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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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到处都喜气洋洋的,人们忙着买年货贴福字,连最清贫的人家都会咬牙称几两白面,回家包饺子吃。

活在当下的人们并不知道在即将到来的新年里会发生什么,现实与话本子总是不同的,灾厄发生以前不会天降异象,不会电闪雷鸣,平静得就像过去的每一天。

唐沅回想起原身记忆中发生的那些事,也只能叹息一声,加紧了赶路的步伐。

有了戚恕做寿时那些事,戚家众人如今都知道自家这九丫头如今是了不得了,一听她要回家过年,都不敢再寻常待之,纷纷忙活了起来。那严阵以待的样子,倒颇有几分《红楼梦》里元春省亲的架势。

这世间诸事就是如此,人情冷暖,看菜下碟,哪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亦不能例外。

唐沅甫一下火车,就受到了戚家上下最热烈的欢迎。当初她离开的时候是老爷子压着众人给她办临行宴,如今却什么阿猫阿狗都主动跑出来了,乌泱泱围了一大圈,都想在她面前露露脸,让她带着也能飞黄腾达了去。

就连对着戚庭光这个小姑娘,都没人敢给她半点不快,那亲亲热热的劲儿,不了解内情的还以为戚庭光是他们亲女儿呢。

当天晚上的洗尘宴上,唐沅端坐在老爷子下首,一众叔伯长辈倒都还排在她后头,却没人觉得不对。宴席间不断有人来给她敬酒,唐沅也是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地干,那爽快劲儿让大家都格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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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还怕这戚家的金凤凰不好相处,眼下看来,明明就是个很和善的人嘛!

戚家一大家子一齐聚在宴席上,其他人有心讨好,唐沅也不下他们的脸面,端的是一派其乐融融。只是这样热闹的氛围里,有些人却就尴尬了。

戚行砚和苏菀在位子上坐立不安。想去跟着旁人一起到前面去敬个酒吧,可他们是戚笑敢的亲爹娘,天底下哪有爹娘给子女敬酒的道理?想安安分分坐着混一晚上吧,却又觉得不甘心。

那明明是自个儿亲女儿,怎么他们做爹娘的还不如那些个外人得脸面?

按他们的想法,最好是这个女儿能主动过来给他们敬个酒,再把他们恭请到上座,这样,看以后戚家上下谁还敢看不起他们夫妇!

但让唐沅给他们敬酒这种事情,想也知道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一直跟幺房不对付的戚家三房正好去敬完酒后端着酒杯走回来,看到他俩这脸色,眼珠子一转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三房的奶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明着奉承实则讽刺道:“哎呀,四弟四弟妹,笑敢这孩子真有本事啊,你们可生了个好女儿,叫三嫂我好生羡慕!”个屁!

戚家谁不知道这幺房夫妻就是个笑话?亲手让这么有本事的女儿跟自己离了心,如今不尴不尬的,她看了都替他们臊得慌!

苏菀自然听出了这个妯娌的言下之意。她气得涨红了脸,却不知何言以对,心里不由得埋怨起唐沅这个女儿来。

他们生养她一场,不就是让她嫁了个人吗?哪家姑娘不嫁人?她竟就这么怨恨上他们做爹娘的了,可见是个没有心的!

戚行砚和苏菀一顿饭吃得难受至极,看着前方被众星捧月的唐沅,更觉刺目。

当然,他们的情绪唐沅是感受不到的,就算感受到了也不会care。

什么阿猫阿狗都要老娘给眼神,他们配吗?

第146章 被牺牲的原配(19)

唐沅特特从沪城回来过年, 自然不只是回家看看那么简单。她跟戚家这群人都没什么交情,只随意敷衍过去, 一连几天都呆在老爷子的书房里, 把伺候的仆人都赶了出去,祖孙俩也不知道都商量了些什么。

到初四那天, 唐沅返回沪城的时候,戚家众人又凑过来强刷了一波脸,唯有戚行砚夫妇别别扭扭地站在一边, 想凑过来又拉不下脸,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活生生把自己涨成了一颗紫菜甘蓝。

戚老爷子亲自把她送出府门, 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 到最后却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 家里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 只一点,你一个人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万事小心。”

唐沅笑着点了点头:“我会的,您放心。”

戚老爷子凝目看着那汽车载着人越跑越远, 心里头也说不清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只是他们家这千里驹啊, 是真的要乘风而起了。

