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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好了,正好樱子你懂,你来帮忙姐来看看这土成不成?我怎么瞧着我备好的这些太湿了些?”杜小芹正挽了樱子,另一只手牵了妞子。

樱子还想回头去拉杜芊芊,被杜小芹含笑悄悄儿捏了下手,这才反应过来,吐了吐舌头,二哥说了这几根是今年出窖里头长势最好的,刚刚自己只顾着高兴说自己的了,完全没在意裴华哥刚刚说的话。

第451章 雷声大雨点儿小

“说吧。”杜芊芊擦了擦额前的薄汗,庄稼果然不是那么好种的,刚刚不过堆了几垄红薯地,从胳膊到腰连着双腿都泛着酸,想想村子里那些靠天吃饭的乡亲们,不由得感慨地里刨食真是件顶辛苦的事儿。

恰逢早春料峭,前一刻脖领那儿还觉得热得微微发汗,可站起来后风一吹,脸上毛孔忽地一紧,觉着寒津津起来,忍不住稍微哆嗦了一下。

裴华瞧着她嫩苹果一般细白的脸,生怕她受了寒,“去堂屋吧。”

“成!”脆生生地答应着在前头带路,杜芊芊也不忙着先进屋,反而先进了厨房,仔仔细细将十根手指都洗净了,特别是指甲缝里,已经干了的泥巴粘在里面很不舒服,熬炼好了的猪油炸了吃食,剩下的若是直接倒了可惜了得,灶台底下多的是草木灰,抓两把加了清水搅拌后澄清了,同猪油一齐熬煮了就成了最原始的肥皂,用来洗脸会皴,不过用来洗手却挺好。

杜芊芊两只手都搓满了肥皂,滑腻腻的,见裴华笔挺地立于一旁,心中生起促狭之意,不忙着洗完,开始用标准的七步洗手法,手掌、手背侧、掌心对手背、掌心侧指缝、手指指背、大拇指、五指并拢小鸡啄米一样洗指尖、接着还洗了手腕,揉搓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除了瞧着挺新奇,裴华并无任何不耐烦的意思,杜芊芊抿嘴一笑,表现不错,赏他口茶喝吧。

洗净、擦干了手,倒了两杯菊花茶。春日里容易肝火旺,需要茶水的补给来消退肝火,烧滚水的空

当挑选出三五朵菊,滚水冲滚而下,菊花在沸水里翻滚,花叶得到井水的充分浸润,盖上茶盖,花叶在水汽的蒸腾里复又经受一遍洗礼。

杜芊芊拿捏着时间,茶盖再严严实实盖个片刻饮用最佳,端了两杯茶就要往堂屋去,裴华手臂从上方伸过来,“我来。”将两杯茶接了、往堂屋而去。

态度这么好?莫不是想着这样就能让自己心软?杜芊芊跟在他身后腹诽着,捏了拳头提醒自己切不可中美男计!

杜芊芊这厢还在默念“原则”二字时,“就听你的,我去当户部的副典吏。”

“啊?!”杜芊芊嘴微张,还有些愣愣地反应不过来,模样怪可爱的,裴华心中又怜又爱又悔,悔的是自己悟得太晚了些,累地她平白多受几日的惊。

“听你的,那个兵部副典吏不当了。”裴华声音又柔和了几分,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杜芊芊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前后不过两盏茶的功夫,怎么回家一趟就突然变了主意,要下定决心说服自己放弃理想多么不容易,杜芊芊心里比谁都清楚。

“真的!”裴华含笑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地答道。

一双略丹凤、一双如月牙,四只美目都噙着笑,不过显然杜芊芊的情绪要激动得多,内有流光波动,有些氤氲的雾气,看得裴华心里如同被揉了一下,有些疼,轻声问道:“怎么还哭了?”

杜芊芊咬了下下唇,“为什么?”鼻音有些重。

“户部副典吏难道就不能护百姓、保平安吗?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杜芊芊知道裴华这是避重就轻,揉了揉眼睛,“骗人!”

