的面通常都是烤了用来做点心的。

这位师傅被人荐了来的时候露过一手,将面条儿套到了十二口,抻出了七八千根的面条儿,且无一根断节,真真是远看宛如瀑布、近瞧细如发丝。用手背去轻轻抚摸直如丝绸般爽滑,那师傅又要了个火折子,轻轻一点,竟然烧了起来,乐得李府的小孙儿拿手去抓也要烧了玩儿。

除了抻面,师傅澥麻酱、配调料都很有一手,澥好的麻酱呈最地道的棕黄色稀浆,用筷子尖儿都挑不起来;自制的一个小铁勺倒进点子黄澄澄豆油,小火慢炸眼瞧着里头的花椒粒儿炸得焦糊油冒青烟,立刻将这勺带着焦糊花椒粒儿的热油砸在一旁小碗里的葱花酱油上,那股子辛辣香气立刻就直窜而出。

吃抻面虽不明贵,但新鲜有趣儿,因此李夫人还吩咐了饭后点心一概不用,索性配了同样接地气的凉粉儿。这位师傅做的凉粉与其说是“吃”,不如说是“喝”。因为一大碗的凉粉儿里头其实大部分都是凉白开,端上来的承望往里头浇上澥好的麻酱、酱油、花椒油、撒上些时令胡萝卜丝儿、香椿沫儿,舀上两勺米醋,端起来只管喝罢,滑嫩的凉粉儿跟着爽口的汤汁咕嘟嘟下了肚,有点儿酸、有点儿辣,在这仲春时节里一碗下肚好生痛快解腻。

这样一顿家常、接地气的饭吃了,岂不更能拉近关系?李夫人的打算确实是不错,可惜这顿饭却是吃不上了。

李夫人与大儿媳妇陪着栾夫人正坐着相谈甚欢,却见李曼抽抽噎噎地满脸泪痕冲进屋子里来,倒吓得屋里诸人一跳。

“这是怎么了?”几人不约而同问道,可李曼却并不作答,只拉了姨妈的手,哭得更甚,许是急火攻心的缘故,几乎喘不过气来,面皮儿都有些紫胀,瞧得栾夫人心慌,就去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跟了去的丫鬟呢?怎么服侍的?”李夫人一叠声喝道,要贴身服侍的丫鬟去寻人。

可是不用她寻,李康兄弟二人已经赶到了,身后跟着个连头都不敢抬、抖如筛糠的丫鬟,不是那个被李夫人连声要找的倒霉丫头还能是谁?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李夫人眼下没空去处理丫鬟的事儿,厉声问着眼前明显表情焦灼不安的两个儿子。

第509章 红丝碧端与蕉叶白

这却让李家兄弟俩怎么说?总不能将方才的谈话如实讲了吧,又不知道小曼到底听了多少去,想要扯谎打个马虎眼也是不能的,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没什么事儿,我们兄弟俩在屋子里闲聊罢了,这丫鬟却是个不经心的,人到了却也不知道通传一声。娘,午饭也差不多快好了,赶紧备饭吧。”

李家大儿媳妇儿立即心领而神会,对着丫鬟厉声道,“这个穗儿最近做事惫懒得很,我们看着平日的情分都不理会,愈发上脸了,连贵客都敢糊弄,今儿就让人牙子过来或打或卖!小曼姑娘,别为这点子事儿气坏了身子。厨房里刚来了个北边儿的新厨子,做的一手好面食,尝一尝,下午让三弟领了你四处逛逛去,消消食。”

要说责任,那丫鬟穗儿多少是要担些,不过最多只能算是不够机灵,可如今平白给顶了雷,听到要被人牙子给卖了,吓得浑身发抖,因是家生的奴才,生杀大权都在主家手里,在李府当丫鬟其实也算是个不错的差事,若不是今日点儿背碰上这桩公案,平日里倒也风吹不折雨淋不着,吃得也可以,以后多半是和府里的小厮配了,怎么也比被人牙子卖到见不得人的去处强上百倍。待要跪下来求情,但穗儿知道眼下远轮不到她讲话,否则夫人他们更生气后果就更严重了。

而李曼听到让李康陪着自己四处逛逛这话更觉戳心,哭得眼睛肿的桃儿一般,抽噎得厉害,“姨……姨妈,咱……咱们……回家!”

