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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翠石峰的罡风,十分霸道强劲,师妹若要来拜见真君,务必要从廊桥上走,否则极易受伤。”韩羽解释道。

朱蕊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韩羽又道:“不过这罡风是练剑的绝佳之地,师妹可习剑?”

朱蕊道:“我修的是法剑。”

两人说着闲话,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韩羽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了。”

朱蕊打量着面前的木屋,因为依悬崖而建,结构有些古怪,而且从外面看着实简陋,完全没有元婴真君的派头和排场。

“弟子韩羽与新来的朱蕊师妹求见真君。”韩羽朗声道。

里头传来任无为的声音:“进来吧。”

朱蕊这才见到了剑纯真君,他正在与一个男装打扮的女修说话:“来得正好,你们师姐妹认识一下吧。”

朱蕊细细打量了一眼寒杉,她的五官大气明艳,与男儿并不相似,但仍旧做男修打扮,一身深蓝衫子,头发以玉冠束起,坐在那里的时候后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把出鞘的剑,锐不可挡。

这三师姐倒是和传闻中十分贴切……朱蕊想着,对着寒杉行了个道礼:“见过师姐。”

寒杉也在打量朱蕊,这个新师妹的美貌就算是她也早有耳闻,闻名不如见面,真人比想象中还要美上几分,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纤腰束素,楚楚可怜,好像随时需要别人的保护。

她最不喜欢柔弱的女修,好像是攀附树木而活的藤萝,故而只是淡淡颔首:“师妹有礼。”

(钢铁直男)任无为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和颜悦色地对朱蕊道:“来了就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就去找韩羽,修炼遇到问题了就来找师父,同门师姐妹之间多交流交流。”

“是。”朱蕊恭敬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寒杉跟着欠了欠身:“是。”

任无为欣慰非常,对为人师表又有了新的动力,正想再嘱咐两句,又有人推门进来了:“师父。”

“来得正好。”任无为指着来人,“朱蕊,这是你大师兄。”

朱蕊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云潋,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驻留片刻,眼神平静。她蓦然鼻酸:“见过大师兄。”

云潋颔首:“四师妹。”

任无为满意地点点头:“好了,都回去好好修炼吧。”

“是。”寒杉和朱蕊恭敬地告退了。

她们一走,任无为就重重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啊!”

云潋不解其意。

任无为幽幽道:“都是你,没事种什么花,现在好了,我们峰的风水都被你搞坏了,你这两个新来的师妹……”

“嗯?”

“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你师妹呢?”任无为想起来了,“不是出关了?”

云潋道:“师妹下山去了。”

“干嘛去?”

“沉香阁。”

“哦——”任无为秒懂,戏谑道,“深闺寂寞啊。”

第81章

云光城是冲霄宗的宗城,可以说是十四洲中位列前三的大型仙城。

春洲是多丘陵地形, 云光城依山而建, 共分为新月、上弦、望月、下弦四大坊, 每个坊都有不同的功能划分。

新月位于最西, 是修士入云光城的第一处,故而多酒家客栈;上弦、下弦位于南北,是最热闹的两区, 细分起来的话,上弦因有发布任务的悬赏堂, 附近都是卖些符箓、丹药、法器等修炼相关的资源,而下弦则富有生活气息得多,玲珑阁、霓裳阁这样与衣食住行相关的店铺都开在下弦。

但若要论繁华,非望月山莫属, 这是距离冲霄宗最近的一座山, 聚集了无数销金窟与温柔乡, 其中,又以“春风巷”最为艳名远播。

春风十里,楚峰情迷, 春风巷就是阳台路, 而路的尽头,是沉香阁。

沉香阁是什么?沉香阁……是一处缘楼,一夜之缘的那个“缘”。

值得一提的是, 在修真界, 缘楼和鼎楼是截然不同的, 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好比是长三和野鸡,万万不能等同视之。

鼎楼不过是娼寮,闹哄哄的大院子住了好些人,客人一进来,挑三拣四选个人便可直奔主题,鼎楼,鼎炉之楼,行的是采补阴损的下等事。

而缘楼敢冠以“结缘”的缘字,自然要含蓄矜持许多,即便本质上仍然是野合,表面功夫却做得一流,好比是正儿八经的结缘,唐突不得。一处缘楼里只有一个主人,一次只能接待一个客人,客人必须遵守“三杯茶”的规矩。

所谓三杯茶,是指初次见面时喝的第一杯茶,客人若看上了主人,便付三枚灵珠作为茶资,若是没有看上,便只付一枚灵珠;主人要是肯做这位客人,就退回三枚灵珠中的两枚,要是不肯做,就全部退回。

一来一往中,相看就结束了,过夜?早着呢!

