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1 / 1)
沐敬亭淡笑:“爹要提前回来赴任,便早些时候。”
他已重新坐回轮椅,天虽不凉,却比旁人穿得都多些,膝盖上多搭的一条好似薄毯,始终比旁人更怕冷,也显得单薄几分。但他早前是何等的人物,便是现在,除却几分单薄,却依旧坐姿挺直,眉目里带了几分拿不走的英气。
若不是……
许金祥收回目光,低头道:“看看你,分明都能站起来了,也不在信里同我说一声,也让我这个做兄弟的替你高兴高兴。”
沐敬亭笑:“不过两步。”
许金祥眉头微微皱了皱,恼道:“什么叫不过两步!当初太医都说你这条腿是废了,再也站不起来,就算沐大人是替你寻到名医了,你得吃多少苦头才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糊弄别人行,别糊弄我!”
沐敬亭也低头饮茶。
许金祥又才看他:“昨日见过国公爷了?”
沐敬亭微微怔了怔,也放下茶盏道:“见过了,国公爷还是好气色。”
许金祥轻哼:“你看看他千挑万选的褚逢程,心思都深到十里开外去了,那日若不是我恰好偷偷听到许雅同丫鬟提起,我都不知晓这人藏了这些心思。我是将褚逢程引走了,谁知白苏墨还是误打误撞去了马蜂窝那里,幸好有人路过救了,这人也还行,半点没声张,这事儿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许金祥却到现在想想还来气:“我还寻思着,这回国公爷怕是好好将那褚逢程给治一治,结果便是褚逢程请辞回西边戍关去了,国公爷没拦便作罢了,国公爷何时是这么好脾气的?就算这褚逢程是他自己选的,也不至于人都想到拿马蜂窝做文章了,国公爷还如此大度,国公爷何时眼中能容下沙子了?”
沐敬亭垂眸:“国公爷不知晓。”
许金祥诧异:“不知晓?怎么可能?我听说白苏墨找人查过了,也水落石出了,国公爷怎么会不知晓呢?”
沐敬亭笑道:“那也是苏墨知晓,并不是国公爷知晓。她没准备告诉国公爷,国公爷自然不清楚。”
许金祥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白苏墨为何不告诉国公爷,这姓褚的小子居心叵测,她难不成还护着?”
沐敬亭放下茶盏:“不是护着,她是从一开始就未准备告诉国公爷。褚逢程的父亲褚将军不仅是镇守西北的封疆大吏,还是国公爷的旧部,苏墨父亲的袍泽之友。褚将军曾在沙场上救过国公爷性命,此时若是传到国公爷耳朵里,你觉得国公爷应当如何?”
“这……”许金祥踟蹰。
沐敬亭笑:“她是不想见国公爷难做,也不想看到国公府同褚家反目,只要断了褚逢程的心思,褚逢程自会寻机会离京,届时国公爷和褚将军都不必为难,也为双方都存了颜面,褚逢程的事说与不说又能如何?”
许金祥不做声了。
片刻,才腹诽般道起:“果真还是你最清楚白苏墨那丫头心思。”
沐敬亭眸间滞了滞,没有应声。
许金祥还是道:“早前你落马,双腿废了,国公爷才不同意你和苏墨的亲事。眼下你既能站起来了,假以时日也定能够行动自如,这京中的王孙公子哥都是些什么样子的,你我心中都清楚,如今你都回来了,我看国公爷就应当把白苏墨许配给你。”
许金祥心中自是不平。
沐敬亭却未应声。
“对了,回京途中听到件事儿,顾二闯了祸,险些将顾侍郎和顾府也搭进去,似是被顾侍郎打了个半死,眼下曲夫人还在守着。白苏墨应当也受了牵连,听说在国公爷书房里罚跪着呢,还禁了足,顾二这事儿没结束,只怕都要在国公府里呆着了。”许金祥道起。
“顾阅?”沐敬亭意外。
许金祥恼火点头:“说来此事同我也还脱不了关系,这个顾二!我这两日怕是也要被老爷子好好训上一顿,估计你也见不着我。”
沐敬亭笑笑。
许金祥摇头道:“顾二一定是被人算计了,你不也说他从来自律吗,他在京中向来有分寸。大约三个多月前,他救了一个寡妇,后来也不知怎么便同这寡妇搅到一处了,还搬出顾府同人家住到一处去了,曲夫人早前虽然知晓,却一心想替顾二瞒着。听说今日这人忽得找上门来,顾侍郎这才知道这桩丑闻,这寡妇在门口跪了好些时候,闹得人尽皆知,人人都晓这寡妇有身子了,就这么在顾府门前跪着。你说真有身子的人,能这么跪吗?怕是早有预谋,这个时候忽然找事儿了。”
沐敬亭瞥目:“那同你有什么关系?”
