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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秀月常穿的衣裳,绾着秀月常绾的发式,脸上再有成片的疤痕乌青遮掩,那就是有间酒肆的厨娘秀姑。

这也是骆笙代替秀月来金水河的底气。

至于开阳王——

骆笙深深看了挡在面前的男人一眼。

男人宽肩窄腰,刚刚褪去少年单薄的后背虽还不够宽阔厚实,却足以令人心安。

同意让卫晗陪着,是骆笙慎重考虑过的。

对方在信上明确指出只允许秀月一个人前来,约见的地点还是金水河上,这就堵住了光明正大浩浩荡荡带人过来的可能。

最不容易引起对方注意的情形,便是选一名同伴伪装成船夫,载着“秀月”前来。

而考虑到身手,骆笙自然没有必要拒绝自告奋勇的开阳王。

这可是令北齐人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罗,是她能选择的人中最能保障安全的一个。

卫晗蹲下来,伸手捏住中年男子的下颏仔细检查过,淡淡道:“只有一颗毒牙。”

中年男子:“……”为什么又听出了被歧视的感觉?

卫晗倒没有歧视人的意思,只是在北地边境与齐人打交道数年,细作、死士层出不穷,什么花招都见识过,习惯了谨慎一点。

不过只有一颗毒牙,年龄又偏大,这名死士确实不是那么合格。

“说说吧,小七在哪儿?”卫晗心知这是骆笙此刻最想知道的问题,并没有问其他。

中年男子紧紧闭上了嘴巴。

“不说?”卫晗拧眉。

中年男子看他一眼,擦了擦嘴角血迹:“死了。”

骆笙陡然变了脸色:“你再说一遍。”

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温暖而干燥。

男人的声音在这秋末的凉凉夜色中更暖:“别急,他胡说的。”

中年男子神色越发僵硬。

卫晗语气笃定:“你们的目的既然是要有间酒肆厨娘的性命,在不确定是否得手之前不会伤害小七的,至少不会要他性命。”

他们先前想过对方会提一些条件,威胁到秀月安全这一点也考虑过,但对方上来就要秀月性命,还是有些让人意外。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会是嫉妒有间酒肆生意好而除掉酒肆大厨吧?

理智分析,几乎不存在这种可能。

有间酒肆与别的酒肆不一样,虽然味道好得令人疯狂,定价却奇高,常来吃的食客终归有限,影响不到其他酒肆的生意。

卫晗定定看着中年男子,眉眼平静:“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开阳王。”

中年男子眼神一缩。

他看出面前的年轻人不简单,却万万没想到是开阳王。

名动天下的开阳王,凭的当然不止武力。

又有一条船悄无声息靠近。

撑船的是石燚。

卫晗指了指中年男子,淡淡道:“审一下他。”

石燚抱拳,随后单手把中年男子提了过去。

靠过来的船在骆笙的视线中渐渐远离。

竹篙划开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卫晗起身,把中年男子留下的小船从头到尾检查过,翻出一团麻绳,一块石头,还有一套半新不旧的衣裳。

衣裳很普通,麻绳与石头的用途不言而喻,是用来沉尸的。

骆笙靠过来,声音冰冷:“看来对方一开始就是奔着秀姑性命来的。”

卫晗侧头看了看她。

满天月辉星光,满江点点灯火,比这些更亮的是他的眼睛。

他专注看着眼前的少女,声音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担心,会找到小七的。”

骆笙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突如其来的沉默使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藏在水草间的秋虫低吟浅唱,与遥遥传来的丝竹声交织成独属于金水河的夜曲。

卫晗垂眸,盯着少女垂落身侧的纤纤素手犹豫了一瞬,终究没敢去拉。

骆姑娘会生气的。

骆笙彻底忽略了这亲密而宁静的独处时光,目不转睛盯着停靠在不远处的那条船。

她迫切等着关于小七的消息。

十二年前,尚在襁褓中的小七经历过一场腥风血雨,十二年后的现在,倘若小七因为秀月出了事,那她会很自责。

她很清楚,无论小七还是秀月都只是对方对付她的武器。

这一场祸事,是奔着她来的。

“我想不透对方的目的。”许久后,骆笙喃喃开口。

就算是卫羌对秀月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也不该上来就下杀手,这不符合对方的利益。

要说骆姑娘得罪的人就更多了,真要报复,大动干戈对付一个厨娘有点说不通。

就在这时,不远处那条蓬船忽然动了,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二人面前。

“问出来了么?”卫晗问。

石燚拱手:“问到了,这人是安国公府的马夫。”

安国公府?

骆笙脑海中陡然浮现一副面孔:安国公府的二姑娘朱含霜。

不管是否先入为主,这是她听到石燚的话后第一反应。

而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反应。

骆笙看着卫晗,心中叹气:困惑这么久,似乎找到原因了。

第267章 不见

朱含霜这几日往有间酒肆跑得勤,眼睛还总黏在开阳王身上,这一点骆笙看得清楚。

包括从南边回来后每次遇到时对方变本加厉的针对,也与骆姑娘扯掉了开阳王腰带有关。

朱二姑娘心悦开阳王,再明显不过。

她本来没有什么想法,谁对谁有情,谁对谁有意,这是每个人的选择与自由。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朱含霜竟然会出于嫉妒害人性命。

倘若此事确实是朱含霜指使,那她就不能当成小姑娘不懂事一笑而过了。

“小七呢?”卫晗虽觉骆笙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却没多想,问出眼下最关心的问题。

“说是把小七藏在了岸边停着的一条无人的船上。”石燚回道。

“让他带路。”卫晗跨上石燚所在的篷船,转身冲骆笙伸出手。

骆笙无视那只手,稳稳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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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晗面不改色收回手,看向篷中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不出什么外伤,脸色却惨白如鬼,像是从寒冬腊月的冰水里捞出来。

骆笙不由看了石燚一眼。

她还记得在北河围场时,开阳王这名亲卫多么老实恭顺,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时哪怕烤得喷香冒油的鹿肉也不会让他眼睛乱瞄。

原来人家不是老实,而是低调。

“船在什么位置?”卫晗问。

中年男子动了动眼皮,艰难伸出手指了指:“就在这片芦苇荡对着的岸边。”

遥望过去,能瞧见岸边影影绰绰,有船只的影子。

石燚摇着船往那个方向驶去。

“你是安国公府的车夫?”

中年男子点头。

卫晗轻笑:“一个车夫也需要在牙齿中藏毒?”

倘若安国公府连车夫都有半个死士的能耐,那安国公府就有些意思了。

说是半个死士,是因为卫晗发现这人抵抗审讯的时间相比真正的死士有些短了,倒像是不合格被淘汰下来的,或者离开那种生活已久而生疏了本领的。

“成为车夫之前,你在做什么?”

中年男子嘴唇翕动,没有吭声。

卫晗看着他,语气淡漠:“劝你不必自讨苦吃。”

中年男子脸色顿变,一条眉毛不自觉抖了抖。

终于,他开了口:“之前我是一名游侠儿——”

卫晗嗤笑:“游侠儿可不是你这样的,看来刚刚对你的审问还不够。”

中年男子面色数变,在对方戏谑的眼神下终于败下阵来,艰难道:“我曾经是一名杀手,八年前有一次执行任务受了重伤,被安国公府的人所救,后来就没有再回去,而是进了安国公府当了一名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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