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1)
太上皇霍检放下筷子,抬起了头,“霍淩,你是不是觉得当了皇帝,我就不能拿你怎么办了?”
吃得正专心的霍淩茫然的起了头,“啊?”轻眨了下眼,完全不明白自家父皇大早上的发什么疯,“说得好像我不当皇帝的时候,您就能拿我怎么办了一样。”忍不住嘟囔了一声,在霍检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之前,霍淩先一步给他夹了块水晶桂圆糕,“来,吃饭吃饭,有什么事情用完膳以后再说。”
“食不言,寝不语。”给霍检夹了条小银鱼,霍淩还朝对方轻眨了下眼睛,“您懂的。”
什么话都被霍淩说完了,被气得笑出来声来的霍检定定的看着他光是提到名字就觉得糟心的儿子。待得意识到对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以后,霍检已经懒得去计较对方故意与否,只能再三告诉自己跟霍淩生气完全不值当。
不生气,不生气,真的不能生气,不然就真的太便宜霍淩这糟心玩意儿了!
再三给自己心理暗示的霍检深吸口气,半个眼神都不再给霍淩,一心只有面前琳琅满目的早膳。
一个不小心,霍检早膳就用多了。
当靠在雕刻着双龙的金丝楠木交椅中的时候,霍检看着絮絮叨叨的说着“年纪一大把了心里要有点数,别见到好吃的就想着往肚子里塞”的霍淩,恨不得将手中的消食茶朝对方劈头盖脸的砸过去。
“父皇,您跟我不一样,我能吃两碗甚至三碗饭,您能吗?”姿势随意的坐在楠木绣凳上,霍淩一边替霍检揉着肚子消食,一边数落着他不省心的父皇,“也不想想您现在连‘梅开二度’都做不到了,还想着一口吃成胖子,您行吗?”
左一句“您能吗?”,又一句“您行吗?”,霍检听得青筋都暴了起来,正当给霍检揉肩的安得总管心惊胆战的等着霍检将手中茶盏丢出去的时候,都快要在茶盏上留下明显指印的霍检突然一声轻笑。
“父皇?”
将消食茶一口喝完,随后往旁边一递,由眼疾手快的安得总管接过茶盏以后,霍检直接伸手揪住了霍淩的衣领,“听御医说活动能够消食,正好皇帝你也在。”
“……那就跟我试一下吧。”
扑面而来的杀气,让霍淩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不见半点惧怕的他甚至还有闲心质疑御医的不靠谱,“哪个庸医说活动能够消食?”
“散散步倒是可以,但是如果活动太剧烈的话,肠子容易断。”
霍淩这番话半点没有要威胁什么的意思,他只是根据自己脑海中突然浮出来的东西,下意识的说出这段话,仿佛“运动剧烈肠子会断”这件事一直植根在他脑海中。
没有人教过霍淩这番道理,仿佛本就如此,就像“在屋子里不能打伞”一样。
等等,屋子里为什么不能打伞?
霍淩突然陷入了迷茫,而以为他刚刚出言威胁的霍检见到霍淩的走神,突然感觉太阳穴抽痛的同时,也忽然完全找不到自己跟霍淩计较的意义在哪里。
揍狠了,万一霍淩抱病将事情全都推给他,最后收拾烂摊子的还不是他霍检?
揍轻了,霍检心里又不得劲。
所以,他为什么要跟霍淩这个蠢货计较?
说不定霍淩被揍了,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揍。
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霍检干脆收回了自己扯着霍淩衣领的手,按着自己抽痛不已的太阳穴靠回了椅子之中。
气势一弱,霍检甚至开始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就连将冬狩和他的万寿节一起办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往年的万寿节也没什么新意,还不如顺霍淩的意算了。
这样想着,半垂着眸子的霍检给了霍淩想要的答复。
“行吧,就按照你说的办。”
在霍淩因为脑海中突然浮现的东西而陷入纠结的时候,时间看着长其实不过几瞬。霍淩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自家父皇心思是如何的百转千回,回过神来的他突然听到霍检的这番话,不禁有些茫然,“……啊?”
霍检:“……”不生气,不能为这个糟心儿子生气,如此暗示自己的霍检深吸一口气,随手拿起果盘中的一个苹果,狠狠的就朝霍淩砸了过去,“啊什么啊,自己为什么来太极宫心里没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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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在屋子里不能打伞”这个,其实作者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老人们都是这样说——当然在屋子里面打伞其实也很emmmmm,除非屋子漏水漏雨。
说起来,还有“不能用手指月亮”、“镜子不能对着床”、“正月不能理头”、“吃饭不能拿筷子敲盘子敲碗,不然长大会去当乞丐”……之类感觉没什么道理,但大部分的人都会遵循的“道理”。
不知道小天使你们那里是什么说法,反正作者到现在都没有想通,在屋子里打伞为什么会长不高???
