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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贵妃问话

皇贵妃的绣春宫安氏不知来过多少回,每回被宫人们给捧着,被宫里各位小主们给阿谀奉承着,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虽说她竭力的保持着世家夫人的风范,但眼底那些傲气不屑显然还是很受用的。

只是这回,情况似乎稍稍有些不同。

安氏如同往常一般走在去绣春宫的路上,沿路的宫人们虽恭敬,但言语之间却不像从前一般上赶着讨些吉利话,连一些在宫宅内院里呼朋唤婢的小主们见了她也远远的避开了。

一把火就这么烧在了安氏心里头。

这些年她被捧得太高,到哪儿都是被簇拥着,加之坤帝对皇贵妃的爱戴,便是对上皇后的母族陈家的几位夫人,安氏也是不逞多让的,她心里凸自生着闷气,引路的宫人把她的神情瞧在了心里,但她什么都没说,只安静的在前头带着路,这让安氏更是有了火气偏生没地发。

就这样,等到了绣春宫,宫人还未退下,安氏便朝着主位上端坐的皇贵妃发了一顿火:“你这宫里的宫人真是一点眼色也没有,没规没矩的,该是要好生整顿一番才是了。”

宫人顿时白了脸,眼含祈求的朝皇贵妃看去。

敬敏皇贵妃宁凝如今不过堪堪二十朝上,正是女子最娇艳的时候,且她生得美艳无比,柳眉大眼,肤若凝脂,那美艳的脸蛋上又透露着少女的青涩,一颦一笑最是动人得很,可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让君王从此无早朝。

这样祸水一般的女子,偏生在世家,又无端生出一丝高贵大气,偏生又被宠得保留着少女的娇怯,整个人充斥着一种矛盾似的美丽。

她朝着宫人挥了挥手,得了赦令的宫人立马磕头谢恩,退了下去。

安氏不满,正要再说,却被皇贵妃一眼给定在了原地,那一眼,是安氏从没在她身上感受得到的威严,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她的心漏了一拍,声音也小了不少:“朝我撒火做甚,连个冒犯亲娘的丫头都不处置,这还是……”

她凸自念叨,却被不耐烦的宁凝给一声打断:“行了!”

安氏诧异,宁凝已经控制好了声线,在她下头的位置上努了努嘴:“坐。”

这言简意赅又慎重的模样让安氏心里打起了鼓,她慢悠悠的在椅上坐下,结结巴巴的问着:“这是,这是怎么了?”

“你说呢?”宁凝反问一句。

安氏心里闪过许多猜测,最终定在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儿身上,她脸色不自然的侧了侧,用绣帕遮着嘴,还强硬的狡辩:“我怎知晓,这些日子家里太太平平,你祖父祖母身子骨也好,你爹,你爹也好,我自然是好的……”

宁凝眼也不眨的盯着她,安氏后头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说啊,我听着你编呢?”宁凝半靠在软塌上,青丝划过,她软软的吃着宫人剥好的果子,还笑了出声:“我倒是没看出来,宁衡还长进了不少啊!”

这话说的,安氏立马会了意,她讪讪的保证:“这,人有失察,马有失蹄,你弟弟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只会眼巴巴的看,怎么会做出那等事,都是那狐媚子勾他的,你弟弟本就喜好美人,怎生受得住不是?”

宁凝秀眉皱起,挥开了宫人喂食的手,端坐了身子,冷笑起来:“得了吧,事情到底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我早就说过,不许他在胡闹,你怎还敢纵容起他,如今满朝上下都在议论,宁家的脸都丢尽了,以后,他上哪儿娶妻去?”

就没出事前,金陵的世家们都不敢把闺女嫁过来,如今出了这摊子事,岂不是更难?她娘甚至是祖母们又一贯的惯着人,把宁衡养成了个张扬跋扈、万事不放入心的性子,自己一手带大的人,她又岂会不为他打算?

可这一个个的又干了些什么蠢事,把好好一个人养成了这样,如今这性子定了,再想改过来,那是比登天还难的。

安氏被她的冷脸吓着,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这事儿知道的人就没几个,那些御史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等过些日子这些有的没的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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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真是如此就好了,宁凝也不会特意把人召进宫了,她对安氏这个亲娘那是恨铁不成钢,直接闭了眼敛眼不见为静:“你说得容易,可这会事儿可不会如此轻易了结了,你说无人知晓,但又怎会被人给逮住了小辫子,如今被人借着这个把柄说宁家齐家不严,万一大臣们众口一词,到时候,是让爹回家养老吗?”

