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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嫣并不知道裴英的心路历程,她慢慢回忆着道:“过目不忘,好的记忆不会淡忘,不好的自然也不会淡忘,这无疑是折磨人心的。人这一生历经的事何其多,一般人记得那么多已经足够厚重了,如你这般,恐怕会不堪重负。”

陈嫣其实是有些吃惊的,裴英这种情况应该是‘超忆症’,简单来说,什么都能一点儿不差地记住,而且根本忘不掉!这是一种很罕见的病症,全世界也没有几个(至少已知的没有几个)。

‘超忆症’听起来很爽,很多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读书不用发愁了,别人努力用功的时候,他们只要随便看看就行…但吃瓜群众显然只看到了事物的一面,而且是极其狭窄的一面!

人的大脑为了保护自己,特别设有‘遗忘’功能!所谓超忆症,其实就是遗忘功能的缺失!忘记,并不是人类的缺陷,而是人类为了保护自己,在漫长的进化岁月中保留下来的能力。

不能忘记的人在时间长河中都被淘汰了。

“人会遗忘,不是坏事。人心弱,事事都能留存于心,那才是不堪忍受的。你这样,恐怕不是比别人多了份天赋,而是比别人少了天赋,少了能忘记的天赋啊…”陈嫣的声音清浅,并不会比呼吸重多少了。

裴英模模糊糊的,感觉自己似乎呼吸不上来,耳朵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杂音——好像少年时,那个时候他还不熟悉自己的‘天赋’,总会如此。

第197章 大车(4)

蜀中, 天府之国,从来是一个好地方,无论公元前的西汉, 还是两千年之后的现代。

自从秦代蜀郡太守李冰父子在此修建都江堰以来,四川盆地这一块就成了真正的大粮仓, 对中原地区有着非常大的意义——农业社会, 农耕地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为过。作为一个重要产粮区, 蜀中地区即使在这个时代尚属于‘中原’以外, 文化上更是非主流的存在, 但存在性却一直不低。

巴蜀之地, 因为四川盆地的独特地形,与外界是相互隔绝的。所以上古时期的文化和中原地区差异极大, 具体的可以参考战国七雄中的楚国, 楚国的文化、风俗、器物、饮食都和中原地区不同, 有着一种楚地独有的浪漫。

巴蜀地区也是如此,上古时期的文化在中原地区看来是‘奇’,是‘诡’,总之很不同就是了。

但春秋战国时秦国征服了巴蜀,在这里建立郡县, 巴蜀本地的文化开始被华夏主流文明鲸吞蚕食…现在虽然还有留存,却也不是主流了…

不过即使是如此,对于中原地区的居民来说, 巴蜀之地依旧是一个太遥远、始终隔着一层的地方。没办法, 从地形区来说, 巴蜀之地与外界交流艰难,这一点和其他地区是不同的。

但只要来过巴蜀的中原人都会承认这块土地的富足,肥沃的田地连成片,粮食产量极高——如果不是这样,也没必要修建成本高昂而又穿行不便的蜀道了,实在是这里有中原地区需要的东西!想当初秦国吞下巴蜀,就是吞下一个重要粮仓,可谓如虎添翼,为一统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呢!

而且不只是粮食,巴蜀还有很多自己的特产,主要是矿产这一块,非常惊人!

巴蜀两大富豪,卓王孙、程郑,都是开矿山、铸铁器为家业的!这两人是巴蜀首富,同时在全国也是最顶尖的商贾!时间再往前推,秦代有名的商人,寡妇清不就是经营丹砂的吗?那也是矿产!

这些足够说明巴蜀之地矿产丰富、易于开采了。

还有,巴蜀的井盐质量很高,在全国都是受欢迎的商品——此时还是盐铁没有收归官营的时代,所以只要有门路,都可以做这方面的生意。比拼质量的话,巴蜀井盐确实出色。

至于另外的特产,巴蜀之地其实还有不少,不过在全国范围内的名气就稍逊了。巴蜀之地因为气候独特的关系,寒冷地区、炎热地区的植物都能成活生产,物产是真的很丰富,另外还有一些特殊的农产品…总之质量都很好。

只是这些都不太好外销…这和运输成本有关,如果利润不够高,进出巴蜀贩货就有些不划算了。所以跑这一条线的商贾都会选那些体积小、单品利润高的商品,而不会有薄利多销的想法。