对于真正的鲲鹏来说, 地面从来困不住它, 只有天空才是唯一的归宿。

***

军工厂在这一年春天正式筹建完毕, 投入运营,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场改变了人类文明进程的世界性大战终于爆发。

狮子和雄鹰在这颗蓝色星球上拳脚相加,争夺着至高宝座,病弱的东方巨龙却只能蛰伏着,眼睁睁看着战火波及到自己的身躯,灼伤它的鳞甲。它无可奈何。

曾经俯首称臣的弹丸小国趁机赶走了自己的敌人,将太阳旗插在了华国北边广袤的齐鲁大地上。

以杜孟勋为首的华国当局对其笑脸相迎,选择将自己的国土拱手于人。

消息传开,如巨石入水,华国上下都沸腾了。

华国人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风骨,那是五千年的渊源文化和历史传承赋予他们的底气。

这个民族自诞生以来,就在不断地遇到新的挑战,同时期的朋友或者对手都湮灭在了时光长河里,唯有它一直绵延生息至今。

它也曾站上世界之巅,傲然俯视万物众生,它的强大曾经让世界侧目,那是万国来朝、八方齐贺的盛世。那时,没有一个华夏人不为自己的血统自豪。

五千年的热血流淌在骨子里,老祖宗留下的训诫,他们华夏人从来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也因此,当政府带头丢掉华夏的气节、向敌人奴颜婢膝时,才格外让人难以接受。

人们绝不承认政府向东瀛出让齐鲁大地签下的条约。于是,由燕京的青年学生们带头,高举横幅旗帜走上大街,一路来到杜政府的办公大楼前,声嘶力竭地怒吼着,斥责他们的懦弱卑劣,为了利益连自己的同胞都能轻易舍去。

一干高官政客在里头听那些骂声听得脸色青白,警务司急急忙忙地就要去逮人。可那些青年学生的人数实在太多了,大半个燕京城的高等学府都聚集在外面,他们奋力冲破了警员的防线,站上高台,举着喇叭慷慨激昂地呼吁四万万同胞。

他们脊背挺得笔直,站在台上的身影仿若青松白杨,半旧的灰色长衫迎风鼓动起来,他们常年握笔写字的铅白手背上青筋毕现,眼里迸发出的热烈光芒透过厚厚的镜片,直直射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那里面燃烧着一团火焰,火焰要冲出来,将这政府大楼、将世间所有的不平事肮脏事烧得干干净净。

“砰——”

喧闹鼎沸的广场上突然响起一声枪响,前排的学生只觉得有雨滴洒落在自己脸上,然后他们就惊恐地看到那高台之上绽开一片鲜血。

那上一秒还在说着正义永存的人,他的生命已经被永远留在了此刻。

“啊——”

尖利的女声划破空气,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仰面倒地的学生。人群静默一瞬,却如在沸水中投入通红的炭火,冒起的气泡短暂地消失后,又以更加猛烈惊心的姿态席卷而来。

人群疯了。

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学生,他们一个个赤红了双眼,如绝地反击的猛兽,向那些警员不要命地扑上来。他们无视那些人手里的枪|支弹药,一心往大楼里冲去,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政要名流抓起来,质问他们为何对敌人软弱乖顺得像条狗,转头却冲自己的同胞露出了獠牙。

负责维护治安的警员们彻底慌了,他们根本阻止不了这群愤怒的学生。于是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四周都充满了尖叫声和嘶吼声,鲜血不断地在天空中绽开成一朵朵花,把燕京的蓝天都染上了惨烈的红。

这场暴|乱足足持续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广场上陆续有人来清理血迹尸体,清水一泼,那水泥地面就被冲刷了个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可在其他地方,昨天发生的一切却通过各种载体,风一样飞速传播开去。

燕京学生游行抗议《齐鲁条约》,政府一夜诛杀近百人。

——这条新闻一出,举国皆惊。

眼下本就是最敏感的时候,因为前不久与东瀛签订的条约,政府的公信力在人民心中大大下降,偏偏他们又在这个时候冲青年学生举起屠刀。

近百同胞喋血,还都是祖国未来的栋梁之才,这如何能不叫人惊痛?