“不骗你。”裴华正色道,“你放心,那些你担心的事儿我都不会做。”

杜芊芊知道自己贪心,不仅想论迹、更想要论心,但她明白,眼前这个人,不论论迹还是论心都是值得相信和托付的人。使劲儿点点头,俩人之间第一次重大的分歧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儿小地轻松解决了。

心结一解,俩人安心品茶。

再揭开杯盖,顿时菊花的香气从茶盏中升腾而出直冲鼻端。原本干瘪的菊花如同回到了初开时的状态,体态轻盈地在杯中舒展而开,翩翩似山间清秀的佳人婆娑又质朴,摇曳又羞涩。瞧着菊叶在滚水中慢慢儿浮沉,时间似乎也放缓了脚步,空出大段的留白,任凭品茶之人遐想山野之间的恬淡:天光乍亮,云气缭绕鸡鸣阵阵,郁郁青山下的沟垄之上,朵朵白菊在徐徐微风中轻曳,来自深山腹地、吸收日月甘露精华,方成就这两盏茶。

俩人对坐着,交谈并不多,偶尔聊上两句,时不时笑着对望一眼,啜饮口中的菊花茶不自觉间甜得醉人。

屋里甜丝丝,屋外笑吟吟。

杜小芹和樱子在堂屋外垫着脚悄悄瞧着这是和好了,放下心来,又踮着脚离开,生怕惊扰二人。

第452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品着茶,谈起彭大壮这事儿来,杜芊芊深知这是个块难啃的骨头。

“这事儿你别急,办法我来想。”裴华又抿了一口,带着笑对杜芊芊道。

因为杜芊芊并不知道上次裴华去找彭大壮、牛二等人给自己料理了后顾之忧,因此只当这是在安慰自己,裴华这么个正直的个性,碰上这种难缠无赖的小人只怕多半是秀才遇到兵。

裴华瞧着杜芊芊的神情,料到她心中所想,也不多解释,且等事成之后再做道理。

正说着,杜芊芊却“噗嗤”笑了出来,“要治彭大壮,就得菊花嫂子那样的人。”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彭大壮被李菊花厮挠地毫无招架之力,裴华也掌不住笑了。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说得就是这样了。

“要是变得有菊花嫂子十分之一厉害就好了,看彭大壮还敢不乖乖就范!”杜芊芊嘟囔着,彭大壮这种要啥没啥的人,其实最难对付,反正也没啥可失去的,自然也就没啥可怕的了,反正烂命一条,现在拽着杜小芹,起码能三不五时过来杜家捞点油水,若是和离了,臭名在外,再要找媳妇儿只怕是妄想。要让他和他家里人同意倒也不是没办法――砸银子!

别看彭大壮这烂泥扶不上墙的酸窘样儿,其实彭家田地不算少,实实称不得那起吃饭都成问题的薄祚寒门,让他们开价,狮子大张口是跑不了的,反正不可能赔本了去,只管往高了要又何妨?再者彭大壮反复无常的小人,临时变卦或者加码那还不跟闹着玩儿似的?总之,用银子砸彭家人是下下之策

不过无心的两句话,听得裴华心里一紧,面皮儿都绷了绷,欲言又止地瞧着杜芊芊,让后者更是笑得泪花儿都出来,看来菊花嫂子这做派不仅小人害怕,正人君子听了也犯愁啊。

于是,李曼翘首以待的裴杜二人分崩到底是没有盼来,虽然很是扫兴,但却并不是她最在意的事儿,这两日她心心念念的全是去邻县未归的李康,本来说好来回不过四五日的功夫,可这会子已经十来天过去了,却仍没见他的踪影,不知是他还没从邻县回来、还是从邻县回来了却没来自己这里。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李曼都挺烦心的,前者是担心是不是生意上出了什么变故、或者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后者那问题就更大了,已经习惯了李康的小意殷勤,突然冷下来,李曼哪里适应得了,在家里胡思乱想起来,一会儿怕他遇到了剪径的贼人,一会儿怕他对自己的心意有变,真个茶饭不思、坐卧不宁,如此焦虑了两天,仍然没等到李康,李曼等不下去了,她决定先去姨妈那里问一问,毕竟从上次过年见面以后,李康的娘已经正式成为了这个县里以栾夫人为首的贵妇交际圈之一员,本来又是长袖善舞的性格,最近同栾夫人走动得很勤。

“李康这小子这几日都没去你那儿?”栾夫人惊讶地道,“他几日前就回来了啊。”

第453章 忐忑不安

栾夫人这般惊讶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李康已经来府里一两次了,没道理一次没去找小曼啊。

这么一说李曼更是着了慌,“那他来找姨夫是为了什么事?”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左不过生意上的事儿。”栾夫人顿了一顿,避重就轻地应了一句。

