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魏定这会儿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后悔,还是懊恼,就快要乡试了,他本来就觉得自己准备的不充足,如今又生了病,可谓是屋漏又逢连绵雨。
简直是倒霉透顶了,对乡试就更没把握了,尤其是算学,他跟堂弟的水平差得远着呢,也不知道其他的考生都是什么水平。
他本来水平就不高,又赶上生病,脑子都快成浆糊了,现在再做算术题,把题目读明白都要废功夫。
“谁让我这么倒霉,实在不行,今年我就不去了。”说完这话,魏定心里头仿佛是松了口气。
他是真觉得自个儿没准备好,到时候跟堂弟一块过去,一个中举了,一个名落孙山,家里头是庆祝,还是不庆祝,怎么着都不好看。
若是他侥幸能中举,那名次肯定也是在堂弟之后,他自个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反正早早的就已经认清楚现实了,但是夫人可是对他寄予厚望。
还不如再准备三年,等他准备充足了,名次到时候也能高一些,再者,他跟堂弟不是同一届的考生了,也就没那么多比较了。
得,知子莫若母,儿子想什么,当娘的还能一点儿都察觉不到。
“看看再说吧,身体实在撑不住,那就只能再等三年了。”
身体当然是更重要的,她也还是希望儿子这次能去试一试,从中秀才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年了,准备了五年的乡试,也该去验一验成果了。
这事儿她也问过老爷了,虽没有必中的把握,但也在两可之间,跟三年前比起来,这一届乡试值得下场一试。
第22章
魏定到底是没去考试,乡试再重要也比不过身体,更何况这一次乡试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早先还好端端的,到了这紧要关头人,反倒是病了。”魏定的夫人絮絮叨叨的道。
心里头难免有些意不平,一同读书的两个人,夫君的堂弟都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明日出发了,自家夫君却病殃殃地躺在床上,只能再等三年。
人生有多少个三年可等啊,这倒霉事儿怎么就落到自家身上了。
已经做了决定,魏定这会儿倒是平和的很,“天灾人祸原就不是人可以预知的事情,再说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这还是件好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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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副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在把握不大的情况下,去乡试折腾这么一遭,实在是不划算。
堂弟倒还好说,文章已经到火候了,很大的概率能够中举,就算是这次中不了举,那也算是攒经验了,反正堂弟又不像他,在考舍里头呆九天,半条命都没了。
魏定这会儿比谁都能想得开,之前跟堂弟较着劲儿熬夜读书的是他,这会儿心平气和能耐得住性子的,也还是他。
他夫人可就没这么好的心态了,就算是心里明白这些事儿跟魏时没关系,也免不了有些迁怒。
魏时同大堂嫂压根儿就没怎么接触过,哪怕是家宴,女眷和男眷也分桌而食,打照面的机会少,能说话的机会就更少了。
是以,魏时压根儿就没发现大堂嫂对他的迁怒。
马上就要出发去赶考了,临行前的头一天晚上,他还在苦哈哈地被大伯考教学问。
“背诵肯定是难不倒你的,这些书册我看你都快要倒背如流了,还是考你几道律学的题目吧。”魏大伯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一张纸来,上面是已经出好的律学题目。
他为官多年,不管是写文章,还是诗赋,跟年轻时比起来,老练了不少,但灵气也少了不少,这么比较起来,还真说不好哪个时期的作品更好。
不过律学就不一样了,他是一州的父母官,所学的所有学问里头,最离不开的便是律学,可以说律学里头的知识他每日都在践行。
水平跟年轻的时候比起来,那绝对不在一个层次上。
这些律学题目也不是随随便便出的,他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前几道都是基础题目,没什么弯弯绕,后两道牵扯到的知识点就比较多了。