真要是那样,运输成本就能吃掉大部分利润了。

陈嫣商队一行进入益州核心区之后就分散开了,这个时候行路已经很安全了,而大家又各自有各自的货物要销售,也有不同的货物要买进,共同行动反而勉强。

大部分去了此时相对发达一些的蜀郡,而陈嫣裴英则是去巴郡。从地图上看,蜀郡应该在后世成都一带,巴郡则更接近后世重庆。坐船沿汉水不日就可抵达——之所以来巴郡,就是因为这里是汉水与长江的交汇处,从汉水过来方便一些,到时也可以直接出蜀。

相比起之前翻山越岭,坐船去巴郡就轻松多了。只要不是晕船的那种,呆在船上几乎就是享受休息了。

入蜀的时候走了很多天,其实也没有走很远,而坐船行于汉水就不同了,船行的飞快,两岸景色几乎是被滑过去的。

船上日子悠闲,陈嫣借着这个机会休整了几日,总算有些缓过劲来了。不过即使缓过来了也有些懒洋洋的,她知道,这是后遗症。人在极度辛苦一段时间之后,一旦休息就会不想动弹。

这一日又是靠在窗边发呆,甚至没有注意到裴英走到了一旁。

此时的船只大小有限,即使是所谓大船也很有限,至于这种行在汉水上的普通民间货船,更谈不上大了。裴英一共联系了有三只船,货物分散在三只船上,人也是如此。

按理来说陈嫣应该和他在不同的船上的,方便看货——交给‘外人’总有些不放心。不过最终两人还是留在了一条船上…对此陈嫣没有什么意见,反正他们又不是真正贩货的商贾,他们只是假扮的而已。

“再过两日就至巴郡了,到时货物贩出去…然后换船去会稽…”裴英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引得陈嫣抬眼去看他。

“咳咳,”裴英清了清嗓子,坐了下来:“你可来过巴郡?”

陈嫣摇头:“从未至于蜀地…‘大兄’来过?”

裴英确实来过,他在南方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特别是云梦泽那里。后来对巴蜀之地感兴趣,便索性逆流而上,在蜀中转了一圈。

陈嫣支着下巴:“我虽从未至于巴蜀之地,但却认识一些熟悉这边的人…张秀张先生你可知,他过去常常随他过去家主来巴蜀做生意,还认识卓王孙呢!还有申一公申先生,他原就是替程郑做事的,与西南夷那边极熟…”

裴英在长安的时候有过了解,张秀经营着泰和号的生意,手上握着大把资源,业内很有名气,若不是生性低调,名气还能更高。至于申一公,负责的是聚宝阁——聚宝阁的偌大名气就不用多说了。

不过他确实不知道这两人原本不是陈嫣的人,这个时候又没有一个个人履历档案什么的。如果不是对一个人的过往十分有兴趣,否则是很少追究这些的。

“那倒是不错…”裴英有些干巴巴地道:“不过如今不能亮明身份,这样的人脉就用不着了,不然他们必定有些故交在巴蜀,行事会方便很多…巴蜀也不一定安定…”

“是呢…”陈嫣表示赞同,可不能把古代的治安想的太好,觉得这时候人都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什么的。实际上,什么时代的人都差不多,有好有坏。真要论治安,古代肯定是比不上现代的。

现代人富足、大多受过教育、法制更加完善、国家权力可以深入到最偏远的乡村——这样的条件古代可不具备!真要去到偏远地区,总有这样那样的风险。有的时候遇到的其实不是匪徒,而是当地乡民。

乡民贫穷困苦,见外来者带着财货,一时心动,杀人夺财,这有什么做不出的?外来客商死在这种穷乡僻壤里,以此时的刑侦手段、皇权对乡里的影响,根本别指望能查出个结果…更大可能根本不会有人去查!

在这种情况下,皇权远不如地方豪强的名号好用,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就是这个道理了。你权力再大,管不到这芝麻绿豆处,那对于当地的人来说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如果陈嫣可以正大光明地打着一些朋友的名号,在巴蜀之地的确没有什么好怕的。比如陈嫣就认识程郑,平常还有生意往来呢!真要抬出这个名号,无论黑道白道,都要给些面子的。

“唔…怎么船停了?”陈嫣与裴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忽然脚下船一顿,似乎是泊在了一丛芦苇洲旁。

船家笑着道:“客人莫怪,芦苇洲里有野鸡呢!”

果然,不过一会儿,船家手上拎了三只野鸡,还有一兜子野鸡蛋。

陈嫣见了兴趣大增,花了一百多钱买下了其中两只野鸡,又买了船家的柴火,借用了船尾的火塘。笑着与裴英道:“今日食鸡好不好?”