“当然不……”安氏被说得心惊肉战的,整个人都无神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宁凝:“那如今可怎生是好?”

宁凝捏着眉心:“你先把当日的事儿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嗯嗯,”安氏慌不择路的点头,回忆起了月前那一幕:“那天傍晚,衡儿从外头带了个姑娘回来,我听丫头们报了信也没多想,只想着等他早上送回去也就算了,谁知第二日一早,那淮王府的世子和郡主就闯了进来,还带了个生面孔,说是世子的至交好友,让我们把他妹妹交出来……等他们走后,老爷审问了衡儿身边的宁全,他说这姑娘是他们路上在马明明车里给截过来的……然后就是这样了。”

安氏一五一十的交代完,直还言委屈着呢?

这人是马明明抢的,谁知道他用过没用过,如今倒好,一盆子屎尿倒是扣在了他们宁家头上,说他们宁家强抢民女,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民女啊?

此时的安氏,下意识的忽视了审问宁全时他交代的,这美人是庄子里发现的,马明明也不过是正好抢了人,结果在半道上被他们截胡了而已。

“这里头还扯上淮王家的两位世子郡主了?”宁凝忍不住皱眉。

看看,这都干得什么事啊,抢人抢到了人世子好友头上,淮王可不是一般隔得老远的亲王,他可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便是他的一对子女也极得陛下和太后喜爱,且淮王为人有些古板,最是公正不阿,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他必然是清楚得很,任宁家在怎么狡辩也是没用的。

在她面前,她这亲娘还说话里头掺着水,宁凝心里烦闷不已,让安氏回去等消息便把人打发了,等安氏战战兢兢的随着宫人离开,宁凝叹息着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旁边的宫人正要上前伺候,被从里间走出来的坤帝给制住了,坤帝大手一挥,绣春宫里的宫人便悄无声息的鱼贯退了出去,随后,坤帝大掌按在了宁凝手上,替她揉起了额。

宁凝轻声谓叹了一声,脸颊往坤帝手上贴,声音里有几分脆弱:“陛下你真好。”

坤帝转过身,从后面走到她旁边坐下,把人拢在了怀里,柔声说道:“我说过此事交给我处置便是,你啊非得自己逞强,被气着了吧?”

宁凝睁着一双美目看着他,双手勾着坤帝的脖子,嗔道:“你平日里处理朝政就够累的了,我想着这不过也没多大事儿,凭我堂堂皇贵妃难不成还处不来这么一桩事不成,太小看我了?”

若是一般宫妃定然会把这些小心思给埋在心里,生怕让人知道了她们端庄贤惠的面容下那颗算计的心,但只有宁凝,她的小心思袒露无意,还时常拉着坤帝一起闲聊让他帮忙出主意,在她身上,坤帝感受到了久违的愉悦,那是一颗看尽了繁华后难能可贵的真心,他们就像一对平凡而又普通的夫妻一般,对坤帝来说,这样的日子,无时无刻不是鲜活的,无时无刻不在占据着他的整颗心。

他含笑看着怀里爱慕的女子,随着她点头:“是是是,我的皇贵妃最是厉害了。”

“那是,你可是我用尽了手段才得来的,”宁凝一手沿着坤帝刚毅的面容细细的拂过,轻轻的抚摸着,一处一处,毫不放过,突然她一把埋进了坤帝怀里,脸上沾染了绯色:“陛下,你怎长得这样好看呢,嗯,比那些油光嫩滑的公子哥们好看太多了。”

坤帝哈哈大笑,连守在外头的宫人们都清晰的听到了那笑声,她们在暗处浅浅的相顾一看,接着便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垂着头,安然的立着。

里边,绣春宫里,一片暖意洋洋,坤帝却煞风景的问了一句:“凝儿不生气了吧?”

