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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芽,快去替我备几身衣裳,我娘昨日已带着哥哥和小弟到了金陵,我这便回去瞧瞧。”月桥满脸喜气,几个步子便从案后迈了出来,只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了腿朝外走:“算了,我先去跟大夫人说一声儿。”

绿芽和秦姑见她这风风火火的模样,相视一笑。

那头安氏听闻了月家老二得了解元的消息,只沉默了下,倒是没为难月桥,只让身边的大丫头去回了声说知道就罢了手。

须臾之后,宁家的后门,一辆马车从里头出来,一路融到了街上头去,在经过朱雀、芦苇街后,马夫把车驾向了城门一条街,正要路过,却听一声尖锐的声音传来。

“什么,一百两!”

那声音高亢尖锐得整条街的人都看了过来,如同月桥主仆几人一般路过时撩开了车帘的也不在少数,他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在那城门口处的一处茶摊上,几个人正站在原地同那茶摊小二争论着什么,旁人或许不认识,但月桥却一下把那几人给认了出来,那正是远在江南月家村的淮婶儿一行,她旁边的姑娘虽说不认识,但她却一眼就猜了出来,至于另一位,便是此次也考上了举人的月淮。

月淮同月余煦二人都是天资不凡的学子,两人学识相差无几,只这次乡试,月余煦夺得了解元,而月淮却在那红字榜排了第六。

但月桥却知,月淮其实还能考得更好的,不过是,不过是被这一茬又一茬的事儿给耽误了罢了,而她二哥因为她,却努力的奋发,便是此次考出了这般的好成绩,又未尝没有替她争一口气的想法。

因为她,他们都改变了各自的轨迹,或者变好,或者变坏,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不可预知的明日。

“走吧。”最终,她只能放下了帘子,深深的看了那边一眼,吩咐车夫离去。

听着淮婶儿和黄姑娘同那小二据理力争时,月淮不经意朝身侧撇了撇,说不清为什么,心里蓦然一股失落一瞬笼罩了他。

那种感觉,犹如当日他彻底失去心中挚爱时一般。

“你这个黑店,黑摊,我告诉你,你想讹老娘的银子,门都没有,别说门而,那是窗都没有!”就这么一壶茶就要一百两?淮婶早就把平日里的贵妇人模样给抛到了一边,叉着腰,撸着袖子就想要跟人掰扯掰扯。

一百两,简直在喝她的血,要她的命!

黄姑娘也在旁附和,脸上十分不悦:“就是,一壶茶就得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被二人和黄家下人包围的茶摊小二脸上丝毫不见慌张,不紧不慢的摊着手,讥讽道:“没银子就别学人家吃大户,一壶流云山的极品黄尖卖你们一百两银子已经算很公道了,咋的,还想吃霸王餐啊?”

也不打听打听,他们这茶摊能开在这城门口处,像是家黑店吗?

“我不管!”淮婶儿口中唾沫翻飞:“反正你们就是黑店,一壶茶一百两你当老娘傻吗,我告诉你,我儿子可是举人老爷,就你们这种黑店,等我儿去告一状,把你们通通都抓进大牢里,看你们还如何祸祸我们这种无辜老百姓。”

说到后来,淮婶儿顿时趾高气扬起来,打从他儿子考上了举人后,家里那送礼的人可是络绎不绝,便是县里的县老爷也遣人送了许多贺礼,言语之间十分客气,这些都让淮婶的底气更硬了几分,不知不觉就习惯把这句话给摆出来唬人了。

“娘!”月淮听得直蹙眉,伸手拉了拉她,劝道:“别这样说,让人听见了不好,我只是个举人而已,算不得什么,如今这儿到处都是人,人多嘴杂的,别争论了,这茶钱我给了就行了。”

“不行!”

淮婶儿这会特别的硬气,想也不想的就驳了回去。

“哟呵!咋的还威胁我啊!”小二冷笑了两声,把肩上的帕子一抽扔在桌上,扭头就朝那城门口守着的士兵们吼道:“告诉你们头儿,有人想在我这儿吃霸王餐!”

第83章 楚家人

霸王餐?

原本在城门口尽职尽责守着的士兵们闻言,板着的脸顿时变得凶神恶煞起来,把过来过去的老百姓都给吓了一跳,胆儿小的直接就溜了,离这里远远的,也有些胆儿大的,一听这话,顿时眼一亮,眼不自觉就往这边瞥了过来。

“头儿,有人在小河儿那儿吃霸王餐,你还管不管了!”

下头士兵们的吼声刚落,城上,一个脑袋瓜就探了出来,虽只瞧请了个模糊的轮廓,但脸型四四方方的,很是有些威严,只听他道:

“个老子的,谁敢不长眼的欺负到我弟弟跟前儿!”

咚咚咚,只见这头儿话落就迈开腿从上头下了来,这才让人瞧清了他的样貌,脸还是四四方方的,还有些大老粗的模样,只块头很大,走路还有些虎虎生威的,嗓门也有些大:“在哪儿呢?”