当生活没有那么艰难之后,陈嫣就有心力提高生活品质了。当初上船说定的船价是包含了伙食费的,船家负责他们这些人的饭食。饿是肯定饿不死的,但要想吃的好,也没有什么可能。陈嫣左右无事,有机会就会买些船家的食材自己做菜,只用船家提供主食。

裴英是用观察的方式看陈嫣的,陈嫣非常熟练地烧水,烫鸡拔毛,之前鸡血已经放过了,现在只需要将鸡内脏之内取出来就可以了。

做这些事的时候陈嫣并不比任何一个市井女子生疏,甚至她的举动还要更细致——市井女子从小开始学习各种家务,烧火做饭当然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功课,但做饭这件事上其实是很粗疏的。

这没办法,古代劳动人民的食谱一向乏善可陈,公元前的西汉,连蔬菜都没有几样,素油还没有被开发,烹饪方式也少得可怜,食谱简陋程度可不必提了!这种情况下,公侯之家还能讲究点儿菜色、烹饪什么的…普通人家怎么讲究?

别说底层贫苦百姓了,就算是中产之家也吃的十分简单。

肉食难得一吃,吃的时候也没什么好做法——吃得少,也没摸索出好吃的做法。而禽类的鸡肉在众多肉类里就更别提了,其价格算是比较贵的。居于乡里的人可能还有机会吃吃,居于城市中的可就真没机会吃了!

这种前提条件,怎么会烹饪的熟练、烹饪的好呢。

看陈嫣熟门熟路地做这些,合理分配着时间,比如烧水的时候她就可以做些别的,显然是早就心中有数了的。

陈嫣烹饪的时候有个特点,就是会用到很多碟碟碗碗(条件不允许的情况除外)。这是现代生活给她留下的习惯,总是会把各种配料分别装好,自己看着舒服,也更有条理。唯一麻烦在于事后要洗的碗盘会非常可观。不过习惯了这一点后也就没什么了。

如今在船上也是一样,她把能够用上的都找出来了——离开长安之前准备的食物大多是干粮,以及一些耐储存的。到现在基本上都吃完了,除了佐料,大概就是一些干菜什么的。

陈嫣看到蘑菇干的时候特别高兴,抓了两把出来给裴英看:“竟然还有这个!今日可有口福了!”

裴英站在船篷旁边靠着,表情陷在阴影里,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无感…他特意选的这个位置,可以放心观察陈嫣——他还没有放弃研究陈嫣,当然不会放弃,很难遇到这样始终钻研不出结果的人!打开一层,就能发现她新的一面。当自以为有一些了解的时候,忽然又发现她有完全陌生的一面。

比如现在,裴英实在是不明白,一点儿蘑菇干有什么可高兴的吗?

她是什么人?整个大汉比她更尊贵的女子并不多了。而她的财富就更别说了,他只是窥见了冰山一角就已经觉得心惊。这样一个女子,为了两把蘑菇干,这么高兴,还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一点儿勉强?

不懂,真的不懂…不过裴英已经有些习惯这种不懂了,他有时候会觉得,他从来就没有懂过陈嫣一点点。之前所谓的‘懂’,都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懂’。

陈嫣原本的动手能力其实也没有这么强来着,过去的她当然也会亲手烹饪美食,但都是别人把最初的准备工作做完了,最后再由她来动手。至于烧火什么的,更是没干过,她想试试古代的灶火,身边人还要拦着呢!生怕火星子溅了她……

不过这一次跑出长安,一路上什么都做了,倒是把她的短板补齐了不少。

“有两只鸡,可以吃两种不同风味。”陈嫣向裴英炫耀。

陈嫣心里有各种不同的鸡料理做法,华夏人从来爱吃鸡,由此也演变出了种类丰富的吃法…只可惜,船上的条件一般,原料也不全,很多吃法也只能望洋兴叹了。陈嫣决定做个叫花鸡,再煲个鸡汤——因为原料不足的关系,这两种吃法其实也是因陋就简,谈不上正宗不正宗,就是随便做做、随便吃吃而已。

火塘中埋了裹满河边黄泥的叫花鸡,火塘上吊着一直陶锅,里面正是鸡汤了,现在正散发出香的不得了的味道。

做好吃的东西并不只是做吃的那么简单,更是一种享受生活的方式,至少对于陈嫣来说就是这样。这种时候她总是乐于和别人说更多的话,说说做菜的细节,食物会如何如何好吃之类。

“喏,知道为什么要用麦秆、干草烧火,而不用干柴吗?”陈嫣正在清洗鸡杂,袖子挽的高高的,露出雪白的一截手臂。之前一段时间的辛劳让她的手指不再那么白嫩了,但不见天日、藏在衣袖里的手臂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这个时候,才泄露出她一点点不同。

她不是‘裴嫣’,不是那个因为生活艰难,跟随兄长一同出门讨生活的市井女子。而是从小用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娇养出来的贵女。

裴英看着这个,有些心不在焉,只是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陈嫣兴致勃勃地形容:“因为干草烧尽之后的很弱,但又确实有火。这样的温火能慢慢炊熟,食物的滋味会更佳!”