李曼心里无法自制地“砰砰”狂跳了几下,李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却没察觉?但拧眉虑了一遍却没想出什么来。

“我听他意思是生意上有些麻烦,估摸着正忙这事儿呢,你且安心,不出两日必定会去找你的,咱们自己得稳得住些。”栾夫人见李曼乱了心神的样子,安慰道,但是心里隐隐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浦阳镇四处高山,处于盆地的腹部,鲜有山林,因而缺乏柴薪,镇里人需要柴薪时都需去市场上购买,这里的柴炭生意也就兴旺异常。

这里处于县城的下游,需要大木料就都去县城购买,回程时利用途径这里的水路进行运送,不过水路比较浅窄无法如同大流量的江河一般立于、甚或住在木柴之上。于是这里的集市上会出现一个其他地方没有的现象:山区的乡民进城赶集常扛上几根木料、半夜就动身,点了灯笼,翻山越岭后天亮前到达集市,卖完了之后匆匆扒拉几口饭,给家里添上些生活必需品,接着徒步回家,等待下一个赶集日的到来。

而买主就会在这里选购好木料,银货两讫之后雇人将这些木料抗到北桥头,在桥头边有一个埠头,那里有不少专门以放排为营生的人候在那里,看到主顾来了就会一拥而上招揽生意。

放排绝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因此这些放排人会几人一起合作,组成一个个小团体,放排的价格依据木料的数量和路程的远近来定,价钱一旦谈妥当了,木料之上刻了货主的姓名和地址,绳索捆扎好了放入水里顺流而下。

放排人手持竹杆,沿着溪堤一路跟随,遇到水流拐弯处或浅水滩,木料在水中难免打旋或搁浅,放排人就用竹杆轻敲一下、将木料引到主水道里头。一路上,放排人需要时刻跟着木柴的进度时而慢行、时而小跑,有时甚至要涉水作业,到达目的地后,用一个特制的钩子搭住木料,把货物拖上岸,再通知货主。

而此时的水量不大,更是三不五时出现断流,上游的村民们闲时就会将山中的杂木伐倒,锯成了段状,再用斧头劈开、藤条捆了结实,堆在河流旁等待时机。

三四月份的汛期一来,选好木柴截留的场所,通常是大片裸露的溪滩,拿着大榔头于此处打下一排长木桩用于拦截木柴,等木柴随着水流到了这里,不会儿就会堆积如山。

李康脑子活泛,这里的需求量极大,上一笔生意跑完就筹谋着这里了。来府邸这一两次也正是为了此事,来找栾县丞打通关节,有买就有卖,有生意就有竞争,没有门路如何淌得了这里的水?

第454章 干酪

只是通门路而已,比上次的木行事情要简单许多,李康也就跑了两次,栾县丞就应承下来了,但是背地里对着栾夫人却已经有些微词了,“上进是好,但是功利心也太强些则个”,倒是栾夫人劝了些“提携提携自家的晚辈后生也是分内应当”之类的话。

虽然李曼心内焦灼不安,但是栾夫人再三叮嘱她宽心沉着,其实除了耐心等也无他法,果然,到了第四日的承望李康出现了。

一见到李康的面儿,李曼满心的委屈还掺杂着些无法言说的怨怼,可是李康却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般,仍然笑脸相对、各色妥帖,倒让李曼无从张嘴质问。

这次李康更是将栾夫人和李曼请到了自家宅子做客,这还是李曼头一次到李府,府里上下无不精心筹备,自打李曼从马车上一下来,就受到了李府最最上乘的招待。

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站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小心服侍。

家里厅堂严格有序、中规中矩,以正厅的中轴为基准,是大户人家惯用的成组成套对称式摆放,如家具、楹联、匾额、挂屏及书画等,十分有气派。入门正对着屏风,“屏其风也”,上头绘了《荷亭儿戏图》,可看出精细的峰峦云水状纹理,不仅挡风辟邪、更添雅致。

