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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徵羽坐在那,眉头皱着,一言不发。

文乔低头看文件,当看到文件上那个名字时不自觉道:“樊毓彤?”

宫徵羽和缓低沉的声音慢慢响起:“这个名字并不常见,赖老先生也提供了他们的祖籍地址。我托关系查了查,找到这么几个名字和年龄相符的选择,总共三位,并不难排除。”

文乔望向他:“你想做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宫徵羽平静道,“既然赖老先生已经把图样授权给了jr,那么早点帮他找到樊女士也没什么不好。他身体不好,时间不多了,你我都很清楚。”

其实宫徵羽做的事,恰好就是文乔心里一直挂念的事。

她虽然在问他想要做什么,但其实心里清清楚楚。

文乔当初和陆觉非说这事儿的时候就提到过,在发布会之前或许就可以托关系找找樊女士,能越快让他们见面越好,樊女士的名字不算常见,应该蛮好找。

陆觉非当时听了没发表什么意见,她也没多说什么,后面忙着别的事,暂时没把它提上议程。

可是现在,在她正要空下来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宫徵羽已经做完了。

他还是太熟悉她了,又或者说,他们还是太像了。

毕竟是加上恋爱生活在一起四年多的人,彼此变得越来越像,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你现在要我做什么。”文乔想明白了就这样问道。

宫徵羽缓缓站了起来,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衣,面料透光轻薄,尺寸十分合身,文乔甚至能从衬衣的起伏中看出他肌理的线条。

他在衬衣外面穿了一套jr今年的男装新款,她一眼就看出那是陆觉非的设计,想不到他也有这么给对方面子的时候。陆觉非的西装设计都偏时尚风,黑色剪裁得体的西装,边线处是白色的,十分又设计感,尺寸也很挑人——陆觉非设计的西装尺寸,都只适合那种宽肩窄腰,身上一点赘肉没有的美男子,并不是有钱就能穿得上的。

文乔将目光从他的西装上收回,直视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想要我做什么。”

宫徵羽走到了她面前,停下脚步,阖了阖眼道:“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见见这三位女士,她们都住在附近,并不太远。我开车带你去,确认一下到底哪位樊女士是我们要找的那位。”

文乔嗤笑一声道:“那何必找我呢,找赖老先生不是更好吗?他一眼就能认出樊女士的。”

宫徵羽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在文乔以为他是想不到借口让她去的时候,他才再次开口。

“我也希望他能和我一起去,哪怕是看看我提供的资料和照片也是好的,但是……”他停顿了一下,说了个令文乔震惊的消息,“你应该不知道,我也是今早联系他才得到消息,他在医院。”他皱起眉,“他独居,身体本就不好,昏倒后两天才被人发现,身体已经非常憔悴,如今还是昏迷状态。”

第五十二章

文乔万万没想到赖老先生会出事。

在和宫徵羽一起去找樊女士之前,她先去医院看了赖老先生。

赖老先生已经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了,转到了普通病房,文乔和宫徵羽赶到时他还没醒,医生正在为他做检查。

“怎么样了。”文乔走上去,有些急切地问。

医生回头见到她愣了一下,又看向宫徵羽,对后者说:“宫先生,你好。”

宫徵羽微微颔首,替文乔又问了一遍:“赖老先生怎么样了?”

医生说:“情况基本稳定了,但他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很差,他的生活习惯应该不太好,差的习惯维持许多年就会深刻体现在身体上,我后面这话可能不好听,但你们也不要太执着了。”

这算是变相让人做心理准备了,文乔听完就怔在了那里。

“谢谢。”宫徵羽向医生道谢,等医生走后,病房空下来,他才再次开口道,“至少他现在还没到那种地步。”他十分自然地拉开椅子,文乔看了一眼,也非常自然地坐下了。

医生说得没错,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去那么做。比如现在,他习惯性为她拉开椅子,她也稳稳当当坐下了。

文乔心里有事,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坐在椅子上望着老先生,忧心忡忡道:“我们得尽快找到樊女士,发布会要在年底举行,现在才九月份,万一他等不到……”

