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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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麻醉发挥了效用之后,戴着口罩的医生才快步走进了手术室。

文珂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手术刀缓慢切进自己后颈的皮肉,麻醉剂量不是很大,所以痛感虽然不尖锐,可是却仍旧存在。

对后颈腺体的保护根植于omega的本能,文珂觉得恐惧几乎要把他淹没,他想要出声尖叫,只能靠着咬着枕头来忍住。

皮肉被切开之后,精巧的机械探头噗嗤钻入了他的腺体之中。

其实文珂真的不懂卓远的标记在他体内存在的形态是什么,可是当标记被剥离的时候,他却真切地感觉到了——

某种鲜活的、烙印在他身体里六年之久的东西,被活生生从他的血肉之中抽走了。

比起疼之外,更可怕的是虚无。

六年的婚姻,什么都不剩了。

人其实真的是一种很可悲的动物吧。

离婚时要用到手术这样的外力来剥离标记,可是其实和卓远的感情早就灰飞烟灭了。

——感情真的没有标记牢固啊。

这时护士弯下腰,用棉球给他擦拭了一下眼角。

那一瞬间文珂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流了眼泪。

做完剥离手术之后,有好一会儿文珂都在浑浑噩噩之中,只记得他蜷缩在卓远的怀里,依旧还在微微发抖。

医生坐在他们对面,对着卓远叮嘱术后事项:“标记剥离之后的一个月的羸弱期,是omega最脆弱的时候——这期间他是不能注射抑制剂的。他已经习惯了你的信息素,现在一下子通通被从身体里剥离出去了,哪怕不在发情期,他也会非常虚弱、非常需要alpha的信息素让他来保持安定。”

“但是现在标记既然已经剥离了,他应该也可以亲近别的alpha了吧?”文珂听到卓远这么问。

“可以。”医生答道:“理论上来讲,当然是信息素等级越高的alpha越能让他安定舒适。但是每对在处理离婚程序的人都有不同选择,如果他还没有更好的选择,情感上更熟悉你,需要你的陪伴,你也不能置之不理。”

“当然。”卓远回答道。

“让他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医生见也没别的事要嘱咐,便站起身道:“几个小时后麻醉药的效力会过去,他腺体会疼起来,你稍稍注意一下。如果真有什么剧烈的不适,就回来医院检查。”

……

信息素羸弱期要比想象中还要痛苦许多。

文珂前所未有地虚弱起来。

每天可以最多吃四片止痛片,吃了之后就会陷入昏睡,睡多了晚上失眠已经成了惯性。

他夜晚都是睁着眼睛苦熬,后颈腺体处每时每刻不在一阵一阵的剧烈抽痛。

而更可怕的是,信息素羸弱期给人带来的折磨是全方位的,他浑身酸痛不止,大腿几乎每天都会抽筋一会儿。

吃不下东西,即使吃了一点也会马上想吐,说是生不如死也不为过了。

只有卓远抱着他的时候,他的痛苦才能稍微缓解。

文珂只能想,这大概是他的身体仍然在用尽全力抗拒着卓远的离开。

可是比起他的不适,卓远显然更在意别的。

除开最开始的几天,卓远又开始早出晚归,即使是晚上陪在文珂身边,也时常要出去接电话,一接就是一两个小时,偶尔能听到他说话时的语气很低很柔,像是在哄着谁。

文珂一直都是个坚强的人。

与其他的omega相比,他虽然看起来纤细文弱,可是骨子里却称得上强韧。

这些年来,哪怕是多少次发情期没有自己的alpha,打抑制剂打得人都快要昏过去了,他极少强求过卓远。

没想到最终是信息系羸弱期的痛苦把他击溃了。

在深夜一个人跪坐在洗手间吐到整个人都要虚脱了的时候,文珂到底还是撑不住了。

他趴在地上,哆嗦着给卓远打电话,直到拨到了第四通才被接通:“卓、卓远……”

“喂。”卓远接电话时,背景依稀是很吵,他语气像是喝了酒,听到文珂的声音很自然地问了一声:“小珂啊,是有事吗?”

卓远竟然问“有事吗”。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卓远看似温柔良善的外表下,实际上却非常冷漠自私。

哪怕是即将离婚了,可是那毕竟标记了他六年的alpha啊。

因为omega的生理特征,动了这样伤身体的手术,连beta女性都会感到一丝怜惜,甚至医生也三番五次地强调过他需要陪伴,可卓远竟然可以毫无责任心到这个程度。

文珂用拳头狠狠地捶着地砖,咬牙咬得后槽牙都开始咯吱作响,他不想求卓远,可是人到了这个地步,终究是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卓远,我难受……”文珂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你回来一会儿行吗?就一会儿。求求你了,我真的、我真的很难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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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后半夜发生的事情,文珂意识已经很模糊了。

卓远还是赶了回来搂着他过了一夜,在熟悉的信息素的熨帖下,文珂渐渐缓了过来。

清晨文珂醒过来时,隐约听到卓远在打电话点着早餐外卖。

卓远听到了文珂起身的动静,走过来又揽住了文珂的肩膀,不忘温柔地看了一眼文珂,对着电话说:“再加一道老鸭汤,小珂喜欢的。”

文珂只能勉强自己对着卓远笑了一下,随即就扭过头,从床头柜拿了止疼药就着水吃了下去。

两个人相对吃饭时更是如同嚼蜡,卓远一边吃一边说:“小珂,我想了一下,这几天公司特别忙,你身体又这样,我真的怕照顾不好你。我心里一直担心这个事,昨天和一个朋友聊了聊,现在大家的想法都开放了很多,我们又是在等着办离婚手续的阶段,所以……”

文珂没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卓远。

倒是卓远被他看得有点尴尬,笑着说道:“你吃你的,听我说就好了。”

“之前医生不是说了吗,你现在没有标记了,所以其实别的alpha用信息素安抚你也是可以的。我朋友说,我们市有一家还挺有名的俱乐部,叫lm,不知道你听过没,他们提供的一些服务对我们这种情况也很有帮助……你要是好点了,咱们下午过去看看?”