条案前是一张八仙方桌,左右两边各配了太师椅,以右主、左宾或左上右下为序,皆以“序”来入

座。墙正中挂着中堂字画及翰林为序的匾额,堂两侧摆放着对称的几和椅,是晚辈等人的排列座式。

整个厅堂端方肃穆,同一旁喋喋称赞李曼的李夫人气质倒不是十分相称,“今儿个人倒也齐全,独缺了康儿的爹和姊姊,老爷外地生意里忙着,他姊已经出嫁,均不得空儿,康儿这孩子,忽了吧地说要请你到家里来做客,不然他姊念叨着要见也不是一两日了,康儿总也夸你是这个咱们县顶标致的,他姊正不服要亲眼瞧瞧呢。”说着,又是一阵笑,“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李曼听了这话拿眼偷瞧李康,后者俊俏的一张脸含着笑看着自己又躬身去微扶栾夫人注意台阶,李曼心中暗喜且大定,不由就自己给他找好了理由:必定是这阵子太忙,因此才没来找自己云云。

通常而言,厅堂的家具布置最能体现家庭的生活品味,即便李宅还远不能称上“添一笔则无章,少一笔则意寡”或“相得益彰,起坐之间自成天地”,但竟也不俗,没有股子暴发户做派,只管金银堆砌,栾夫人心内还是比较满意的。

新贵就凸显在“新”字上,物什一应都较之其他李曼见过的大户人家要新上一些,就比如栾夫人府里所用坐褥、椅袱、引枕之物半新不旧的居多,但这里大多却是簇崭新的,栾夫人一看便知这是乍乍迈入上等之流的做派,但李曼到底眼浅了些,瞧着这些或殷红撒花、或青缎刺绣的崭新用度,想着以后便是这里的女主人,心内还是十分受用的。

而茶果点心也是极用心。但这方面李曼的确是见了不少市面、吃过不少好东西的,那些个吃食在她眼里也就精心准备的水平,倒是一样引起了栾夫人和李曼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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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端上来两种酪,五尖瓣白瓷碟端上来,胎白质细,釉色洁白莹润,碟中的酪被切成精致的小方

块儿,愈发被白瓷碟衬得可口异常。

这时候的酪做起来十分费功夫,因此价格很是不菲,但栾夫人瞧着总觉着有些眼熟,笑着拈了块,随意问道:“倒难为你们好找,这酪想必是从外地捎回来的?”

李康的娘忙笑道:“倒是想岔了,这是家里买办从此地买回来的,价比外地的那些酪便宜不少,虽是用羊乳做成的,但口味竟也不比牛乳的差,夫人、小曼姑娘,你们尝尝看。”

分了水酪和干酪两种,那水酪颜色更白些、虽然羊乳浓度略低,但胜在细嫩且香;干酪甘沁凝脂,颜色微微带着乳黄,细闻隐约含着糟香。

入口一小块干酪,栾夫人心内已经有了几分确定,再等其中熟悉的茉莉香味从舌端散开,栾夫人已经完全确定这酪是出自谁之手了,可那厢李夫人已经连声叫了丫鬟去将买办寻来、拦无可拦了。

那买办的很快就随着丫鬟到了。

第455章 浓墨重彩的“酪”字

但凡做买办的就没有不机灵的,自是会看眉眼高低上下,更何况栾夫人带着未来的三少奶奶头一次登门,更是要殷勤应对。

躬身给栾夫人和李曼作了揖,行了礼。

“这酪是从哪个铺子买的?”李夫人问道,“让下头备一包等散了宴给小曼姑娘带了回去。”

“是!”那买办先遵了命,“是惯常给小少爷买零嘴儿的那家。”

“那家东西是不错,夫人,他们家的新鲜东西是真多,我这小孙子顶爱。”说着怀里约莫两三岁的男娃娃使劲儿点了点头,长相显然明显继承了家族的优势,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看了就让人心生喜欢,“好吃!”

奶声奶气的,大家伙儿都笑起来,很是带动气氛,李家的大儿媳妇儿见儿子给自己长脸,也十分高兴。

栾夫人想着让这话题早些结束,面儿上笑着却没有追问什么,倒是李曼,瞧着气氛好,李家众女眷也都对自己十分奉承之意,李康显然也十分疼爱这个小侄子,想到“疼侄子”这个话头,突然不妨头心里就刺了一下,因为她想到了裴华,但环顾眼前这个大宅子、一应的用度、加上俊俏无双的李康,那种意难平很快就消散了,为了体现自己的随和,她收了香帕,去逗弄那个娃娃粉嫩的小脸:“真的啊?有那么好吃?”

“好吃!”奶娃娃使劲儿点了下头,重复道,一时间,满堂的笑声,气氛极佳。

“猴子糖最好吃!”娃娃又加了一句。

“猴子糖?”李曼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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