“我明白你的意思。”宫徵羽站在她身边,话不多,但每说一句都让她更安心一些,“我不是已经找到了三位么?你抽时间陪我去见一下就好了。”

文乔沉默了一会,视线依然看着沉睡的赖老先生,话却是对宫徵羽说的。

“谢谢。”她冷静地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和你关系不大,我很感谢你能为赖老先生做到这样。”

宫徵羽闻言良久才说:“我做这些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我不清楚,你直白告诉我?”文乔转头往他,目光冷冽,一点感情都没有。

宫徵羽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垂在身侧的手虚握着拳道:“没什么,我也只是希望这位可怜的老人如愿以偿罢了。”

文乔勾勾嘴角,心里一阵情绪失控,不知那是庆幸还是失望。

转回头,又看了一会赖老先生,文乔便站起来道:“出发吧,去见见她们。”

宫徵羽微微颔首,让她走在前面,像个骑士一样跟着她走出病房。

文乔为他身上那种明显的守护意味感到十分烦躁,站定脚步等了他一会,逼得他不得不和她并肩走。

两人离开医院就由宫徵羽开车去见第一位樊女士。

文乔看着宾利轿车豪华精美的内饰,忍耐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宫先生的消费观念还是一如既往的超前,明明已经有不低于两辆车子了,还是要再买一辆新的。”

还是在他们离婚之后,他居然还有心情去买车,足可见当时他多松了一口气。那时那么潇洒那么快乐,现在却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真的他,文乔搞不清楚,也懒得再去费心思了。

“说了也许你会不高兴,但这辆车本来是买给你的。”宫徵羽视线专注地凝视前方,车子飞驰在高速公路上,他们要前往本市附近的某个县城,第一位樊女士住在那里。

“买给我的?”文乔觉得很可笑,“我听完这句话不是不高兴,而是觉得很好笑也不相信,我实在搞不懂如果宫先生预备和我离婚的话,为什么还要给我买车?”

宫徵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面上淡定地将车子转弯驶入省道,心里早就一片压抑了。

“很早之前定的,等了几个月才等到。”他薄唇轻抿,“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买这个颜色。”

……说来也是,不管是从内饰颜色看还是车身颜色看,都是很适合女性的。

文乔一时没说话,等他们好不容易到了第一位樊女士的家门外,她才在宫徵羽下车之前说:“那也就是说,在你定这辆车的时候,还没想过要和我离婚。”

宫徵羽动作停住,轻轻应了一声。

他以为文乔接下来会问他那之后为什么一定要离婚,但是没有。

她笑了一下,解开安全带道:“那也没关系了,车子宫先生也能开,你自己开,不喜欢了还可以转手卖掉,不用送给我这个外人,里外里算是省了一大笔钱呢,多好。”

说完话她就开门下车了,关车门的力气很大,电吸门的宾利车颤了两颤。

宫徵羽无语凝噎了片刻,长舒一口气拉开门下了车,轻轻关上了电吸门。

这位樊女士住在县城某小区,文乔和宫徵羽这种模样的人出现在这里吸引了不少注意力,老旧小区里住的老人比较多,大家正坐在一起乘凉,瞧见他们便对他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文乔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宫徵羽不着痕迹地向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遮住了那些探究好奇的视线,文乔因此稍稍松了口气。

进了单元楼,慢慢上楼的时候,文乔想了想还是说:“谢谢。”

毕竟是不相干的人了,人家为她做什么都不是理所应当的,还是礼貌一点好。

她越是这样,宫徵羽越是觉得自己彻底没机会了,等站在三楼樊女士门前的时候,宫徵羽的脸已经黑得和楼道光线差不多了。

“你敲门还是我敲门?”文乔看了看一动不动的男人,低声问了句。

宫徵羽轻轻抿唇,抬起手敲了敲门,他提高音量道:“你好,请问樊女士在家吗?”

大约是耳力不好了,他们敲了一会门才有人来开,开门的是位老先生,看起来和赖老先生年纪差不多的样子,瞧见他,文乔心里便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想到赖老先生,不免有些心酸。

“你们找毓彤?”老人盯着他们说,“你们是?”

