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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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只好答道:“练了,今天师姐还夸了师弟进步快呢。”

嵇清柏点了点头,完全没发现氛围有什么不对,严厉道:“你也不能偷懒,练武强身健体的,总比一直喝药好。”

长生吐了吐舌头,乖巧应了一声,鸣寰终于有了反应,看向嵇清柏突然道:“弟子想要下山。”

嵇清柏面露异色,沉声道:“为何?”

鸣寰低下头,慢慢道:“其他七堂都有弟子下山,斩妖除魔,帮扶苍生,师父修行为重,不入世尚可理解,我与长生不该如此。”

嵇清柏眉峰几乎皱出了一个川字,他冷硬道:“你同长生与其他弟子不同,无需下山。”

“有何不同?”鸣寰攸地抬头直视着他,目光似淬了毒的针,“就因为我是妖,师父便不放心我,要将我一辈子拘在这胧月堂么?!”

这话一旦说出口,自然是没有留任何余地的了。

长生面色清白,站在旁边,竟一时不知该帮谁。

鸣寰之前身上的禁制是南无下的,胧月堂更是被嵇清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嵇清柏不松口,别说绝顶峰,鸣寰连院门都迈不出去半步,鸣寰不说,嵇清柏不提,长生装着不知道,这风平浪静的师徒情深里不知含着多少深谋远虑。

自从身上的禁制解开后,鸣寰的妖力再也不受约束,就连长生这样没有根基的凡人都能觉察得出。

嵇清柏又岂会不知道?

他是鸣寰的师父,为人师表,率马以骥,但也同样提防着对方。

长生忍不住伸出手,他小心翼翼扯住鸣寰的袖子,轻声道:“师弟……”

鸣寰收回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掉头走出了院门。

嵇清柏没有拦他,神色冰凉地拢紧了衣摆。

长生看了看师父,犹豫了一会儿,嚅嗫道:“我去劝劝他。”说完,也不看嵇清柏的脸色,转身追了出去。

嵇清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南无正垂眉望着他。

“我说了。”南无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是把不见血的刀子,“你不该心软。”

嵇清柏苦笑,问:“我是不该救他,还是不该收他为徒?”

南无想了想,淡淡道:“都不该。”

嵇清柏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很不是滋味。

南无倒是没再往他心窝子里浇油,不过分别得也很依依不舍,至于到底谁依依,谁不舍,最后也没分个清楚。

晚上的时候鸣寰才回来。

嵇清柏站在院子里,月色下,他像一棵瑞雪松柏,清辉耀目。

“北面最近不太平。”嵇清柏看着鸣寰,突然道,“听说鬼怪肆虐,已经死了十来口人。”

鸣寰先是有些诧异,不明白嵇清柏为何说这些,但转念一想,便又明白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嵇清柏没理会徒弟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平静道:“我准备带着长生下山,你要是想去,就一块儿吧。”

长生自然大喜,笑容止也止不住,他拉着鸣寰的袖袍,朝着嵇清柏道:“师弟当然要和我们一块儿去啦。”

嵇清柏又看了鸣寰一眼,点了点头,交代了一句“这几天好好准备下”,便转身进了堂内。

长生可是高兴极了,他拉着鸣寰一块儿回屋,嘴里说个不停:“我就说师父心里还是疼你的,别瞎想了,嗯?”

鸣寰大概也没想到嵇清柏会真的同意带他下山,整个人都有些懵,他低头看着长生收拾东西,嘟囔道:“我要是下去不干好事怎么办?”

长生转过头,他皱起了眉,有些严肃:“你又在瞎说什么话。”

鸣寰瞟了他一眼:“不是我瞎说话,我是妖怪,在外头有不少我的血,要是对着那些仇人发起狂来,谁能治我?”

长生想了一会儿,认真道:“我来哄你呗,你看你今天也对着师父生气了,还拆了后山一棵树,我不就哄好你了嘛。”

鸣寰被他逗乐了,戏谑道:“你怎么哄我?你都不要我的心头血,要是我真发了狂,第一个就能杀了你。”

长生并不信他:“你不舍得的。”

他笃定道:“就算没有你的心头血,你也不舍得伤了我。”

鸣寰嗤了一声,他也不知自己师兄哪儿来的自信,但仔细一琢磨,好似又的确反驳不了。

长生是他三番两次都恨不得给了心头血的人,他的确不舍得伤了他。

“你的确命不错。”鸣寰扣着自己师兄的掌心,对方的掌纹被他盖着。

长生炫耀似的晃了晃手,笑道:“那是,我生命线可长了。”

嵇清柏也不知自己带鸣寰下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但不论如何,金焰炽凤如果真能斩妖除魔,帮扶苍生,那定是这乱世里不可多得的一线生机。

南无说他心软,嵇清柏其实很明白,他入过世,也曾壮志救天下脱离苦海,最后却心灰意冷,归山问道,如今万年轮回的圣妖降世,他热血难凉,总还想试一试的。

“要是鸣寰仍入了恶业,我定不会留他性命。”嵇清柏站在七堂之下,发了誓言。

德高望重的堂主们自然拿他没什么办法,叮嘱几句便放了人。

嵇清柏刚从七堂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山道上的南无。

那人还是一身玄色的仙袍,今日难得冠了发,冰天雪地里似是多了一抹绝色。

嵇清柏看着对方,心头不知怎的,渐渐热了起来。

南无朝他伸出手,嵇清柏向前了几步,抓住了他的指尖。

他听到了铃铛的声音,问:“怎么又戴上了?”

