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闭塞的空间,荒芜的沙漠,寂寞的人。这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积蓄已久?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可这开端已在黑暗和压抑中酿成,我的混沌与他的无奈,终有逼不得已面对的一天。
偎着穆萨睡了一夜,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可驾驶舱内依然昏暗,有五分之四的窗户已被堆积的沙尘遮住,唯有上方留有浅浅的缝隙,透出些光来。
我移过目光,堪堪一转便定住了。薄光中,穆萨英俊的面容正盯着我看,他明明就在我眼前,却如同身处光影之中,长睫闪闪,分外心动。
“你醒了。”他温柔一笑。
“嗯。”我轻应一声,撑起身体坐直。
“昨晚的风沙挺大啊,车都给掩了。”我嘟嚷着,伸手试图打开车门,却无力撼动。无奈下,朝穆萨摊摊手,“怎么办?出不去。”
他定定地看着我,似笑非笑:“我倒宁愿不出去,就呆在这里好了。”
“这可不行。”我凑过去,坐在他的腿上,“不出去,我们会闷死在这里的。”说完,又轻轻推了推他,“你快试试去。”
我的声音里,竟已含着几分撒娇,带着一种对心上人才有的娇态。
“外面肯定都被挡住了,推不开的。”他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站起身来。”
我乖乖地从他腿上离开。
穆萨也站起身,脱了鞋踩在座位上,拉长身体向上探去。
我的目光顺势往上,这才惊觉这大清早我的智商还没有醒,只想着开门,居然忘记了还有个天窗。
打开天窗,车顶的一摊尘土立马掉了进来,落得穆萨一身灰。
“好了,打开了。”不顾身上的尘土,穆萨朝着我张开双手,“来,我抱你上去。”
我顺从地靠近了他。
就在这时,穆萨却突然收回了手,定定地看着我。
等了一会儿,瞧见他还无动作,我困惑道:“怎么了?”
闻言,穆萨才恋恋不舍地别过眸光,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声音里已有几分冷静和失落,“没什么,来吧。”
紧接着,他微微屈膝,将我一把抱起,送入车外。
广阔无边直面阳光的那一刻,我的眼睛几乎被刺得睁不开。过了一小会儿,穆萨也从天窗翻了出来,用手掌遮住阳光,慢慢适应光线的变化。
我看了一眼穆萨,他从天窗翻出时衣袖上沾了不少灰尘,心中不爽利,便走近一步,欲帮他拍走身上的尘埃。可我的手刚刚抬起,便感到他身体一震,条件反射地微退了一步。
青天白日如同灼灼目光,将缩在黑暗中的我们拉扯而出,无从躲藏,无从逃避。
第059章 接应之人终返回
我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中,“怎么了?”
穆萨低头看了眼他撤退一步的右脚,轻吸一口气,顿了顿,又将退去的脚步收了回来,重新挺直着站在我面前。
“对不起,刚才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没有在白天习惯和异性亲密相处。”他瞧见我有些愠怒的模样,有些惭愧地说,“我几乎没在大白天和女孩靠得这么近,给我一点时间适应。”
我想起迪拜商场里那些穿着白袍黑袍的夫妻,虽已相处多年,但在公共场所里仍然隔着适宜的距离,连牵手都不见,心下有了几分理解。想来,穆萨从小生活在男女授受不亲的环境中,即便在封闭的卡车内能与我左拥右抱,但回到了视野极好的白日下,难免会注意一番。
可他的话语中,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我挑挑眉,揣起手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晚上你就习惯跟异性亲密接触了?”
他笑了笑:“用昨晚一夜的时间尝试了,还算不上习惯。”
听了他这话,我的脸色有些泛红,轻轻推嚷了他一把。
这次,他没有躲开,迅速捉住我的手:“你看,我正在学着习惯,比刚才有进步。”
我的手腕被他捏得紧紧的,更是羞赧,轻声说:“我知道迪拜的公共场合,是不能随意牵手的,现在你也可以放开了。”
他却是摇了摇头,盈盈目光看着我:“这不是公共场合,这是荒漠。”
我张了张嘴,执拗辩驳道:“可你刚才也躲我了!”