士兵们随时一指就指到了正要撒泼的淮婶儿一行人身上。

那头儿桀桀笑了两声儿,吓得淮婶张着的嘴险些合不拢,眼见那叫头儿的跟座小山似的大步走了过来,欺软怕硬的淮婶这才害怕了起来。

月淮见此,这才插了嘴进来:“娘,咱们别闹了,给了银钱回家行吗?”

到这会了,淮婶哪敢说不行的话,慌不择路的点头,还在他手臂上推了推:“你去,你去,娘等你。”

便是那黄姑娘,先前带了好几个家丁,到了这会也都哑了声儿,不敢强出头了,身子不断的往后缩,看着向随时要丢下月淮母子跑路的模样。

倒是月淮不疾不徐的上前,抬手施了一礼,又对已经赶来的那头儿施了一礼,温和有礼的说道:“实在对不住了,家母未出过家门,不懂外头的作价几何,还请小二哥别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袋子递了上去:“这里头的银两便作为给小二哥的茶钱和赔礼吧。”

小二见他始终温和的模样,且还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眉宇间的怒色便消了下来,淡淡的瞥了一眼,接了过来,只又朝着淮婶努了努嘴:“那妇人,你可得记好了,这是在金陵府,可不是你们那小地方,这里头路上到处都是王孙公子、世家少爷,凭你儿子一个举人,在这金陵府如过江之卿,别太把自个儿给捧得高高的,小心得罪了真正的贵人,吃了亏才知道后悔!”

有那头儿在小二旁边,淮婶只胡乱的点点头。

莫说往后了,便是现在她都非常后悔了。

随后,月淮扶着淮婶上了马车,黄姑娘也在丫头的搀扶上了另一辆马车,一行人离去后,那大块头这才从小二手里拿了那钱袋子在手上颠了颠,叹道:“这读书人不错,能屈能伸,就是那妇人是个分不清四六的。”

小二顺嘴接了句:“那可不?”

“啪”的一下,那头儿一巴掌打在小二后脑勺,斜眼道:“你这小子出息了啊,明知道人付着心疼,还上赶着给人挖坑,说吧,可是那婆子得罪你了。”

“嘿嘿。”小二只顾着笑。

做他们这行当的,靠的就是个眼劲,哪些人能喝得起什么茶,一眼便知道,若不是那女子和那妇人说话不中听,他才不会哄着人去喝啥流云山黄尖,这不是牛嚼牡丹,牛头不对马嘴吗?

大块头白了这个弟弟一眼,从袋子里拿了块碎银出来,一边道:“楚河我跟你说,你这眦睚必报的毛病得改,咱爹从小就教导我们要善良,善良,你瞧你这,善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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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河不耐烦的扯过袋子,嘟囔着:“你善良你做啥拿我袋子的银子?”

谁料人楚大块头儿个虽大,但那耳可尖了,又是一巴掌拍在楚河后脑勺上,理所应当的白了他一眼:“我给你撑着,感情你跟铁公鸡似的只拿我当靠山,连点孝敬也没?”

这要不是亲弟,他早不干了好吗?

楚河嘟着嘴,到底没说话了。

楚行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着:“还有没有良心了小兔崽子,我一手把你拉拔大现在还跟我来啥亲兄弟明算账了是吧,我告诉你,这银子我待会还拿去买些礼呢,感情这礼你没份是吧!”

楚行哼了两声,暗道下回再有人来找茬,他才不管楚河这小兔崽子了呢,过河拆桥玩得比谁还精通。

楚河一脸茫然的挠了挠脑袋:“啥礼啊?”

楚行扶额,弯腰在一侧抽了张凳子坐下,叹道:“昨晚上你嫂子给你说了那些话,你咋今儿就给忘了呢?”

被他这一提醒,楚河这才回想起这一出。

说是她嫂子的一位表弟不久前参加乡试,考上了解元,如今人也回了金陵府,他嫂子就说要过去道喜,还叮嘱他哥说买些礼回去。

不,但这买礼就买礼吧,但这事儿跟他有关?

他嫂子的表弟,又不是他表弟,他去道贺算哪门子道理啊?

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没弄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楚行还解释了两句:“都是一家人,拐着弯都有些亲戚关系,你跟着去认认人总是有些好处的,就你这茶摊,若万一来的是个连我也压不下来的人,你到处找关系也白搭,救火救不了急知道吗?”

楚行为了这个弟弟那可真是操碎了心,扭头一看,原来楚河也抽了张凳子在一旁坐着,只是脸上心不在焉的,小腿还晃来晃去,把楚行给气得!

他屁股一抬就站了起来:“哥走了,不管你了!”