文乔没说话,于是宫徵羽解释说:“我们是来拜访樊女士的,我姓宫,这位是……”

好像生怕他习惯性介绍这位是我太太,文乔赶紧接话道:“我叫文乔。”

老人慢慢点头,握着门把手的手却没松,看样子不打算让他们进去。

文乔正要说点什么,老人便开口道:“你们来得不凑巧呢。”他有点伤感地说,“虽然不知道你们找我老伴儿做什么,但她已经没办法招待你们了。”他叹了口气,“她不久前去世了。”

文乔愕然不已:“去世了?怎么会?”宫徵羽上的资料看着还是在世的。

“我也没想到会那么突然,我……”老人眼里泛起泪光,哽咽着说,“我才刚给她办完丧事,很多手续都还没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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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没有办手续。

所以他们才不知道她已经去世了。

文乔咬唇站在那,许久说不出话来,她很怕这位去世的樊女士就是赖老先生要找的樊女士,如果是的话……赖老先生知道这个消息,怕是也坚持不住了。

在文乔沉默期间,宫徵羽已经猜到了她的担心,他面色极力克制,像在隐忍什么,文乔心里有事没注意到,只听见他半吸着气道:“那我能冒昧问一下,樊女士她年轻时候就和您在一起了?”

老先生愣了一下,眼泪停住,有点生气道:“当然了!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不和我在一起和谁在一起?你这年轻人怎么说话呢!”

文乔闻言惊讶了一下,不自觉看了宫徵羽一眼,这一看就发现他面色特别难看。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提起您的伤心事了,很抱歉。”文乔直接说,“我们先走了,您好好休息,节哀。”

老人面色不善地目送他们离开,文乔快步走出楼道,宫徵羽随后出来,出来之后才稍微放开呼吸。他好像还是不舒服,脸色苍白,长眉紧蹙。文乔看了看周围,嗯,附近有不少垃圾桶,还有一群老太太坐着,气味混杂极了。

她有点头疼,什么话也没说,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车上。

宫徵羽紧跟在她身后,几乎是急切地上了车,上车之后才总算是深呼吸了一下,渐渐平静下来。

“你真是自讨苦吃。”文乔挖苦他,“自己毛病多,还非要揽这种麻烦事儿,你大概一辈子也没到这种地方来过几次吧?”

宫徵羽面色还是有点苍白,他靠在驾驶座上闭着眼,有一种病态苍白的美感。

文乔是真的很喜欢他的脸,以前就被他这张脸迷得七荤八素,现在虽然有不少免疫力了,可偶尔还是会不自觉被吸引。

他靠在那,闭着眼,一副弱不禁风任人采撷的样子,她看着看着就觉得手痒,只能抓着背包带子忍耐。

“你完全可以把资料交给我,我自己一个个去核对就行了。”文乔说着话就朝他伸出手,意思是把文件拿来吧,剩下两个她自己去就可以。

宫徵羽这时睁开了眼,注意到她的动作,一时没搞清楚什么意思,毕竟他刚才闭着眼在努力调整鼻息和嗅觉,连她说了什么都没听太清。

乍一看她这个动作,他迟疑了一下,将手放在了她手里,然后抬眼看着她:是这个意思?

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手里,触感微凉,带着属于男性的质感。

文乔很尴尬,她想生气,问他这是干什么,但从他询问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可能是真的误会她的意思了。

文乔很快甩开了他的手,把手收回来。

无视宫徵羽微微怔愣的视线以及有些受伤的眼神,她冷着脸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让你把剩下两位樊女士的资料给我,我自己去找她们核实就行了。”

宫徵羽听完,也明白了自己做了多愚蠢的行为。

他显得有些尴尬,还有些虚弱和憔悴,苍白的脸,因为抿而发红的唇,那种颜色反差,加上黑色深邃的瞳仁,每一处都足够吸引文乔。

文乔不断告诉自己不能被男色所惑,这张脸你都看了四年多了,你就看不腻吗?

文乔冷淡地盯着宫徵羽,心里很绝望地想,她还真是看不腻。

他尴尬了,多难得的场面啊,一脸儒雅内心禁欲又渣又作又病态的宫徵羽尴尬了,不多看两眼文乔都觉得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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