宁凝定定的看着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粉嫩的拳头在坤帝胸腔上轻轻的捶了两下,娇滴滴的撒着娇:“讨厌,又要生气了。”

她的样子倒不像是生气的,只是神情正经了许多,目光有些悠远:“陛下,你方才说,这事儿已经查清了,消息是从马家传出来的?”

坤帝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点头。

这事儿说来也是凑巧,马明明被宁衡截了胡,丢失了这么大一个美人,好多天心里都不畅快,再者跟着他的人也没觉得这事不能说,便偷偷在私下里传了出来,正好被皇后一派安插的人给知晓了,顺藤摸瓜似的探听到了前因后果。

第22章 想纳

皇都中央,是一座辉煌无比的皇城,依着皇城而建的便是内城、苏河、外城。站在城外,朝着城里张望,还能朦朦胧胧的瞧见那十里灯廊,从苏河之上一直蔓延到里边,尤其夜幕微垂的时候,高高悬挂的明灯把苏河给映照得繁华无比。

而越是繁华之地,越是会生出各种“妖魔鬼怪”。

这一汪池水中,比宁小侯出格的不是没有,相反,世家后宅多肮脏,多得是普通老百姓们闻所未闻的稀罕事儿,被遮遮掩掩的盖着不敢大白于天下,只是他们做得够隐秘,不管什么脏的臭的都闷在了锅里。

也不是没人张扬,只是被老百姓们津津乐道几日也就散了,谁还能整日的盯着别人家的破事呢,但宁家不同,本就出自一等公府,府中各位老爷又身负着重职,尤其还牵涉到了宫闱,带着缕缕艳香气味儿,最是能挑动老百姓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何况,越是身在高处,被盯着的人就越多,就越是会身不由己。

这强掳美人,毁人清白虽不是君子所为,但别家里头,更糟心的不是没有,皇后一派自然也没想

凭着能借着这事儿就能动上宁家分毫,他们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恶心恶心身在宫里的宁凝罢了。

整个金陵城,谁不知道贵妃最是疼爱这个她亲手带大的弟弟,对宁衡的事儿也很是操心,而在这座深宫中,因为有了贵妃,无论是皇后还是后宫的其他妃子小主们早就是个摆设,数次交锋中,均以皇后一脉落败而告终,所以,如今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儿,但只要能给贵妃添上堵,那不也岂好?

宁凝心里也是如明镜的,她借着这回发这般大的火,不过是对宁衡这回做的事非常不满罢了,她蹙着眉头,叹了两声。

坤帝随即问道:“怎么了这是?”

宁凝瞥了他一眼,咬着下唇:“陛下也是知道宁衡的脾性的,我原本还觉得他就算出格了可还知道收敛几分,可这回,我是真的无法替他辩解了,事实俱在,无论是他在马明明手上截过来的,还是自己抢的,总归是做了错事儿。”

坤帝挑了挑眉,正要说话,宁凝却一把从他怀里起了身,怒火不断的朝外头冒,道:“陛下,这回你可不许护着他,定然让他吃些苦头才是,我在宫里小心谨慎的就怕被人挑刺儿,他倒好,在宫外时时都在给我惹事儿,要不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我早就不管他了。”

这张牙舞爪的小模样在坤帝眼里别提多惹人怜爱了,他笑道:“你舍得?”其实,他不过也是爱屋及乌吗,谁让那小泼猴是爱妃的亲弟呢?

“我自然是舍得的,”宁凝毫不犹豫的点头,还朝坤帝皱了皱鼻子:“你也知道我娘那个性子,被人捧两句就不知道是谁了,宁衡会这样跟她也脱不了干系。”

说起安氏,宁凝眉头就直皱。

坤帝含笑的听着她抱怨,大手在她鼻头上点了点:“你啊,连夫人也敢说,就不怕被她知道了不依?”

宁凝努了努嘴,看着他:“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她瞪圆了眼,眼眸微微眯起:“还是说,你……”

坤帝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连连保证:“凝儿放心,咱们是一体的,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遮掩的淡粉色薄纱下,坤帝和贵妃的对话隐隐被拢去,只听见若隐若现的几句对话,能大概窥测这两位大都的上位者在谈论关于宁小侯后续的事儿。

过了两日,关于宁小侯强抢民女毁人清白的事儿越传越勇,继一位御史后,又一位御史站了出来,且这位御史并非皇后一脉的人,他在朝堂上公然指责宁家教养无方,致使其幼子才会如此无法无天,若是此事不能给出一个交代,那定然会让城里城外的老百姓们恐慌难安,甚至是在座的诸位有爱女的也会寝食难安。

谁知道下一个被辱的姑娘会是谁?