“痛一些才好。”南无没什么表情,牵着他的手往前走,淡淡道,“免得我老想对你图谋不轨。”

第56章 卌三

南无并不陪着他们去北面,他似乎有别的事情要做,临行前站在嵇清柏的马下,抬头望着他。

“你们先去,我过几天就来。”南无说。

嵇清柏倒是不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他,温和道:“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南无没说话,他整理了一番嵇清柏的马靴,又握了握对方手里的缰绳,最后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这世间列国豪强,诸侯分封,地界向来不分明,再加近一年的天灾人祸,嵇清柏一路行来都是饿殍枕藉,尸横遍野。

长生不忍看,他心肠软,一路施药治病,救了不少人,但后来发现只是徒劳无功,无济于事,他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更何况见他施以援手,被救的人反倒诛求无已,给他惹了不少麻烦。

鸣寰显然对苍生如何没有任何想法,他冷眼旁观居多,见长生日夜焦心劳思,很是不屑。

但又见不得人累着,于是整天下来表情都很难看。

嵇清柏因为南无不在,竟有些许分心,他算是第一次尝到了点相思难解的滋味,身旁又无人可诉。

路途困顿,师徒三人偶尔还要在荒郊野岭露宿,嵇清柏半夜守着火堆,月下打坐半天都静不下心来。

长生累过了头,半路上又发起了烧。

鸣寰每晚煎药,心思沉沉地守着炉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磕磕绊绊,在大半月后赶到了北方锦城,临着城门关闭,三人才交付了进城的文书,嵇清柏找了家酒楼下榻,鸣寰去药铺给长生抓药。

“你先躺下。”嵇清柏见大徒弟又在制药,不怎么赞同道,“还没开始调查事情,你就累垮了可不好。”

长生笑了笑:“一路上用了太多药了,我怕临时有急,身上药不够。”说完又咳嗽了几声,叹了口气。

嵇清柏知道自己这徒弟虽然脾气好,但犟起来也是没人能拉得动,不得已摇了摇头。

长生虽挂着武修的名,但身上的功夫只够自保,嵇清柏的修为不能给没有根基的凡人,只能匀些内力过去,替人活血温脉。

等鸣寰回来,长生才肯吃了药乖乖睡下,嵇清柏在房间下了层结界,决定先去探下死人的事。

他换了件夜行的打衫,一出门就看到挂在窗上的鸣寰。

妖和人还真是不一样,这才不过几年,鸣寰看着已经完全是个成年男性的身形和长相,他一手扶着窗棂,一条腿几乎悬空着。

“师父去哪儿?”鸣寰问。

嵇清柏觉得他这姿势过于显眼了些,不满道:“下来,别给人看见。”

鸣寰撇了撇嘴,他从窗上跃下,轻盈地落在了嵇清柏的面前。

“为师去查下之前的几桩事。”嵇清柏不阻止他跟着,两人披着夜色出了酒楼,借着月光疾行。

鸣寰:“深更半夜,没人怎么查?”

嵇清柏淡淡道:“不用查人,查地方就行。”

锦城一年来发生了大大小小五起灭门惨案,这地方不是路上的那些穷乡僻壤,属于晋的封地,是个颇富庶的都城,惨案发生后,一城的人都夜半不再开户,夜寐惶惶,连诸侯府都不太平。

之前侯爷宋氏亲自登过绝顶峰,原本以为是想求仙问道,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绝顶峰受了托付,不是没派过弟子下山查探,结果竟是连点蛛丝马迹也没能查到。

初境武修虽比不上玄境,但也不可能一点妖魔之气都发现不了,嵇清柏想了半天,居然有些荒唐念头,莫非这些祸事并非妖魔所为?

夜晚的深宅大院鬼魅森森,更何况死了人后又添了血灾之气,看着都有一股子邪祟。

嵇清柏掏了颗夜明珠,翻墙进了后院,落地后才发现一颗杏树盘根遒劲,枝丫参天盖满了檐顶。

鸣寰跟着他落在树上,吹了声口哨:“这树怕是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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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清柏看了一眼:“还未。”

鸣寰笑笑,他从树上下来,跟在嵇清柏身后,前者推开了房门,一股子霉味扑到人脸上,混着过时的血腥气,嵇清柏没什么表情,鸣寰有些厌恶地掩着鼻子。

他从指缝间嗅了嗅,表情有些古怪。

“不太对。”他压低了声音,对着嵇清柏道,“味道不对。”

嵇清柏抽出了剑,他抬头,房梁上已经结了不少蛛网,屋顶漏光,但被外面那树银杏的枝丫挡着,他们进的这间该是前厅,死人后没人来动过,八仙桌椅上落了不少灰,堂中央挂着一幅画,燕子戏蝶的图。

鸣寰也有一颗夜明珠,他托着珠子走到前面,凑着画看了一会儿,说:“有妖的味道,但不太对。”

嵇清柏也闻了出来,但他分不太清,只能问:“哪里不对?”

鸣寰:“妖的味道不对。”他想了想,不确定道,“混着人的血。”

这里面死过人,当然有人血的味道,但鸣寰这么说,肯定不单单是凡人的血。

嵇清柏又用夜明珠看了一圈,突然灵台一震,攸地睁大了眼。

鸣寰见他脸色瞬变,心头慌了一下:“怎么了?”

嵇清柏迅速折身冲出了门,他三两下跃上杏树,口中念了一串决,面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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