他这也是有心想要考校侄子一二,最后这两道题目说难也不难,就是牵扯到的律法条文过多,想要写出来一部分很容易,但是想要把这些全都写全,那可就难了。
乡试毕竟是头一个把算学和律学加进来的考试,难度不会太大,考的都是最基础的内容,就看能不能掌握全面了。
魏时也不瞎矫情,大伯能出题指点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管是什么时候,别说是临行前的头一天了,便是临考前的头一天又如何。
就这么几道题目,连做题带讲题整整用了一个半时辰,等爷俩忙活完,晚膳时间早就过了。
“也别回后院了,咱们直接在书房吃算了。”魏大伯是个不拘小节的,他还想着趁人吃饭的功夫,再给大侄子讲几个案例的。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那成,侄儿就在这儿吃了。”
魏时巴不得能在这儿多留一会儿呢,大伯公务繁忙,平时很少能抽出时间来教导他和堂兄,离乡试就这么点儿功夫了,比起自个儿看书,当然是听大伯讲几句更有用。
“你们这次乡试的主考官跟我还是同年呢,他向来是喜欢那种辞藻华丽的文章,所以遣词造句你就得注意了,不能太过朴实,尽量华丽一些,看起来有美感。”
对于这方面,魏大伯还真有点不放心,大概是因为他们魏家底蕴不深的缘故,他爷爷那边儿还在地里头刨食呢,所以不管是父亲,他是他跟二弟,写文章都偏重务实,到了小一辈儿也还是如此。
魏定和魏时这小哥俩文章的遣词造句也都偏朴实,辞藻华美的文章不是他们欣赏不来,而是不习惯写这个,更不擅长这个风格。
主考官若不是他这个偏爱华丽的同年,定哥儿中举的概率能有五成,但主考官的喜好跟定哥儿擅长的风格恰恰相反,那中举的概率可就不到五成了。
这也是他没逼着儿子非去赶考的原因之一,实在是把握不大。
魏时的文章也偏务实,不喜欢用一些过于浮华的词,相反,钉是钉,铆是铆,写文章的时候经常会引入数据,严谨是相当严谨,很有说服性。
但句子一板一眼的,能让考官看到能力,但文采就不好说了,最起码,真要比起文学性来,是不够出彩的。
作为考生,哪能不关注主考官的喜好,不过朝廷的任命下来也没多久,魏时都还没打听到主考官是哪一位呢,更别提人家的喜好了。
不过也真是够巧的了,主考官居然是大伯的同年。
“那这位主考官有写过什么书吗,或者有什么流传在外的文章?”魏时皱着眉头问道。
只说偏爱辞藻华丽的文章,这未免太过笼统了,还得是瞧一瞧这位主考官自个儿的文章,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书倒没怎么听说过,他的文章应该有几篇流传在外,毕竟是状元郎嘛,不过我这边还真没收录,我已经着人打听了,等把文章找好了之后,再让人快马给你送过去。”
虽然是同年,但人家是一甲状元郎,他不过是二甲,还是掉在了二甲的尾巴上,彼此并没有什么往来。
文风也不同,比起状元郎精致华美的句子,他更欣赏的是当时的榜眼,言之有物,没那么空洞和浮华。
所以这位状元郎过往写过什么书,又有哪几篇文章流传在外,他还真不太清楚,刚一得到消息,就派人去打听了。
第23章
主考官的喜好固然重要,但最终决定考试成绩的仍旧是学识,主考官的喜好更像是书面成绩,一个人字写得好,肯定会比字迹一般的多几分印象分,但也仅此而已了。
若是暗合了主考官的喜好,名次或许会比原本的往前提几个,若是跟主考官的喜好相悖,名次也不会掉落太多,二十几个名次就顶天了。
所以最需要注意主考官喜好的是两类考生,一类是坠在尾巴上的,最容易落榜,几个名次之差,便会名落孙山,务必得好好注意主考官的喜好。
另一类的考生则是剑指榜首的,其实在乡试的榜单上,第二名和最后一名没什么差别,都只是中了举而已,但是第一名就不一样了,乡试的第一名为解元,较之以往的案首,更加荣耀。
读书人嘛,谁不向往着金榜题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御街上,乡试的解元虽不能跟状元相比,但也是这科举路上的一座小高峰了,谁又不想着站在这处高峰上,一览众山小。
魏时也是俗人一个,心中自然也向往着这份独属于读书人的荣耀。
所以主考官的喜好于他而言,还真不是一件可以忽略的事情。
乡试在八月份举行,又被称之为秋闱,今年的中秋节肯定是在家里过不成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七月十五的时候,魏时就吃到了大伯母让人送来的月饼。
这会儿月饼还不叫月饼,而是‘小饼’,不过这里的历史从武则天开始就有了巨大的转变,没有了大宋朝,自然也就没了苏东坡,也就没了‘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这样称赞小饼的诗句。
不过,不管是在哪个时空里,这圆圆的小饼,都象征了团圆美满。