他的话站在了制高点,让人根本无法反驳,毕竟宁小侯过往劣迹斑斑,就算一个保证也无法让人安心,若是任由他如此胡来,那大都还有何律法可言、还如何谈一句爱民如子?

皇后一脉的人见此,更是高兴。

原本还只是想添添堵呢,没成想这效果如何好。

也有与宁家交好的官员上奏,说如今最要紧的是安抚那名无辜的女子,只有把这名女子安抚妥当,才能让百姓们放心,且,想必经过此事,宁小侯也定然会吸取教训,不敢再犯不是?

以至于后来,两方倒是对如何妥善安置这位民女产生了纠纷,皇后一脉的人则认为,宁小侯既然做出了这等事,理应把人娶进门好生对待,以此来赎罪。

而另一方则认为此女不过是一民女,哪怕是无辜的,但进了宁家,也最多只是个良妾罢了,怎堪为妻,世家子弟的妻子人选,必然也是出生世家才是,对这女子,一良妾地位已算飞上了枝头,足以弥补。

两方人选争论不休。而此时,月当家夫妻披星戴月一般赶了过来,他们风尘仆仆的到了城中小院,父女、母女一见面,还来不及高兴,便抱在一起哭出了声儿。

哭罢,月家一众人齐全的坐在了屋里,阮婶和庞婶见里头气氛凝重,连上个茶都轻手轻脚的,到了屋外,还不由得拍了拍胸脯,心里直道,这月家原也不过是一农家,怎气势还如此强盛呢?

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好一阵儿之后,余氏最先开了口:“事儿我和你爹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也听说了这两日发生的事儿,”她转过头,拉着月桥问着:“我儿,你是如何想的?”

月桥的眼眶还泛着红,她摇摇头,眼眸却出奇的亮了起来:“娘,不急,如今该急的不是咱们,自然会有人上门来先开口的。”

只要舆论一直在他们这头,那谁先开口就证明谁先输了。

余氏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感叹着:“你长大了。”

话落,她喉头又是一阵儿哽咽。从接到书信以来,余氏就没睡过安慰觉,她一直自责于把女儿推了出去,结果却让她遇到了这种事儿,她还这么小,又是在这个封建的社会里成长的,余氏一直都害怕她会受不住。

只是看着月桥坚强的模样,她心里反而更难受了。

“娘,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月桥给她保证道。

余氏也不是那般悲伤春秋的人,且如今月桥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人拉入泥潭里,她必须得打起精神劲,好生给她把把关。

月当家也开口道:“对,我闺女就不是那软弱的人,闺女,你千万别怕,也别有负担,哪怕你以后不嫁人,但爹和你娘也会一直养着你的,还有你哥哥们,就算他们成了亲娶了媳妇生了娃也是如此,要是他们胆敢对你不好,爹就把他们给逐出门去!”

月当家一段话虎虎生威,让月余粮和月余煦二人皆是一惊,连忙撇清干系:“爹,我和二弟岂是这样的人,你放心,定然不会如此的。”

“是啊爹,我们就只有这一个妹妹。”

“就会灌汤,”月当家冷哼一声,现在知道说好话了,这还是有两个亲哥在呢,结果呢,还把人给弄丢了,他还能信他们啥?

月余粮和月余煦自知失职,别说月当家只是不满,就是打他们一顿也认了。他们的愧疚表露无疑,让月桥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涩,她摇摇头,青丝随着摆动,脸上已经淡然了下来:“爹,娘,你们千万别怪哥哥,此事是我不好,若非我轻易信了他人,又岂会招来祸端?”

而这一个教训,也给她留下了个难以磨灭的印象。

月当家霎时瞪圆了眼:“不怪你!”

要怪就怪那黑了心肝的人,怪就怪那些不拿普通人当回事的公子哥们,要怪就怪人心险恶,要怪就怪没有保护好他闺女的两个儿子!

月当家一个大男人,在最初知道时,险些气得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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