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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星辰柔光里
流知眼中拂过一丝诧异,此时已入夜,钱公子如何会在清然苑中?
夜间来访,莫非有旁的缘故?
犹疑间,平燕正好上前,朝白苏墨和流知福了福身,悄声道:“钱公子说有事一定要见小姐,奴婢告诉钱公子今日府中有客,小姐怕是要很晚才能回来,钱公子说他一定要等。可眼下都入夜了,奴婢也不便在外阁间等,只好请钱公子在苑中奉茶。”
平燕言罢,才抬眸看向白苏墨和流知。
平燕同缈言早前随白苏墨一道去过容光寺,下山的时候马车底部横梁断裂,当时还是借乘的钱公子的马车回来。
换作旁人倒也罢了,但于情于理,钱公子都没有不招呼的道理。
流知也不在苑中,平燕只能自己拿主意。
眼下总算见到小姐和流知回来。
流知心中却是有数的。
小姐那日在紫薇园遇到落水,是钱公子和许公子帮忙,而此事之后守口如瓶,并未走露一丝风声,流知对钱誉的印象很好。后来小姐去锦湖苑看望钱公子,流知便猜想,救小姐的人多半是应是钱公子。
眼下,钱公子忽然来苑中说有事,且一定要今日见小姐。
应当与小姐落水之事相关。
紫薇园一事,早前她同于蓝查问过李史宰,马蜂确实同褚公子脱不了关系,但当天应是出了旁的纰漏,小姐才躲了过去。
但至于小姐如何落水,钱公子如何被马蜂蛰了,流知却全然不知。
容光寺下山也好,小姐落水之事也好,流知见钱公子都是心底有数之人,不会全然没有缘故便会夜间来清然苑中。
“去把那瓶云锦草凝霜拿来。”白苏墨嘱咐一句。
流知才从方才的思绪中回来。
昨日从锦湖苑回来,小姐便让她去取上回羌亚进贡的云锦草凝霜。
当时羌亚进贡给宫中,太后赐给国公爷,国公爷后转送给了小姐,是专治蜇伤与生肌的药霜。小姐在府中很少用到,便被胭脂收起来压箱底了。
胭脂今晨才将那瓶云锦草凝霜从箱底翻出来。
晌午时候,小姐送许小姐至门口,应是正好瞥见对面的东湖别苑了,便让她将那瓶云锦草凝霜送去过去。但等她取了云锦草凝霜送去时,敲了许久的门都无人来应,她才道钱公子应是出门了,遂又将东西拿了回来。
流知应好。
白苏墨上前去见钱誉,流知又朝胭脂悄声道:“外阁间重新奉两杯茶。”
平燕诧异:“可是,这么晚了……”
平燕是觉得,似是不合规矩。
平燕又看了看流知。
但钱公子今日前来,如若是同小姐早前落水之事相关,自然不便在苑中被旁人听了去。
流知便笑:“没事,钱公子是要小姐有要紧事,我在一旁伺候着便是。”
入夜许久了,这苑中粗使的小丫头和老妈子也都没几个还留在苑中,剩下的便只有盘子,胭脂,平燕和尹玉等人,一是剩下这些人本就口风更紧,少嚼舌根自,二是若是还流知姐姐在一侧,旁人倒也不会多想。
平燕心中困惑得解,这才笑咪咪点了点头,去重新奉茶。
流知要先去屋中取云锦草凝霜来,经过白苏墨同钱誉身旁时,见白苏墨正同钱誉说话,流知微微朝钱誉福了福身。
钱誉也礼貌颔首。
钱誉是见白苏墨今日不同。
脸颊上噙着的笑意似是带了几分微醺,“你有事寻我?”
钱誉微怔。
早前在心中反复思量过许多暖场的版本,如何再见面才不显尴尬窘迫,到眼下,好似顷刻间都散如云烟,只有再寻常不过的一句:“……饮酒了?”