人民的愤怒被彻底点燃了,不止是燕京,也不止是青年学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为这件事情发声,街上每天都有游行的队伍,各类报纸杂志充斥着对惨死学生的悼念、对政府的失望痛斥。

杜政府的人成日忙得团团转,却怎么都平息不了大众的怒火。

而在这群情激愤中,却鲜有人注意到,一股暗流正在底下悄然涌动。

唐沅看着今早最新的报道,沪城大学又有十三名学生死于游行途中,冷冰冰的铅字印在黄色纸张上,底下配着黑白的尸体照片,照片上的血泊像一滩浓郁的墨汁,唐沅只是看着,就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掌。

1088也长叹了一口气。虽然它不是人类,但生命的逝去,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逝去,总是令人痛心的。

它担忧地看了看唐沅:【宿主,这不是你的错。】

动荡和革命总是伴随着流血和牺牲的,这些学生都是勇士,他们的肉|体虽然死亡,但灵魂却已经和这个时代紧紧相连,化作了华夏人的精神和风骨。

唐沅长呼了一口气:“我知道。”

她眸光沉沉:“但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各级政府都在为这些天的游行暴|乱头疼不已的时候,本该在新建成的军工厂督工的唐沅却突然来了燕京。

杜孟勋这几天正焦躁得厉害,听说唐沅来了心情也没能美妙多少,抽了时间来见她,直截了当地问她什么事。

唐沅把文件推到他面前,道:“上次我跟您提过的能检测飞机导弹的仪器雷达,已经基本成型了。”

杜孟勋神情一震,刚才还心不在焉的样子立马就收了起来,急忙拿过文件细细地看。

“好,好,好哇!”

他连声赞叹,眉目间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劳累充血的眼底重新焕发出神采奕奕。

唐沅带来的这个消息,简直就是久旱天里的及时雨,让他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

从几个月前唐沅第一次跟他提出这个计划开始,他就知道这将是一个绝佳的机遇。雷达这玩意儿可比不得什么高级点的坦克装甲,这要装备在军队里,几乎等于拥有了千里眼,敌人的许多攻势都将无处遁形。

眼下大战爆发,正是最剑张跋扈的时候,只要他拿着这东西向其中一方卖个好……

莫说一个齐鲁之地,便是前朝朝廷跟列强签下的那些个条款,他也能给它抹平了!

到时候,还愁那些酸文腐儒不对他歌功颂德、还愁百姓不服他吗?

杜孟勋心头一派火热,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但他却也知道,直接凑过去巴巴地求着人卖安利是下下之策,上上之策却是,让别人主动发现这个东西的好,反过来求他。

可是,怎么才能让人反过来求他呢?

杜孟勋不自主地皱起眉头。

唐沅似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轻声提醒道:“先生,您忘了曼国的军队最近还在齐鲁上空徘徊不去了么?”

东瀛抢走了曼国在华国齐鲁的主导权,曼国顾忌着欧洲战场,只能无奈退让,但这不代表他们就心甘情愿了。

如今驻扎在齐鲁的大部分曼军已经撤离,但仍时不时有飞机盘旋在齐鲁上空,没事儿就往地上投个炸弹,弄得东瀛人防不胜防,痛恨不已。

遇上运气不好的时候,曼军的飞机还会越过齐鲁的边界线,投到旁边属于杜政府管辖的省市来。他们做这种事做得肆无忌惮,事后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完事儿,双方实力差距摆在那儿,杜政府除了忍气吞声装孙子,还能怎么办?

而唐沅之所以提醒杜孟勋这一句,就是暗示他拿这事儿做文章,把曼国当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显然,杜孟勋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连解决两个困扰他的大难题,杜孟勋的眉心彻底舒展开来,心情说不出的轻松愉悦。他这一高兴,看唐沅的目光也越来越慈爱祥和,不清楚的怕还以为这是他亲女儿。

而唐沅现在在他心目中的价值,显然不是区区一个女儿可以比拟的。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天命帝王,唐沅就是专门下凡辅佐他的斗枢星掖。

得卿如此,大业可得啊!

……

唐沅的鱼饵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静待鱼儿上钩。

她一向是个有耐心的猎手,最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但这回,她却罕见地生出几分心焦,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些死者的冤魂在她脑子里一直盘旋不去,万千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心口,催促着她快撕开一个口子,去倾倒发泄,去呐喊嘶吼。

但她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白萍被捕就义的消息传来时,她正在同齐鲁相邻的江城组织着人手做杀鸡儆猴的前期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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