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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笔,真的败笔。慕锦双目只在她脸上走了半瞬,又说:“还是别抬了。”

她再垂下去。万般庆幸,他美色至上,对乡间野草不屑一顾。

他伸手捻起她的腰牌,“二十……我上回找你侍寝是什么时候?”

“回二公子,去年……”她斟酌该不该说,尚未斟酌完毕,话已出口。“腊月。”

这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他长眸潋滟,柔下声来:“因何而来?”

“二公子喝醉了。”二十全身不动,眼珠子定在地面。

说得再细些,是腊月二十。那一晚,慕大公子为弟弟准备了生辰宴,二公子却独自酒醉到了厨房。他糊涂,亲上了她。

过程自然是不愉快的。不过,那天亦是二十的生辰日,她不让自己哀伤。子时过后,她不再强颜欢笑。然而,她笑,他不满意,她不笑,他亦不满意,拖着她折腾了一夜。

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嗯。”慕锦的手还是扯着她的腰牌,加大了力道,把她拉得向前趔趄半步。“我喝醉后说过什么话?”

他的声音仍然轻柔,二十听出了威胁之意。她稳住身子,一字一句说的肯定,“回二公子,奴婢不曾听到你说过什么话。”

他把她的腰牌轻轻一甩。

她险些跌倒,晃了晃身子,脚上使劲踩实地面。

慕锦说:“懂事,那就在这留着吧。”

“谢二公子。”

他转身向外走,衣袍消失在园门。

二十始终躬着的腰这才直立起来。她缓缓坐下,脚底发虚。绢帕被他扯得皱巴巴的,连绣线都断了。

这时,十五的惊呼声响起:“二十!是不是二公子来过了?”

二十应了一声:“嗯。”

“那为什么不叫我?”十五跺了跺脚,懊恼说:“我休息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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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没让我叫你,是想让你放心睡觉。”

十五从未见过,二公子有找过二十。她狐疑地望着二十,“二公子和你说了话?”

“问了几句。”二十重新拿起针线。

“他问了什么?”十五跟着在旁坐下。

“问了些女红的事。”二十面不改色。

十五怪叫:“他问女红做什么?”

“婚事近了,衣裳鞋袜都离不开女红。”

“骗人。”十五嘟起嘴:“二公子是不是问了我的事?”

二十问:“你的什么事?”

十五不答,说:“我去追二公子。”她别着一个白兰香囊,花香随着她远去而消散。

看着十五那飘扬的朱槿裙,二十疑虑更深。

——

过了几天,花苑的小六陪慕锦去骑马。这轮不到掩日楼的几位伺候,可十五硬是撒娇,撒到慕锦松了口。

小六和十五,俏丽若三春之桃,相伴慕锦身旁。

同行的尚书之子不禁调侃慕锦的艳福。

十五听着,心中窃喜。不料却出了岔子。

他们去时走的是官道,回程则是林路。

途中遇上山匪,护卫一时不察,丢了十五。

“丢了?”十四凶恶地冲至花苑,逼问小六:“什么叫做丢了?”

小六本就娇小,这下更是缩起身子,团成了猫似的。“就是……山匪把她劫去了……”

十四的眼睛润上水色,她赶紧眨两下:“二公子就这样把她丢了?”

“不,不是。”小六摆摆手,解释说:“你们没看到那群山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又拿刀,又拿剑,话也不好好说,直吆喝,光是听他们的大嗓门,我都吓坏了。同行的那位公子,说是兵部尚书家的,可也没多大神力,他保二公子已经很吃力了——”

十四打断道:“十五呢?”

“那个……就……二公子没有丢下她……”小六闪躲着十四:“是顾不上……”

“那不一样吗!”十四狠狠一踢椅子。

除了小六,其余人心知肚明,十五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沉默片刻,小九探出了手:“我们可以去报官吗?”

小十在厅中来回踱步,“前年听说,官兵围剿山匪,剿了几回,官兵死得比山匪还多。”

小九一听,吓得把手缩回去了。

二十素白的脸毫无血色:“二公子怎么说?”

“二公子没说……我也问了他——”接收到众人的目光,小六抱了抱臂,“你们别瞪我,我是想争宠,可谋害人命的事,我不敢。”

十四冷冷一笑,说:“以前的女人死的死,走的走,你现在排最前了。”

小六立即澄清:“她们不是我杀的。”

十一重重叹了声气,转身往外走。

二十紧跟出去,声音有些抖,“十五她……”

十一步子稍作停顿,再继续向前,说:“十五是惹恼二公子了。”

第3章

回到掩日楼。

二十和十一沉默,各自进屋。

静坐片刻,二十听见室外无声无响,再开门出来。

银月轻晃,红墙外一株白花成了仅有的点缀。这里走一人,便冷清一个夜晚。连泼辣的十四都敛避熄灯了。

二十举步往外走。

崩山居和女眷们的院落,以深潭相隔。

此潭有一名:逝潭。古时,一对深情男女在此殉情,世人惋惜,起名纪念。

传说当然是美好的。不过,居住在此的,是无情无心的二公子。

逝潭通行之路,唯有一座木桥。十四曾戏说:“我水性好,可以游过去呀。”说归说,谁也没有胆量去。

二十行至桥边。

桥上把守的两名护卫,有一个站了出来。他扫一眼她的腰牌:“二公子在休息,姑娘,请回吧。”

“请问……你见过十五吗?”二十两颊苍白,定定望着护卫。

小六说,二公子是尚书之子力保才脱身。

可二公子身边有寸奔。慕老爷曾言,寸奔武功深厚,罕有对手。

二公子不是顾不上十五,分明是丢弃了她。

主子的风流债,哪能过问。护卫不答,只说:“姑娘,请回吧。”

二十从绣袋里掏出碎银,恳切道:“麻烦你通报一声,我是腊月二十的晚上,伺候过二公子的。”

护卫摇摇头,还是那句话:“姑娘,请回吧。”

“麻烦你通报一声。”二十躬了躬腰:“二公子生气与否,后果由我承担,不会让你为难。”她把绣袋反过来,银子全部倒在手中,再双手捧到护卫面前。

护卫在月光下打量她。二公子的妾侍美貌如花,眼前这么普通的,还是第一次见。莫不是……真和二公子有更深的因由?

思及此,护卫不敢怠慢,和同伴分了银子,返身上桥。

他报给了寸奔。

寸奔漠然,摇头。

护卫退了回来,以同样的冷漠拒绝二十。

二十看着护卫面无表情的脸,道谢离开。

途中,她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逝潭,忆起儿时,爹爹带她和弟弟、妹妹去河边戏水的情景。她慢慢移动步子,身子藏在树影里。见那两名护卫并未注意,她蹲下身,伸指探了探水温。

寒凉如春夜。

她仰望崩山居的楼阁。

灯火通明的窗边有一道身影,似在欣赏夜景。

十五危在旦夕,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

慕锦的眼睛,轻飘飘地落在潭水对岸的树下。“寸奔。”

“在。”

“东西二财有多久没喂食了?”

“两天。”寸奔沉静地回答。

“省了捞尸的麻烦。”慕锦浅浅而笑,倚在窗栏。

东西二财是慕锦饲养的两条食人鱼。逝潭不是无人游,人过鱼食罢了。

寸奔向外看去。对岸树下黑影重重,他目力惊人,自然见到了那个试探的身影。东西二财只要寻得她的气味,必定紧咬不放。

寸奔看了慕锦一眼。

慕锦悠然自得。“她要是死在这里,也应了逝潭二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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