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1 / 1)
而女孩子们是那么脆弱,她们超乎想像地热衷于自我感动。美化自己所感受到一切,也美化自己与另一个人相处时所发生的点滴。她们对有微信的人有着超乎寻常的善意,只需要他讲话的时候更坚定一些,这些女孩就会立刻照他说的那么做,他们似乎是一直在等待被人领导的绵羊。自动自发地将脖子上系上绳索,再将绳索交到他的手上。
只有汤豆拒绝。
她在中转站守夜时就开始争取义务,明白义务和权利是同时存在的东西。一但自己放弃在集体中展现自己能力的义务,那么也就意味着在这个集体之中,她会失去了相应的权力。
她比所有人都聪明。
黎川以新的视角去看待身边的一切,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父母之间的悲剧。
他们是如此愚蠢,以至于根本还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就做出了人生最大的决定。
怀着不同目地、无视最大的差距,两个人结婚了。之后,他们又太过无能,无力调和相互之间的矛盾。当现实的舞台拉开帷幕,这两个人根本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唯一会做的,只是发现一切与自己希望的有差距时愤怒地四处宣泄。甚至根本都没有真正地,想要去找到出路。
“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他妈妈常常说的话“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
他总记得那时候妈妈的表情。虽然大家都觉得他不应该记得。可为什么没有办法?这个生活不是自己想要的,你可以选择离开,但是你没有。
黎川不能理解这种脆弱。
在他眼中,人类进化了几百万年,可这对夫妻却宛如原始人一般,仍然是情绪的奴隶,任由一切发展到最坏的地步。
这个新的视角,令他惊叹,也震惊于赵小明的‘睿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其它人都太愚蠢,赵小明是他在和两个老太婆一起离开山区来到居住地之后,唯一接触到可以学习模仿的榜样。
而当赵小明问到他的家庭。
他只能用赵小明说过的那句话来回答:“就是普通人的悲剧。”
两个人相互深知对方的丑恶,又自怜于从没有对象可以畅谈的孤寂。
一度非常要好。虽然在别人面前,两个人仿佛毫无关系,甚至还会常常表现得有些敌对。在如何得到最高分上,也各有分歧暗暗较劲。
但只有两个人自己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这是他们最隐晦的秘密。
直到汤豆返回学院,一切才发生改变。
黎川在既将死亡的昏沉之中,却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他在离开中转站的时候,以为汤豆不能再回来。但是她却回来了。
他有些高兴。
因为汤豆和其它的人都不同。她不是那些绵羊。
他想,也许有一天,自己能和她像和赵小明一样坦诚地交谈。两个人应该成为最好的朋友。
在诸世凉主导的排挤时,赵小明温柔地安慰了她。黎川远远地站着,看见了赵小明转过身时的自得。对他来说,只是小小的花招就能得到人的喜欢,想必是一件玩弄人于肌掌的成就。当考场上赵小明被埋伏的汤豆和莫温击杀,汤豆毫不由于地跨过了赵小明的身躯,带着莫温离开,赵小明头一次体会到了挫败,倒在另一边的黎川眼睛却是明亮的——汤豆不喜欢她,不驯服于他,可也没有特别地喜欢赵小明,落入他的陷阱。
赵小明也不过如此。所谓的‘睿智’大袍下,现在只剩下苍白与空洞。他想。这个人身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已经知道什么样的笑容最令人有好感、怎么说话会令人信服、人性之恶要怎么挑拨、人性之善要怎么利用。也正是因为什么都知道了,才明其狭隘。明明知道这么多,但赵小明却仍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什么也没有做,只妄想着那个什么秘书长的女儿。
“这就是普通人的悲剧。”
赵小明已经没用了。
但他还有汤豆。
直到看到分数板之前,直面羞辱之前,他还对于自己与汤豆的关系有着一丝期待。
因为他是屠夫,而对方不是羔羊,所以才能坐在同一张桌上。
“我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
……
眼前一切已经昏暗,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渐渐变得缥缈虚无。
努力地睁开眼睛,也看不到眼前的人。
……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他迷迷糊糊地想……我是黎川……有爱自己的父母和一个温暖的家……为了实现报复才离开故土,一生只有一件事不够圆满……只有一件……
作者有话要说: 赵小明的人设可能并不符合原来大家的想像。前面的剧情他出场得很少,嘴炮比较多,从来没有办过事实。
他和汤豆之间的故事,从男方视角和从女方视角、群众视角来看的话,是完全不一样,可能有点颠覆他的人设
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这么写了,前面不周道的地方做了一些更改,如果大家发现bug留言告诉我一下。
第83章 再见汤豆
汤豆看着身边穿流的人群。
她身边的水白鹤说:“这里大部份都是庞,也有普通人啦。像科技类的,在这边就业政府会有比较大的补贴,帮助落户之类的政策。我们真的对科技就没那么在行,骨子里还是更信奉颂言之力一些。不过颂言毕竟无法日常使用。”说着上充满了好奇:“所以,我阿爷说的是真的?你活了百千年?”