楚河还有些懵,见他哥毫不留恋的背影,嘟了嘟嘴,把那小二的白帕子往肩上一搭,又开始忙来忙去的了。

下晌申时一刻左右,城门口处马蹄声响起,接着一队人骑马闯了进来,这一行人便是头几个时辰前去了那庄子里头的宁衡一行人,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一队护卫,皆是马匹上挂满了布袋子,鼓鼓胀胀的,看着极为不匹配。

他们打马而过,溅起了地上一层一层的灰尘,首当其冲遭殃的便是楚河的茶摊,才刚刚抹了一趟的桌面儿又黏上了灰尘,楚河嘟着嘴,这可不敢发火,只在心里头狠狠的骂了几句这群公子哥们。

等瞧见他哥的身影从城楼上下来,往城里走时,楚河再不敢耽搁,一把把帕子给扔在了桌上,撒着腿丫子便朝他哥奔去:“哥,哥,你等我,我同你一道去。”

等他去了他嫂子表弟家,找准了机会便去告上一状,让他们这当大舅子小舅子的去说道说道,别整日的在城里骑马到处闯,尽给他们找事。

他哥说得没错,反正都是拐着弯的亲戚,都是一家人嘛,没错的!

快马而过的宁衡带着人急奔到宁府,门口有护卫见了他,立马拉着马匹缰绳,喊道:“五少爷。”

宁衡点点头,翻身而下,大步就朝里走,跟在后头的宁全一边让人下了货,一边捧着一篮子遮好的果子跟上去,一路上,丫头们不断的施礼,宁衡眼不斜视直奔到了莺歌院,又有两个面容姣好的二等丫头模样的女子袅袅娜娜的行礼,口中轻吟娇呼:“少爷,您回来了,我们姐妹俩许久未曾伺候少爷身侧了。”

说着那二人便要过来,不料,宁衡却尽直从她们身边错身而过,连眼都不带瞧一个的,直奔了月桥的侧院,等离得近了,如同个第一回见人的小子一般,脸上又兴奋,心里还忐忑着,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好一会,只见他板着脸出来。

宁全一直在外头等候着,这会见他脸色不对,便问道:“爷,你咋了?”

宁衡烦躁的蹙起眉心,没回他,只随手点了个丫头问道:“爷问你,少夫人呢?”

对,他不高兴的地儿就在这儿,整个侧院里头一个人都没有,便是往常伺候在月桥跟前的几个丫头都不见了,除了不高兴外,宁衡心里还十分失落。

大约便是他跟个毛头小子一般想上赶着捧着心意讨佳人欢心,结果到了地儿,别说上赶着讨好谄媚了,便是佳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他的那一番上赶着的心意一下就打了空,两种落差交织在一块儿,让他十分患得患失。

被点着的丫头身子一颤,仿佛是惧怕他一般,等宁衡不耐烦的又问了次后,那丫头才轻不可闻的回道:“回,回小爷,少夫人她,她回娘家了。”

宁衡蹙着眉听她结结巴巴的说完,跟着喃喃了句:“回娘家?”

抱着篮子的宁全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一跳,跟着到了宁衡跟前儿提点他:“爷,少夫人这时候回去,会不会是同月二爷有关?”

科举这等大事儿宁衡还是知道的,他眼一转,又问起了丫头:“爷问你,少夫人走时那模样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这回丫头回答得很快:“回爷,少夫人走时高兴得很呢。”

宁衡一听心里就有谱了,正好宁全也凑过来恭维了两句:“喜事,喜事,月二爷这定然是榜上有名了!奴才就一直说,这月二爷读书厉害,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那是那是。”宁衡扬着笑,那模样就好似在说他考中了一般。

没一会,主仆两个便大步出了宁府往月家而去,走时还把在庄子上得的新鲜玩意给通通带走了,等那头安氏得了消息,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这个儿子,真是白养了!

第84章 议婚事

月家那头,打从月余煦母子三人从江南府回来后,这家里上门的便是络绎不绝的,除开周围的邻里外,还有不少人竟慕名而来,这其中,大都是书院的学子,携着家中长辈登门祝贺,其也是为了多拓展自己的人脉,为以后做准备。

余氏这个当家主母头一日回来,旁的人都知礼的没上门,怕打扰人家歇息,不过这到了次日,一早便有许多人带着家中小辈过来贺喜。

月桥过来时,家中早是一片繁闹之象。

月屠户晌午时陪人多喝了两杯,这会脸颊都染上了绯红,见是她,笑着把人迎了进去,还打了个嗝,有些讪讪的说道:“闺女,你回来得真快啊,你爹我就是高兴高兴,没多喝。”

说完,见月桥脸上不像生气的样子这才松了气。

实在是每回他一喝酒,总要被灌大,而他心里又热乎得很,这一喝就停不下来,最后总是被人给扶着回家,累得那母子几个总是要给他收拾半晌,过后,几日都得不到个好脸色,当年他头一回被余氏给拿着棒子追着打便是喝酒惹出来的。

不过,月屠户暗地里撇了撇嘴。

这金陵府的人也太不能喝了,上了桌便是七嘴八舌的说话,听得他脑门都痛了偏生还听不懂,只得跟着傻笑,喝酒也是,一点也不敞亮,喝到这会,这心里还十分不痛快。

哪跟在村里头似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吆喝来吆喝去的,别提多热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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