——也许这就是作者目前连一米七都没有的原因,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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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霍淩
被太上皇砸了满满一盘子的苹果,稀里糊涂达成目的的霍淩捞了个最红的苹果,边啃着苹果边以不打扰太上皇霍检的养老生活为由,衣袖都没有挥的就离开了太极宫。
霍淩的动作太利索,一举一动堪称行云流水,以至于太上皇的“滚”字还没有泄出音来,举目望去,根本就见不到霍淩的身影。
“霍淩!”
所有的咬牙切齿,都混杂在了这恨不得被霍检咀嚼一番就咽下去的名字之中。
“明知道跟霍淩计较只会气到自己,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乖?”一身铁锈红撒亮金宫装的叶贵太妃拎着裙角踏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太上皇那快要喷出火的尾音,都不用去思考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叶贵太妃忍不住嫌弃的给了霍检一个无比显眼的白眼,“我看你就是贱。”
正在气头上的太上皇霍检豁然起身,直接拿起刚刚被安得总管收拾好的苹果盘子就砸了过去。
“叶翠翠!”
“哎,我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动作迅速而又不失优雅的避开砸过来的苹果,叶贵太妃白眼还没有翻完,她对霍检的嫌弃就直接从话中倾泻出来,“不用你提醒。”
殿内用毫无杂色的狐狸皮铺了地毯,砸出去的苹果和盘子不但落地无声,甚至还连一点损伤都没有。
听不到响声的霍检一点都不痛快,强忍住再找什么东西扔过去的想法,霍检定定的看着面前妆容精致的叶贵太妃,不合时宜的想到了霍淩曾经瞎念叨过的一句话——“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虽然形容有些偏差,但在霍检看来这句话算是对他现在处境的一个合适形容。
按了按自见到霍淩后就没停止过抽痛的太阳穴,霍检满腔的怒火在叶贵太妃毫不掩饰的嫌弃下逐渐消散,只剩下不可言说的无力感。
随手将刚刚丢东西时滚落在椅子中的苹果捡起来,借着这个行为控制住情绪的霍检抬起眸来,直接朝叶贵太妃冷哼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就直说。”说完就赶紧走,看着就觉得脑壳疼。
自从霍淩坐上龙椅,太上皇和叶贵太妃以往勉强维持的“和睦”就彻底消失了,双方都不再掩饰对彼此的看不惯,尤其是在单独相处的时候。
两人年少的时候是“王不见王”的死对头,见到对方不是觉得脑壳疼就是感到心烦,谁知道兜兜转转之下睡在了一张床上,就连霍淩的出生都是因为一场被殃及池鱼而造成的酒后风波。
当年叶翠翠会成为霍检的侧妃,除了因为被自作主张的郑氏算计之外,还由当时的情势容不得定国公府再选择中立,而联姻是最方便的一种站队行为。定国公的态度是“只要乖女儿不愿意,那我就敢把皇帝都拉下马”,然而叶翠翠秉承着“嫁谁不是嫁”的理念,同时也为了定国公府考虑,她嫁了过去。
当然,无论什么情况都能让自己活得很好的叶翠翠哪怕嫁给了霍检,也从未吃过亏,就连最初算计她的郑氏到后面都只敢拿霍淩做筏子。
往事如烟般的从脑海中滑过,叶贵太妃将自己发散思维的行为归因于最近日子过得太闲的缘故,同霍检一直相看两厌的她同样回以一声冷哼,“如果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还真的不想来。”至于突然想起来这个月的架还没吵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了下这个月还差着几次的架没有吵完,面上不见半点异样的叶贵太妃由眼疾手快并且上道的安得总管扶着在太上皇的对面坐下,甚至还在霍检静静的看着就是不说话的注视下,接过了安得总管殷勤的递上来的花果茶以后,叶贵太妃这才抬眸,看向对面随着时间流逝已经消散怒气的太上皇,“有些事,我觉得还是需要通知你一下。”
“什么事?”