栾夫人当然知道一个丫鬟怎么可能让小曼哭成这样,十成十和眼前这个眼神透着心虚的李康有关,自己这个侄女向来娇惯沉不住气,当着面将事情说老了倒无转圜余地了,“备车!这顿饭看来是吃不成了。”

该有的态度和气势还是没落下,李府诸人不敢强留,簇拥着送到了门口,看着县丞府里的马车离了一箭之地方才回去。

待问了内里情况,便知不妙,李夫人气得直想去拧小儿子的耳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却又去提什么杜姑娘,哪壶不开提哪壶,看你爹回来不捶你!”

“儿子又不知道她在外头偷听。”嘴上虽是如此说,但李康到底还是局促不安的,倒也不是多担心她生气,更担心栾县丞夫妇生气,娘好容易打通的人脉关系眼看着就要被自己搞砸了。

可到底是李家人,遇事果断,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让李康赶紧备了厚礼,先去哄好小曼,再去向栾县丞负荆请罪去。

备的各色礼物里旁的不提,光是两方砚台就所费颇多,一块红丝碧端,一块蕉叶白。“蓄砚以青州为第一,绛州次之,后始论端、歙。”而天下之砚四十余品,以青州红丝石为第一:红丝石华缛密致,皆极其妍,既加镌凿,则其声清越,锵若金石,殆非耳目之所闻见。温润的石质给人以淡泊宁静的舒适感,一砚在手如握美玉,时常抚摸把玩,则有人石相亲之感。

红丝砚材均出自位于青州的黑山红丝石洞,后渐次原料枯竭,如今临朐老崖崮为主产区。李家的这块便是临朐老崖崮产的,临朐的红丝石分为二层,第一层存于红土表层下数米青石表层较薄多有全自然边的独块仔石,但是这一层早在数十年前就已开采殆净,现在开采的属第二层;生成于10余米下的青石夹层中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挖掘数日所得少者数块多者十余块,每坑表面积几平方至十余平方米间甚至一无所获,产量极不稳定,价格之高也就可以想见了。

而蕉叶白是端砚名贵石品之一,简称“蕉白”。如蕉叶初展,三片娇嫩,色泽是白中带着青黄。蕉叶白粗看与鱼脑冻很接近,但仔细审视,是不尽相同,各具特点。鱼脑冻是半圆形、圆形或椭圆形;蕉叶白则是成片的。鱼脑冻的色泽白里透黄;蕉叶白色泽洁白、娇嫩,略带绿色。石质坚实细润。蕉叶白的四周大多有紫红色的火捺,有的成片,有的稍次,而李夫人拿出来的这一方如含露欲滴的,为最理想的蕉叶白。

这两方砚台端的是名贵,是李府花大价钱收回来的,李康见家里为了自己的大意将这两块砚台都拿了出来,心里不懊恼肉疼那是骗人的,心里后悔不迭,两方名贵砚台拿在手里沉甸甸,心情也跟着沉重,李康的情绪变化也就跟着复杂起来,那些懊悔里更是掺杂了对李曼的不满与埋怨,理智上明知这些不满与埋怨其实并无道理,但仍然是避免不了埋怨她怎么就这么巧撞了上来,还偏生心眼颇多地镇住丫鬟穗儿自己偷听。

第510章 日久见人心

忍了一肚子的委屈的李曼在车轿里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学给了姨妈听,栾夫人听了却并没有像李曼想象的那样立刻帮着她指责李康的不是,反而拧眉不语。

“姨妈!”李曼摇着栾夫人的手臂,“这次一定要好好儿教训教训他,替我出了这口气。”

栾夫人给李曼理了理因为抽噎而湿濡的额前碎发,表情里颇带了些爱怜的神色,仍然没吭声,耳边只听李曼仍旧爱娇地絮叨着李康的不是,只不过才说了几句,话锋一转,“那杜芊芊也不知用了什么狐媚的法子,明明同裴华哥连成亲的日子都定下了,还偷偷勾搭上了康哥,不就是多赚了几个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听说她还想在村东头买些地,她这般生事,姨父和爹想来也不会让她买的成……”