许金祥无语:“恼火就恼火在,有人家拿了我当枪使,我就是当时那个恃强凌弱,欺负孤儿寡母的恶人,顾二当时还同我大打了一架,弄得整个京中觉得我欺凌弱小,结果我就是个背锅的,还给人家当了回戏子,我爹非得打断我几根骨头不可。”
他便是因为此事同顾二结下梁子的,偏偏当不当正不正撞上了这一出,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是什么!
“苏墨呢?”沐敬亭却问。
许金祥火气又来:“要不怎么说那顾二就是个扫把星呢!他应当是让白苏墨同他一道去见过那个寡妇,那寡妇似是想将国公府也牵涉进来,便把白苏墨也牵涉到其中了,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国公爷当即便处理妥当了,只是白苏墨受了拖累,在罚跪,禁足。”
沐敬亭眸间微滞
片刻,才又问道:“既然国公爷处理妥当了,你上哪里知道去的?”
许金祥这才“嘿嘿”笑道:“你离京前不是不托我照顾你苏墨妹妹?我可是拿她当祖宗一般供着,哪个京外来的不长眼的教训教训,哪里想来给她明着暗着使绊子的哪回不是我去趟的浑水?然后,你还不说打死都不能让她知道吗?我就连人家说我恃强凌弱我都不好给人家解释多了去,免得说着说着就露了马脚,这下倒好,要当好人,还不能让人知道,我这三年我容易吗?我既要帮你照看,在国公府内能不有点眼线吗?没有眼线怎么照看你苏墨妹妹啊?啊!你说我这煞费苦心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人家见了我还都绕道走,拿我当十恶不赦的人。”
许金祥越说越火气。
“金祥,多谢你。”沐敬亭唇畔一抹如水笑意,片刻,才道:“她近来可好?”
许金祥这火气便似是撒了多半去,这才又道:“你可知……白苏墨的耳朵能听见了?”
沐敬亭愣住。
她能听见了?
他初到京中,还未听闻这些事情。
许金祥凑上前道:“敬亭,白苏墨能听见了,你的腿也能站起来了,我看上天有成人之美,苦尽甘来。”
第36章 纸短情长
“所以,我想将铺子选在此处,地段虽不算最好,但租金合适,刚刚地步,若是被店租拖垮便得不偿失,铺面再做得整齐些其实也不差,此处最好便是还有一个后苑,若是客人来了,还有处清净地方可以说话。关键是,这里的房东还好说话,不愁日后隔三差五来烦事。”夏秋末领了钱誉一道。
店铺选址在北市,她整整四五日都泡在这附件,将周遭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钱誉笑了笑。
店铺虽未营业,门面却已开着,已有人在其中忙碌着装饰,抬物品,打扫。
肖唐瞠目结舌。
别看夏姑娘年纪不大,张罗起这些事情来竟是如此利索,过去才不过七八日,不仅店铺定下,内里都已开始动工,这忙忙碌碌热火朝天的景象,倒让肖唐有些刮目相看。
钱誉除却笑笑,却无多大旁的表情。
肖唐知晓有人心有旁骛。
“至于人手方面,我早前算过了,人不必多,前期时候端茶倒水的杂事可让家中弟弟妹妹先兼着,旁人也不会觉得疏漏,兴许还能讨得客人喜欢。年资久的师傅得请一个,中规中矩的样式和套路还需得有人能日常做着,顺便再招些学徒,由师傅带着。眼下能省些便省些,等是生意有起色了,再多请些人。”铺面有二楼,夏秋末领着钱誉和肖唐二人上了二楼。
“至于掌柜先生,倒是不能随意找人兼着,账务上的事情务必清清楚楚,得寻个熟手。程老板和祝掌柜在京中人脉广,我已经请他们帮忙,这会子也寻得七七八八了。”上了二楼,便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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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末道:“此处早前是茶社,二楼临窗的位置清风雅致,亦可看到北市和南市的景色,开阔的地方容易让人心情放松,所以左侧这块位置便会放置陈列的料子,我会将钱家的布料都悉数放在这侧。”
“夏姑娘有心了。”钱誉赞许。
夏秋末心底欢喜,面上还是沉得住气,只是嘴角浅浅勾了勾:“钱老板既出了银子,我再不出些有心,哪有说得过去的道理?”