叶贵太妃轻抬了下下巴,一边被安得总管抢了不少工作的大宫女绿衣朝前走了一步,向太上皇恭敬的行了个礼以后,这才绕过地毯上散落一地的苹果,将手中的东西呈递给了安得总管。
接过安得总管检查完以后递过来的纸张,霍检漫不经心的随手抖开,紧接着通过这写满了纸张,窥见到了德阳郡主的野心,也发现了自己后宫有几次不安稳是因为长平公主出了手这个事实。
宫中的很多事情不是查不出来,而是往往都不能深查。
霍检不是不知道长平公主身后不干净,只是因为无伤大雅而选择了轻拿轻放。结果现在却将对方所作所为都呈递在了他面前不说,里面很多证据确凿看起来跟长平没关但实际上关系很大的事情,最初都是由他亲自下旨来盖棺定论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叶贵太妃递过来的这张纸上的东西,是在打他霍检的脸。
心情本就不怎么好的霍检因为手中的东西而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他忍不住朝对面的叶贵太妃抖了抖手中的纸,“你这是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意思,只是通知你——我准备对德阳下手了。”神色平静的叶贵太妃声音更平静的应道,“未免你怜惜德阳,或者为了反对我而反对的出手,我就先动作了。”
霍淩同叶贵太妃之间向来默契,女人的事情就交给女人去做,于是闲得跃跃欲试的叶贵太妃就果断接过了重任,为确诊怀了双胎的皇后柳玥减轻负担的同时,也给自己找点乐子。
曾经霍检为了反对而反对以至于是非不明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叶贵太妃自然要防范于未然。未免被一无所知的太上皇插一手,以免节外生枝的叶贵太妃只能跑一趟太极宫,将长平公主和德阳郡主做过的事情直接摆在霍检面前。
要是这样还能生出怜惜而对某些人伸出帮助之手,那她叶翠翠就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霍检这皇帝是怎么得来的了。
再次察觉到叶贵太妃对他的满满嫌弃,霍检原本想问的事情都懒得问了,他将手中的纸捏成一团,直接浸在了被安得总管重新换了一盏而他却一口没喝的消食茶中。
“行了,你可以走了。”
话不投机的时候半句都觉得多,霍检既不想问德阳郡主如何得罪了叶贵太妃,也懒得关心一点小事对方为什么要亲自上太极宫,看到对方就脑壳疼的太上皇按了按自己抽痛的太阳穴,眼不见为净的直接赶人,“别有事没事的就往我的太极宫跑,我这里又不是谁都可以去的御花园。”
霍检同样将自己的嫌弃明确的展露了出来,对此早已习惯的叶贵太妃内心不见半点波动,她甚至还出声夸奖了一番安得总管的泡茶手艺。
待得将花果茶都喝完以后,叶贵太妃这才站起身来,理了理没有半点褶皱的裙角。
“我走了,不用送。”
叶贵太妃高贵冷艳的看了眼坐在对面扶着脑袋的霍检,留下了同样听着就觉得高贵冷艳的六个字以后,娉娉袅袅的拾步离开了太极宫。
绣在红霞般的裙角上的芙蓉花蜿蜒而上,随着叶贵太妃的走动而拂过毛绒绒的地毯,对比鲜明的白与红映入了霍检的眼帘。
如此明艳的颜色,鲜明得让霍检忍不住想起了过去。
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心总能够被真心以待的人暖起来。因为霍淩的出生,两个之间互相看不惯的气氛曾经得到过缓和,那段时间付出过真心的霍检跟叶贵太妃之间也有一段“你浓我依”的生活。
可惜,在霍检的心中,什么都重不过他的江山。
加上宫中的女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的缘故,经不起消磨的真心逐渐消散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他同叶贵太妃之间也只剩下了相看两厌,仿佛曾经那段“花前月下”与“相爱相杀”的日子都只是过眼云烟。
随着细碎的阳光从外面散落进来,已经看不见叶贵太妃身影的霍检轻眯了下眼睛,思绪渐渐回归的他轻搭在扶手上的手动了下,忍不住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有些事情,能够挽回吗?
——不能。
霍淩给出了答案。
虽然叶子骞因为小黑豹“小小”的存在而没能对长宁县主产生实际的伤害,然而仍旧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德阳郡主伸出来的爪子哪怕还没能对霍淩产生伤害,但仍旧被霍淩剁了不算,一边的叶贵太妃还跃跃欲试的准备让对方连爪子都无法长出来……很多事情,一旦做了就往往没有挽回的余地。
当霍淩一边窝在椅子中批折子,一边听侄子霍灮汇报的时候,顺便漫不经心的给“有些错误无法挽回”这一点,下了无比肯定的定义。
叶贵太妃将叶子骞安排到霍灮所住的宫殿虽然是随手为之,然而当年就能查到霍泱的事情而借此向霍淩递“投名状”的少年,如今又怎么会让叶子骞白白的跟他在同一宫殿的屋檐下住一晚上。
叶子骞作为宗人令的嫡次子,哪怕不受宠也能知道不少外人很难查到的事情,向来给力的霍灮将新交的“朋友”送出宫以后便求见霍淩,将自己所知道的以及所猜测的东西,一点不剩的都告诉给了霍淩。
“看样子宗人令是真的能换了呢。”听完霍灮中途连口水都没喝的讲述,霍淩摸了摸下巴,忍不住发散思维的感叹了一声,“果然儿子坑爹坑起来的时候,就真的没我们什么事了。”
宗人令虽然一切向钱看,然而犯的都是无可无不可的错误,真的计较起来也不过是得到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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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当儿子坑起来的时候,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宗人令跟吏部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因为本身性质特殊的缘故,在某些职位上有一定的操控权限,比如守太庙的人选、皇庄的管事之类的位子,甚至在宫女的采选上也能插上手。
基于人情而抬抬手什么的可以理解,但是借此敛财甚至为了空出能卖的位子而算计着将人拉下马,那就过了线。
不过是跟霍灮所在宫殿的管事宫女看起来熟络的聊了几句,见到霍灮正在吃的葡萄的时候随口说了句“我家也有”,外带同霍灮聊天的时候夸耀了几句自己家而已,谁知道心细如发的霍灮能够从中得出那么多的信息不算,甚至还直接得出了宗人令在卖官的结论。
霍灮给出的分析有理有据,真实的程度高达七成以上,说得霍淩都信了。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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