倒将火气全冲着完全不知情的杜芊芊去了。栾夫人听出了味儿,小曼气李康是假,实则心病还在杜家那姑娘身上,但凡同杜家丫头扯上关系,自己这外甥女儿必定气不顺,只管让她说去,心里想着李康这孩子的品性得同老爷知会知会。

县丞府邸距离李家算不得远,马车一会儿也就到了。

栾夫人哄着李曼吃了点东西去屋里小憩片刻,自己去了栾县丞那里。栾县丞刚用了午饭,喝了两盏新到的碧螺春,翻了几页《金刚经》,趿着鞋到小花圃里看花,栾夫人是个爱花之人是大家伙儿都知道的事儿,因此常有人送各色花来,那十来盆宝珠山茶开得正好,一旁的白兰也都有了花骨朵了,赏着倒也悦目。

忽见夫人来了,身边并没跟着丫鬟,神色却不太对劲,“不是去了李府?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

满花圃的娇艳鲜花栾夫人却并无赏玩之心,只将李康同他大哥所说之话同栾县丞学了。

听闻之后,栾县丞也沉默了片刻,不由“哎”地叹了口气,“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李家小子这才多久就露出狐狸尾巴来了。他相貌堂堂、待人接物十分有度,且又上进,原本我是很看好这个孩子的。谁料功利心也太强了些,我对他多有提点之意,可他话里话外居然对我还生出了几分怨怼之心。”

说到后来,栾县丞口气里难掩失望和感慨。

栾夫人听着心里也为自家老爷一酸,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和小曼这也算是定下了,可心里却还惦记比较着其他姑娘,这可是大忌,如何使得?”

又是一小阵沉默,栾县丞像是下定了决心,“小曼的亲事可是你一手张罗的,以后的幸福皆系于此,大意马虎不得。李家这小子我看是不行的,你意下如何?”

“哎。”栾夫人下定主意将这件事告诉栾县丞的同时,对于这桩婚事自己就已经有了决定,“我同老爷的想法是一样的,只是苦了咱们小曼,偏生婚事上这么波折。”

“那也总比所托非人要好!”栾县丞到底杀伐决断些,一锤定音。

李曼哪里睡得着,在床铺上辗转反侧,等着姨妈去告诉姨父好给自己做主,栾夫人进屋时候她立刻拥被坐了起来,娇声叫了一声,“姨妈!”

青丝披于脑后,眼睛仍然红肿着,栾夫人爱怜地给她掖了掖被角,“醒啦?”

李曼没吭声,只眼睛盯着姨妈想要听她和姨父的讨论结果,预备如何给自己撑腰,最好再教训一下杜芊芊,可却听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预想不到的话。

“小曼,你一向都听姨妈和姨父的话了,是不是?”李曼不知道姨妈为何突然说上这么一句,但仍然快速点了点头,用眼神催促栾夫人赶紧切入正题。

栾夫人顿了顿,“李康这孩子自有他的好处,只是大节上却有失,有小义却无大节实非良人,我和你姨父都是一样的意思,同李康的亲事就此作罢为好。”

李曼先是愣住了,虽然李康说了几句过火的话,怎么也不至于小题大做到影响亲事的程度吧?!可看着姨妈凝重的神情决计不是说着玩儿的,心里涌起悔意,其实在李府李康追上来后一直拿恳求的眼神示意自己,当时的李曼怒意正盛,实打算拿住了李康的这个错处好好立立威、拿拿乔,李康越是恳求,李曼就越是不依不饶。其实这件事的走向完全取决于李曼,毕竟李康的话只有四人知晓,李康兄弟俩自不必说,丫鬟穗儿打死她也不敢传出去的,因此上只要李曼不说、不闹将起来,完全可以将事情遮盖过去。

第511章 披头散发

“姨妈,我也不是真的生康哥的气,我……我说着玩儿的!”李曼慌乱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不过学了几句话怎么就闹得这么大的动静,“让姨父教训他一顿也就是了,康哥人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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