肖唐笑笑。
钱誉上前,凭栏远望。
“此处地段虽不算最好,却也不差,房东为何愿意租与你?”赞誉笑问。
夏秋末轻咳两声:“我磨了他整整五日,将他磨得没有耐心了。”
任谁都听得出这三言两语轻描淡写里的不易。
只是夏秋末不愿多说,钱誉也不没有多问。
夏秋末便也上前,在他身侧,一道望了望前方,正当踌躇满志之时:“其实,钱老板,我这两日也接了不少问询,就等这铺子收拾好,便可以开工了。虽说单子虽不多,想来却也是好兆头。程老板听说你入了股,便也开了口,说日后布料可以提前供于我,月结即可。开业要陈列的布料,程老板也会悉数送来,钱老板可会介意,我用你的名号?”
言罢,瞥目看他。
钱誉看她:“那是夏姑娘的本事,人尽其用。”
夏秋末亦看他:“你既信任我,我一定不会让你的银子白投!”
……
末了,钱誉还需得去别处。
肖唐先去马车处。
夏秋末送他:“还有一事需请钱老板拿主意。”
钱誉莞尔:“夏姑娘但说无妨。”
夏秋末道:“别家都是唤作鼎益坊,锦绣坊,我们若是唤作夏家布装始终不妥,钱老板,你是出资人,不如你来定一个?”
钱誉心知肚明:“夏姑娘可是有想好的,我替夏姑娘斟酌?”
夏秋末笑笑:“我先前倒是想了两个,第一个是霓裳坊,取自霓裳羽衣之意,不过有博人眼球嫌疑,免不了会遭人诟病。而后还想了一个云墨坊,云是云想衣裳花想容之意,墨字取自我一个闺中好友的名字,她时常帮我,我想把她的名字放在这里……”
钱誉笑:“夏姑娘不是自己有答案了吗?”
夏秋末低眉笑笑。
肖唐正好驶了马车上前来。
钱誉握了握折扇,颔首辞别,临上马车,钱誉回头道:“其实,我也觉得云墨坊好。”
夏秋末笑了笑。
未多远送,就至店铺门口。
只是目光看着马车消失在眼帘尽头,嘴角才勾起早前没有的笑意。她先前还以为这名字若是叫云墨坊,怕是要多费口舌同钱誉解释,没想到,今日钱誉都极尊重她的意思。从店铺的选址,名字,布置和经营,建议中肯,并无敷衍。
除却他偶尔出神,本也不是什么要事。
夏秋末踱步回店中。
今日她特意邀钱誉来看店的,这几日,只有她自己知晓自己费了多是心思,不过终是得了他一句称赞。
好兆头!
“东家,此处可要动一动?”终于也有人唤她东家。
夏秋末笑笑:“动吧,辞旧迎新。”
“好嘞。”伙计照做。
夏秋末深吸一口气,蓝天白玉,正好又得了半日空闲。
苏墨……
夏秋末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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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然苑中。
胭脂奉茶,今日夏姑娘来,小姐同夏姑娘一处说话,旁人也不需在一侧候着,在屋外,小姐唤一声便可听见。
胭脂刚退出外阁间,便听屋内夏秋末的声音:“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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