第二杯茶在三日之后,这回只是坐下来聊聊天,喝喝茶,谈谈人生,装模作样像是双方相识相知了。待吊足了胃口,就能喝上第三杯茶了,这杯茶叫“结缘茶”,喝完就能入罗帷、成好事。

春风巷里都是缘楼,而沉香阁在路的尽头,意味着它的主人是春风巷,不,是整个云光城乃至春洲……第一名妓。

那么,沉香阁与殷渺渺有什么关系呢?事情还要从前两日说起。

几日前,殷渺渺正式出关,收拾衣物时在床榻的暗盒里发现了一只玉匣。匣子上刻有“沉香阁”三字,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黄金铸就的莲花,纤薄的黄金花瓣在空中一一舒展,栩栩如生,极其精美。

随黄金莲附赠的还有一片玉简,上书“沉香阁主人露华浓敬赠”。

玉匣放在枕边,似是珍爱之物,恰好她闭关十年,无聊至极,在山上实在待不住,一时兴起,就决定下山去看看。

云光城说是在冲霄宗山下,然而,从宗门到城中仍有不短的路程,宗门有仙鹤可以租赁,但殷渺渺坐不惯鸟类骑兽,故而早早叫曹飞送来一只温顺的兔虎作为代步。

这只兔虎正直青少年,活泼好动,精力十足,见殷渺渺解了缰绳要带它出门,欢快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殷渺渺喂它吃了几粒补灵丹,它看起来就更活泼了,不断迈动着蹄子,好像迫不及待要飞起来了。

在陌洲的日子让殷渺渺学会了如何驾驭骑兽,比起悠然缥缈的仙鹤,兔虎天生就适合骑乘,一抖缰绳,它就欢快地飞奔了起来。

成片白云在下方被风吹动,慢悠悠地移动着,别人家的山峰随着兔虎的奔跑快速后退消失,没过多久,就出了内门的范围到了外门。

外门比起清净的内门要热闹许多,时而能看到不少修士驾驭着飞行法器路过——修真界没有具体飞行规则,只能靠神识感应周围,及时调整路线,避开发生相撞的交通事故。

殷渺渺神识强大,游刃有余地避开了旁人,一路通行无阻。过了外门,宗门的白玉牌楼就出现在眼前。

牌楼是宗门的象征,采用了“五间六柱十一楼”的最高规格,中间上书“冲霄宗”三个大字,证明自此牌楼后就属于冲霄宗的范围,外人不得擅闯。

出了牌楼,就算是出了宗门范围,再飞过一段白玉阶后,就是云海码头。

兔虎一个俯冲,带着殷渺渺一头扎进了云海中,霎时间,视野被白茫茫的雾气遮蔽,水的湿意扑面而来,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腥冷气味。

好在云海不深,大约过了三息,豁然开朗。

地面的场景如同画卷逐一展开:巍峨而华美的建筑依据地势而建,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陵的各个地方,既不显得过分拥挤,又最大程度地利用了每一寸土地,恰到好处地彼此呼应着,远远看去,无数建筑层层堆叠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奇异而瑰丽的奇特场景。

山路平缓而开阔,几乎察觉不到有坡度,街道两边开满了店铺,颜色各异的旌旗随风摇曳,伴随着人语声、叫卖声,洋溢着世俗特有的烟火气,这使得这座城市有了凡城的影子,但又远比凡间繁盛太多。

若是不看细节而着眼于整体,那么在半空之中,能够非常清晰地发现云光城有四个中心,正无数的街巷、廊桥、山道将四座山头接连在了一起,构建出了一副凡人穷极一生都无法想象的仙城景象。