话音未落,穆萨已将我的手指按在他的脸上,闭上眼睛,“昨夜你的手指抚摸我的脸,我才知道这感觉多好。”缓缓的,他睁开了双眸,目光幽深,“刚才抱你从车里离开的时候,我忍不住定定地再看你,想要留住这份感觉,留住这份记忆。昨夜虽然遇上了沙尘暴,却是最美好的一夜。让我几乎不敢奢求,还能在日光下体会到这种感觉。”
一股沁脾的暖流在心底漾开,我的嘴角扬了扬,音线带笑,“哪有那么多不可奢求?”
他并没有接我的话,而是站在卡车的车顶,轻轻抱住我:“cece,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一会儿可不够。”我眨眨眼,补充道,将我的手也环上他的腰。
他噎了一下,这才喃喃说道:“我也希望,能够抱久一点……”他收紧了手臂,低声呢喃,“再久一点……”
站在卡车的车顶上,俯视着狂沙卷过的大地,我们静静地拥抱着,不知道这份拥抱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未来会有几多艰难。日光直晒,在迪拜这个开放又禁忌的城市,拥抱和亲吻在大庭广众下是多么岌岌可危的行为,因而,这荒芜沙漠的拥吻好梦,便做得再长一些吧……
下午时分,穆萨已将卡车周边堆积的沙子铲去,我则重新整理好被风吹乱的物件行李。虽然炎热,但因着心中情愫的滋生,干活也变得格外有动力。我拿出帐篷,想着今夜或许能与穆萨一起躺在大帐篷里数星星,心中就格外愉悦。
就在这时,突然有发动机的声音隐隐传来。闻声,我和穆萨赶紧朝沙丘之上跑去,果然见一辆越野卡车正朝我们开过来。
穆萨赶紧发射了信号弹,火焰冲天而起,爆出响亮的一声。紧接着,便响起了瑞奇师兄嘹亮而激动的声音:“我们回来接你们啦!”
第060章 刻意蒙蔽贪余光
瑞奇的声音远远飘来,我和穆萨不由相视一笑。
“你看,他们回来了,你该放心了。”他说。
“是啊,之前还总担心呢,一直盼着他们早点来。”我望着他,痴痴的盯了两眼,把手背在身后,低下头来,浅笑着,“可是,他们这个时候回来,我却有点失落了。”
穆萨淡淡一笑,缓缓地将手伸到我的背后。在这个瑞奇看不到的方位,他手指一勾,与我十指相交,轻声说:“我也是。”
瑞奇开着越野卡车驶到我们身边,停了下来。
隐秘交缠的手指迅速松开,再无其他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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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假装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做出无比激动的模样:“你们终于来了,等得我好苦!”
车内的人应声而下,总共有两人,瑞奇师兄和一个修理工,卡车上载着配件,用来替补坏掉的卡车零件。寒暄几句以后,修理工便开始忙活起来,我们则聚在一旁,一边等待一边聊天。
“瑞奇,你的伤好了吗?”穆萨问他。
瑞奇不在意地摆摆手:“好了好了,我那点小伤不算什么,不然教授也不会让我跑这一趟,就当做将功赎罪了。”
“那辛格呢?他还好吗?”