“好。”

文珂脸色苍白,他眼里划过了一丝讶异,但随即又很快归为了平静。

其实他听说过lm俱乐部。

在b市,这几年才开起来的lm俱乐部因为颠覆性的服务名气很大。

传统的观念中,omega开始拥有发情期之后,最理想的就是尽快被契合度高的alpha永久标记,除此之外的选择就是用抑制剂来度过发情期。

人人都知道强效抑制剂打多了对omega身体有伤害,但是社会有着约定俗成的运转规矩,约定俗成久了就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公共道德。

omega需要保持忠贞。

就连生理上的一切特征,似乎都佐证了这一点。

人类六性,只有omega会被发情期困扰,只有omega会无法受控地渴求alpha的信息素,也只有omega一旦被永久标记,就只会对自己的alpha发情。甚至要离婚时,标记剥离手术都会痛苦的像是脱一层皮。

所以要忠贞,要一生都属于一个人,要为唯一的那个alpha生育,这是通俗意义上来说,一个omega的人生最优解。

但是lm俱乐部建立之初就推翻了这样的观念——

lm旗下有数十位受雇的优质alpha顾问为omega顾客提供服务,从牵手、拥抱、再到亲吻,这些亲昵的行为都可以帮助特殊时期的omega缓解焦虑和疼痛,只有实在太过严重的情况下,才会使用一定剂量的抑制剂。

在lm俱乐部,omega第一次颠覆性地成为了被服务的对象,而且是在一个极其敏感的领域,从而引来的争议性当然也是可以预见的。

然而事实证明,在社会上因为各种情况有特殊时期需要的omega其实是非常多的。

就像现在,文珂也需要。

第四章

lm俱乐部的选址可以说很讲究。

坐落在北城高档住宅附近的商业区之中,两个街区外是聚集了b市最多文艺青年的大型设计文创区。

右手边靠着海外地产大集团花重资开发的两栋摩天大楼,一栋商场、一栋写字楼,在八十八层以浮空楼梯相连,被称为b市的双子星建筑。

而街对面则是一整条的酒吧街,吵杂的pub和安静的清吧默契地分布在街两端互不干扰,夜色降临,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和白领们像是斑斓的游鱼一样穿梭其中。

酒精与烟雾在此缭绕,街道上有豪车穿梭,也有刺着花臂的男孩戴着耳机旁若无人地夜跑。

北城区的夜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玻璃鱼缸,盛装着b市最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的风景。

lm俱乐部选择开设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人们厌倦了对彼此的评头论足,起码在夜色的掩藏中,这里可以成为自由派短暂的天堂。

卓远把车停在lm俱乐部的停车场,刚和文珂一起走出来就险些撞到了一个穿着橘色紧身露脐装的男性omega。

“不好意思!”omega吓了一跳,歉意地冲卓远点了点头,很快便走进了lm俱乐部的大厅。

他的身材并不很纤细,这样的衣着可以说是刺眼,身上信息素的味道有些浓烈,应该是临近发情期的缘故。

卓远不愉快地皱了皱眉毛,低头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笔挺的西装,确保自己看起来依旧得体之后,才牵起文珂的手说:“走吧,咱们也进去看看。”

文珂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他仰起头,只见两座双子大楼之间有一块巨大的vr屏幕,几乎横跨了整个北城区的天际。

上面正闪烁着一串璀璨色彩虹色的英文字母——yolo。

这四个字母缓慢地闪过之后,屏幕变得黑暗一片,然而紧接着下一秒,彩虹色的字体便如同烟花一般在漆黑的夜空之中炸裂开来!

那一瞬间,文珂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有些快。

他知道yolo的意思——youonlyliveonce。

youonlyliveonce.

……

就在这时,卓远已经有点不耐烦地拉着文珂走进了lm俱乐部的大厅。

挑高十来米的lm大厅看起来非常宽敞,主色调是黑白二调,无论是接待柜台还是一旁的沙发都是波浪一般的流线设计,简约中又带着柔和。

大厅一侧是隐秘性很强的卡座,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只能隐约看到坐在里面两两交谈的人的侧脸。

另一侧是安静的吧台,吧台一半在室内,一半在室外,显然是为了给部分吸烟人士提供方便的。

仅仅是大厅里就有非常多的alpha和omega穿梭来去。

吧台边有一个omega正亲昵地搂着一个alpha在喝酒,而刚才撞到卓远的那个穿着大胆的omega此时正站在室外区抽着烟,面对着另一个高大的alpha兴奋地说着什么。

alpha们虽然穿着颜色款式各异,但是还是能看出来相同的特点,清一色的笔挺衬衫套着西装马甲,精心打理的头发和鬓角。没有任何奇怪的香水味,想必这些alpha都对自己的信息素相当自信。

文珂陌生又胆怯地看着这一切,自他结婚之后,他就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场合。

他说不上来这样的场合究竟是该如何形容,他只知道那些alpha都看起来太过高大英俊,像是高档商店里他永远也不会去触及的昂贵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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