此时的人,一般肯定是没有这种经验的。

看着分享各种烹饪小经验的陈嫣,裴英甚至会觉得错乱…她真的是长安的‘不夜翁主’?蘑菇干也好,烹饪的门道也好,这些事情真的值得这么兴高采烈吗?

“你倒是比之前欢悦许多…这有什么可高兴的?”裴英意有所指。

“…昂?”陈嫣有点儿不懂他的意思,反应过来之后就笑了:“有什么可高兴?有好吃的还不高兴?”

“我以为你过去该是吃过各种佳肴的…不至于为此欢悦。”裴英的说法倒是很符合一般人的想象…她过去是吃遍了好东西的,这方面的兴奋阀域值应该非常高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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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嫣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话虽如此说,却不是如此的…好就是好,好吃的就是好吃的,每一回食到都该心中欢喜才是。我并不会因为食的多些,就不喜欢了。”

想了想,陈嫣又道:“大抵是我这人易知足罢!虽然吃的用的从来都是最好的,但如果吃不到、用不到最好的了,也不会怎样。”

她到底不是土生土长、从来‘贵女’的大汉贵族,上辈子她也算是个朴素的人了。观念一旦形成轻易不会改变…

裴英沉默了一会儿,等到再开口的时候已经不是这个话题了。而是找出了一块布帛,在上面画格子,准备玩五子棋——船上无聊,陈嫣教了他五子棋,两人偶尔玩玩儿。不过一般都是用黑白石子,而不是用布帛,这显得有点儿奢侈了。

“来玩?”

陈嫣瞥了一眼,点头:“来!”

裴英低着头在布帛的格子花了一个空心圈,表示自己下了。陈嫣走过去点了一个位置,裴英便在这个位置上画了一个实心圆点。陈嫣下完之后就走到另一边去照看陶锅里的鸡汤去了,等到裴英催她,这才过去下一步棋。

陈嫣心里估量着鸡汤的程度,决定再多煲一会儿…野鸡大多肌肉紧实,如果是炖汤,花的时间是要长一些才好。不过相对的,鸡会非常鲜!人家可是野外长大的,吃了不少小虫子之类的活食儿,味道可不同。

“鸡汤有甚可照料的…过来下棋!”裴英又在催促了。

陈嫣‘呵呵’一声:“你这话说得好,我是记在心中了,呆会儿喝汤羹,你可别过来!”

裴英对此表现的满不在乎,虽说现在鸡汤已经很香了,但说到底也只是一锅鸡汤而已。他又不是什么贪口腹之欲的人,怎么回在意这个!当即道:“不喝,不喝,我本不爱喝这羹汤之类。”

“哦…”陈嫣平平淡淡地答应了一声,显然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会说这种话的人往往都不是真的不喜欢某种食物,只是没吃过好的而已!

鸡汤差不多的时候,陈嫣打发裴英:“去问船主家要些粟米饭来。”

她可没有做主食,这就归主人家提供了。

裴英去船另一头找船主的时候始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记得一开始的时候陈嫣待他真的十分客气!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言语之间再无一点儿尊敬就不说了,还常常使唤他…

搞得好像他们之间关系很亲近,能如此相亲一样!实际上并没有啊!他只是负责把她带出长安,送到齐地而已——如果出什么意外,甚至不用送到齐地。

真搞不懂…就像他搞不懂陈嫣一样。

粟米饭拿回来的时候,食案已经布置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可布置的,就是擦干净,然后放上餐具。陈嫣还拿出了一小罐米酒,这是她上船之后闲着没事酿的,今日算是初尝味。

裴英才放下盛粟米饭的陶盆,陈嫣便指着鸡汤道:“帮帮忙,这鸡汤太烫了,我端不来。”

陈嫣的手掌皮肤娇嫩,就算前些日子吃了些苦,那还是嫩的,端部了烫的东西。要说拿块布隔着去端,又懒得麻烦了…裴英手上一层厚茧,肯定是不怕烫的,不用白不用啊!

裴英很想说不干!但最终也只能在心里说说罢了,心里说完之后就很是从心地去端鸡汤了。

他端鸡汤后陈嫣就去扒拉火塘,将底下烧的非常硬实的大泥团给扒了出来,用一陶盘盛着,也放在了食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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