殷渺渺极目望去,直到视线的尽头,云光城都没有到头,至于城外的青山,更是淡得几乎看不见,相比之下,陌洲的季城真的是乡下地方,小家子气十足。

她静静地在半空中看了一会儿,驱使着兔虎慢慢下落。在她的正下方有一片空地,不少修士驾驭着法器在那儿落下——仙城之中不得飞行,即便是冲霄宗的弟子也要在此下马,步行进入云光城。

规矩如此,殷渺渺自然没兴趣挑战门规,随着人流进了城。熟悉的景象触发了她的记忆,按照脑海中模糊的印象,她沿着山路慢慢往上走,走到了春风巷。

因为一种莫名的直觉,她没有停下,一路往上走,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院子坐落在那里,院门紧闭,屋檐下悬着一只红色的蜘蛛,正吐着丝预备结网。

殷渺渺想起来了,这是缘楼的特征。但凡是缘楼,屋檐下就会养这种名叫喜蛛的低阶妖兽,它会结出红色的像是“囍”字花纹的网,意为情网。

情网会黏住有缘人,既然本有缘分,何妨一夜结缘?

含蓄又有趣的小花招,绝大多数人都愿意买账,殷渺渺也不例外,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飞虫被蛛丝黏住了,久久伫立,不愿离去。

良久,她轻轻叩响了房门。

有人懒洋洋地来应门:“谁呀,这么没规矩,今儿主人不见客。”

“这里是沉香阁?”殷渺渺明知故问,门上的匾额写着呢,“我来拜访故人。”

“说了主人不见客。”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出来开了门,见到殷渺渺的时候面露诧异,随之似笑非笑道,“哟,这不是殷仙子么,您怎么来了寒舍?十年不见,还道是忘了我们主人。”

殷渺渺:“……说来话长,我能进去吗?”

“请进吧。”少年嗤笑道,“我哪敢拦您。”

殷渺渺多少有所预感了,这沉香阁主人,恐怕是个男人,还是个和她关系亲密的男人。

少年在前面带路,沉香阁环境清幽,极其雅致,从后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琴声。她问:“你家主人在弹琴?”

“前辈好生奇怪,不是我家主人在弹琴,还能谁在弹琴?”少年领着她绕过了回廊走到了后院,然后抱着手臂往柱子上一靠,“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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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渺渺好奇地追随琴声而去。

花木扶疏的亭间,有个人正在抚琴,琴声悦耳如仙乐。若在平时,殷渺渺一定会驻足好好欣赏一番,但此时此刻,她全部的心神都被抚琴的人给吸引了。

他的身形隐藏在花间,绰绰约约看不真切,可有些人不必看个清楚明白,只要坐在那里,风流之意倾泻而下,叫人怎么都移不开目光。

殷渺渺情不自禁又往前走了一步,这回瞧真切了,呼吸都忘了,屏气敛声望着他。

他无疑是个美人,从头发到皮肤,从眼睛到嘴唇,无一不完美,更叫人魂难自守的是,他不禁有美人的皮相,还有天生的媚骨。

谁都知道他是男儿身,只是媚意天成,被他瞥一眼,酥麻会从脊椎骨一直窜到天灵盖,软的全身骨头化成了水。

男人好看有很多种,美成他这样的,就很想让人不纯洁一下了。

一曲终了,他抬起眼眸,慵懒道:“真是稀客,你怎么来了?”他的声线很低很沙哑,好像不是青天白日在说话,而是罗帷锦帐里的私语。

“不来怎么见得了你这样的人。”殷渺渺咬了咬嘴唇,不禁笑起来,“你叫露华浓?”

他推开琴,似笑非笑道:“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实不相瞒,我失忆了。”殷渺渺取出那支黄金莲花在指尖一转,“这是你送我的吗?”

露华浓微微蹙起眉,狐疑地看着她:“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殷渺渺摇摇头:“十三年前,我受过重伤,神识有损,前尘往事都不记得了,而后又闭关十年不曾下山。”

露华浓扬了扬眉:“十三年前?是你去查案的时候吗?”

“你知道?”这回轮到殷渺渺意外了,“我告诉你了多少?”

她的目光大有探寻之意,露华浓不慌不忙,轻轻一笑:“能有多少,你不过告知我要去查个案子,有些时日不能来,我没想到这有些居然就是十多年。”

“是这样啊。”殷渺渺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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