信手拈来,根本无需雕饰。
却忘了越是再寻常不过的,便显亲厚。
清风晚照,钱誉垂眸,想掩过眸间的关切,却见月华早已撒满一地。
白苏墨心底微暖,笑了笑:“不多。”
分明再简单不过的三言两语,却不知自何处生出了熟悉暖意。
钱誉方才抬眸,恰好四目相视。
许是微醺的酒意,许是苑中的鸣蝉作祟,白苏墨忽得上前一步,轻轻踮起脚尖,仿佛借着月光,于近处仔细打量他。
眸间含着安静的笑意,呼吸却近在眼前。
钱誉错愕,仿佛有一瞬,心思尽数迷失在星辰的柔光里……
她的双眸便是星辰。
钱誉心跳已倏然漏过几拍,目光却沉溺在星辰里,不曾移目,唯有唇间轻声叹道:“……白苏墨,你喝多了。”
(怎么办,这里突兀得让作者笑场了,,,但还是决定保留)
白苏墨眼中绻起更多笑意。
白苏墨还是看着他,笑而不语。
钱誉忽得垂眸,蜻蜓点水般贴上她的双唇。
白苏墨微微闭目。
低沉声音,在月色下越发醇厚,仿若磁石般声声入耳,却又似鸿毛般,轻轻扬扬飘落在她心底。
她悠悠然睁眼。
却见他一直闭目,精致的轮廓,仿佛连青丝都被月光镀上了一层余晖。
苑子一侧脚步声传来,钱誉回神。平燕端了托盘,自苑子一侧出现,托盘上盛了两盏茶水,自苑子左侧的台阶处上来。
……
外阁间内,平燕奉茶。
侯在一侧。
片刻,流知掀开帘栊,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自内屋出来。
平燕便福了福身,出了外阁间。
流知上前,将锦盒递与白苏墨面前。
白苏墨正好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额间微微拢了拢,“我才饮了酒……”
饮酒后不饮茶,平燕应当知晓。
流知微顿,应是先前平燕没留意。
流知福身道:“奴婢去让厨房煮些解酒汤来。”
白苏墨颔首。
钱誉知晓她是有意支开流知。
外阁间并未掩门,月光透过外阁间大开的门,满满洒了进来,她恻隐拢在月光里,剪影出一道明艳清理的轮廓。
钱誉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打开锦盒,从锦盒中取出一盒玉质的敞口瓶。
拧开敞口瓶,一股清淡的云锦草香气传来。
“钱誉,我今日饮多了些,若是有事,明日再说可好?”她笑盈盈看他。
他无法拒绝。
他以为先前的清风明月后,她是要送客。
却又见低头,声音清浅道:“何处被马蜂蛰过?”
他微滞。
片刻,才掀起手臂上的衣襟,露出右手臂上赫然两道被马蜂蛰过的伤口痕迹。
白苏墨微微怔了怔:“上过药了?”
钱誉颔首。
白苏墨便不吱声了,只是低着头,无名指在敞口瓶中轻轻勾了勾。
清凉的药霜沾上肌肤,就着她指尖的暖意,钱誉心底微滞,不由凝眸看她。她专注颔首,中指的指腹在伤口痕迹周遭就着药霜轻缓擦拭。
钱誉既不扰她,也不移目。
只是安静打量她。
好似心底某处被苑中的鸣蝉声骤然掏空,又骤然塞满,眸间便似再难容下旁的一草一木,一道清浅月华,一束微光……
她又伸手扶起他衣袖,看了看第二处。
他见她右手小拇指微微翘起,无名指指尖复在敞口瓶中轻轻勾了勾。
下一刻,肌肤上沾染了她指尖暖意的药霜,便似酒酿般,顺着肌肤,渗入他的眸间,眼底,心里。
仿佛夏夜雨后一场清梦,近在眼前,他却未着一语。
恐出声惊蛰。
……
东湖苑中。
钱誉倚坐在凉亭柱前,手中握着那瓶云锦草药霜。
目光虽凝,心思却空。
手中的敞口瓶先拧开,又拧上。
——钱誉,我今日饮多了些,若是有事,明日再说可好?
再拧上,又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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