魏大伯母在七月十五就让厨房把这小饼送过来,也是想让魏时在家里头提前过一过中秋节。
已经十四岁的魏时,早就没这么多敏感的心思了,这几年在柳州城的日子,在外人看来虽是寄人篱下,可魏时却是快活的紧。
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魏时现在远比之前要洒脱,心思不像之前那么敏感细腻,多了些少年人独有的意气。
所以这次也是奔着解元去的,较之以往,他不再一味地追求结果,也想追逐这路上的美景。
——
走到一半,大伯派来的人就已经追上了,不光拿来了主考官的文章和诗集,连生平经历都有。
主考官白石景生于书香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曾在翰林院任职,也都是进士科出身。
白主考官也是一样,二十八岁高中状元之后便进了翰林院,至今也没挪地方,官位从从六品一直做到了正五品。
半辈子可谓是顺风顺水,喜欢的文风也一直都没怎么变过,这一点从白石景发表的书和文章上就能看出来。
从拿到这些文章起,一直到开考,魏时旁的什么事儿也没做,拿出全部的精力,仔仔细细的研读白主考官的这些文章。
现在让他改变文章的风格不可能,不过写文章的时候,从选题到文章结构,到遣词造句,都可以参照着白主考官的风格注意一二。
——
乡试的头一天,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带来一阵阵寒意,魏时同大多数考生一样,穿的很是厚实,连并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夹袄都拿过来了。
没办法,若是得了风寒,那可就麻烦了,分到的考试还不一定是什么情况呢,万一漏风漏雨,晚上光靠着一床官服准备的薄被子可不管用。
管理考舍的衙役可不会管考生会不会被冻到,只要不是在考舍里直接被雨淋到,那就绝对不会插手。
所以哪怕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排队的时候魏时身上仍旧是捂出了汗,到了检查的地方,一如既往的严厉,查文书、查户籍,重点还是查有没有夹带小抄。
幸好还单独找了一间房子,免得这些秀才公赤1身1裸1体站在大街上丢人。
现在还比冬天的时候要好一些,最起码被扒光了衣服检查的时候,不至于冻到打哆嗦,但也不是什么好滋味儿就是了。
魏时本以为在乡试的考场上,应当查不到夹带小抄的考生,毕竟大家都是一场一场考下来的,知道入考场前的检查有多严格。
在场所有的考生都已经取得了秀才功名,一旦被查出来作弊,之前考取的功名可就没了。
出乎魏时的意料,跟他同一批被检查的一个考生,相搁了没几个人,魏时这边刚穿上衣服,那边儿就被检查出来了。
不知道应该说这个考生太大胆了,还是太倒霉了,小抄是在肛1门处被发现的,应该是用油纸写成的,裹成了长条,也就两个指节那么长吧,即便是展开里面也写不了太多的东西。
也不知道身体里还有没有别的,反正对于检查的衙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有这么一个,就足以证明该考生作弊。
乡试的检查程序跟之前是一样的,检查肛1门不是新多出来的一项,更不是衙役突然灵机一动另增加出来了一项。
魏时觉得那位考生在入考场之前,或许真的已经做足了准备,心里头笃定不会被衙役检查出来,只是藏小抄的那个地方太特殊了,一紧张或许就……露出了边角。
不过他一个人作弊倒霉也就罢了,与他结保的其他四个考生也跟着倒了霉,虽不至于被取消功名,但这一次的考试资格是没了。
这才真真是无妄之灾。
魏时一时之间也有些紧张,这作弊连坐的规则可是把自己能否考试的决定权,放在了其他人身上。
他固然相信大伯安排的人足够可靠,这会儿也不由得暗自祈祷,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别有大胆心粗的人,一把把他拽下去。
好在,一直到所有考生全部入场,也没再有被检查出来夹带小抄的考生,被取消考试资格的,也就只有一开始的那五个倒霉蛋。
因着乡试是提前一天入考舍,所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众人才拿到第一场的考卷。
考试向来都是从最基础的开始,乡试也是如此,所以第一场考的是帖经和墨义,相比院试,乡试的难度无疑更大,题目有的出自最基本的四书五经,偏门一点的像公羊传、左传、谷梁传……这些也都略有涉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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