“辛格?还在医院呢。”瑞奇叹了一口气,自责道,“都怪我,平白无故想冲沙,害他受这样的痛苦,以后可不愿再这么玩了。”
“知道就好。”我笑着回了一句,又向瑞奇讨了辛格的住院地址,转头对穆萨说道,“等回去了,我们去看看他。”
“我们”这一词,极其顺当地从我口中滑出,没有一点不适。刚刚说出,这话头便立刻被瑞奇给抓住了,他眯起眼睛斜视着我和穆萨,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你们两个,这几天过得很滋润啊。”
我的脸刷得一下烧了,有几分做贼心虚的鬼祟。可转念一下,这不过是普通的男欢女爱,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心虚呢?我笑着埋怨瑞奇,嗔道,“就你想得多,锱铢必较。”
瑞奇是个粗神经,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不是说着玩吗,明摆着你们俩不太可能,开个玩笑嘛。”
话毕,他又是呵呵一乐,兴致高昂,踱着步去看卡车修理的状况。
留下我和穆萨愣在原地,一脸惨白。
“不可能吗?”我垂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吟语,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瑞奇无心说出的话语,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进心里。不拔会痛,拔了,更痛。
转头一看,穆萨也正沉思着,眉头拧成一团。我原本想问他些什么,可瞧见他纠结的模样,又不忍心再问。明明知道前方的道路并不平坦,可我已经心动了不是吗?爱情,不就是两个人彼此喜欢吗?其余的,能不能先不去多想?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停下澎湃的思绪。感情的汹涌绵缠如此诱惑,刻意蒙蔽,借此贪恋更久一点的幸福时光。
“修好了!”响亮的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修理工已从车下钻出,长舒一口气,朝瑞奇甩了个眼色,“这车坏的地方可多了,价格可不能少算。”
瑞奇爽朗一笑:“没问题!”又朝我和穆萨挥了挥手,“还愣着干嘛?回去了!”
“嗯。”我应下一声,跟了过去,脚下似有千斤重。生平第一次,我对一处空旷无物的荒漠野地产生了强烈的不舍之情,只盼着能与他呆久一点,再久一点。
第061章 心意已决却不解
卡车坏掉的地方原本已占了来时的一半车程,因此,虽然我们下午才启程,当天晚上也赶回了迪拜。
卡车不能进入市区主干道,我们只能先将车停在指定位置,再自己打车回去。我和瑞奇自然是只能回学校的,穆萨则选择径直回家。
这一路,我和穆萨东扯西聊,暂且不提两人之间的事。可不提并不代表忘记,临到下车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似乎都对这一刻酝酿许久。
不远处,霓虹的璀璨已刺破深夜的喉管,月色摇曳着,明亮无比,又好似摇摇欲坠。
低下头,我散开的长发挡住脸,迟疑片刻,终于开口。
“你家中的兄弟姐妹,有没有曾经与非穆斯林谈过恋爱的先例?”
穆萨盯着手中的方向盘,不出意料,无力地摇了摇头。
他咬了咬牙,说道:“我父亲是极有名望的医生,爷爷是清真寺德高望重的阿訇,舅舅也是散班阿訇,做些婚丧嫁娶,宰杀牛羊诵经的。”
我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这同职业有什么关系?”
“有,当然有。”穆萨深吸一口气,却没有再进一步解释。
或许,这解释,会很伤人吧。
不过,我也并不想关心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周围的朋友呢,你认识的人呢,有先例吗?”
这一次,他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道:“有。”
我郁结的胸口因为这一个字而变得敞亮,终于舒了口气。想想也是,迪拜百分之八十多都是外国人,若说没有先例,那必定是不可能的。虽然这里有着保守的禁忌,但也同样也有着开放和包容。
我本来还想再问,可瑞奇师兄已在车外大声催促起来:“cece,你到底回不回学校啊?要不要一起?”
“来了来了,等我一小会儿。”我把头探出窗外应着瑞奇,再转过头看穆萨,隐隐含着不舍,说道,“那,我先走了。”
“好。”他嘶哑应道,“我去停车。”
我拉开车门,起身离开。
“等一下!”他突然制止道。
“嗯?”我转回身,望着他,心中涌出一股期待。
迎上我盼望的目光,他顿了顿,别开眼,说道“我和辛格不熟识,他又是锡克教徒,我不方便去看他。”
原来是这事,我的心微微失落,很快又扬起明媚的笑脸,“我明白了,你今晚好好休息。”
说完,翻身下车,蓄力扣紧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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