汤豆问:“你阿爷怎么说?”
“说那时候我们家犯下了大错,又无可挽回,无奈之下便用万世慈悲灯保你不死。”水白鹤瞪眼:“哗,万世慈悲灯。我查过典籍,只要世间有人为你落泪,那你就永远也不老不死。不过……不过就是会失忆而已。”
失忆,而已?
汤豆不能理解,这只是一件小事吗?如果在自己的记忆中,那些时光从来不存在,那又怎么叫活过呢?
“我阿爷一时回不来。西方出了些祸患,他带着门人前去治乱了。他怕一年装载也赶不回来的,不过走时是有叮嘱,如果你醒了,叫我们把灯给你。”水白鹤表情郑重起来,问她:“姑奶奶,会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你希望我留在这里吗?”汤豆知道自己面前的就是二叔,但也知道,世上永远也没有二叔了。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如果是我,可能会想留在这里吧。姑奶奶没有记忆,看着我们也许觉得只是陌生人。可对于水家而言,却不是。”她牵起汤豆:“来!”
带她回到车上,调头往水宅去。
水家住在半山,从那里可以俯视整个城市。院落重重,一直保持着古宅原有的风貌。里面的也有侍人,见到汤豆,连忙垂首退到路边。不过免不得表情个个惊讶。
汤豆听到他们在小声嘀咕:“是谁啊?!”
水白鹤带她进了较为偏远的一个院落,里面有个小楼,推开门,迎面便挂着一幅汤豆的画像。上面的人还十分年幼,但她知道那就是自己。不过上面除了她,还有另一个年轻人,看着年少,牵着她的手笑得灿烂极了。
“这是家祖水不知。家祖当年是第一批走了登仙道的庞郎人。”她小心地跑到左侧的书柜,取下一幅画轴,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是一名老人,白发苍苍,大概体弱已经无法站立,歪在美人靠上,他身边站着一个少女。那少女是已经长成的汤豆,与现在相比,差别并没有非常的大,只是眉宇之间更多一些稚气。
“家祖发现普通人必当灭绝之后,便取众族人之灵,铸造了万世慈悲灯。”水白鹤的声音未必有些凝滞:“我们死了很多人。”
说着又勉强地笑了笑:“不过姑奶奶不用介怀。家祖当年便说过,祸自我们水家而起,自当也该由我们水家来偿还。后世之事若有转机,必在姑奶奶身上,水家已尽了倾族之力,之后便全看苍天有无好生之德。全凭造化了。”
她吐出一口气说:“现在看来,他们是没有白死的。”想了想,又怕被误解,解释道:“我讲这些,并不是要姑奶奶感激水氏,只是想……姑奶奶也许想知道。”她看向汤豆。
汤豆点点头:“恩。”
水白鹤松了口气,引着她向楼上去。这整幢楼里全是书册,汤豆随便翻开一本,便是不知道什么人的杂记,有一些日常记事,有一些是关于术法颂言的研究。
这里大概堆积着水家人历代的智慧结晶。
而二楼,放着的则全是画像,与关于她的记录。
画上她的样子恒古未变,唯一变化的是身后的背景,以及身边的人。那些人,从幼小到成年再到老去,对于他们来说,汤豆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组成,是他们必须要完成的职责。可同时也不可能避免的,长久地相处,与她有种种的纠葛并非只是保护者与被保护者那么简单。
她随手翻起一本,里面讲的是水氏一族当时的族长与她道去江南的事。那时候那一凭的族长年纪还小,比她还更矮一些。她牵着族长,便想牵着自己兄弟,一路反而是她照顾这位族长比较多。
两个人本来是因为水氏有人失踪的事才过去找寻,没想到遇到鹿氏门徒,她为了救人被刺死。族长带着她的身躯返回水氏的隐居之地。
字里行间十分悲痛。因他父母过世得早,并来不及将汤豆安置到别的人家去,到了他这里,他又因为舍不得像长姐一样照看着自己长大的汤豆,不肯叫她走。前路茫茫,后有追兵。
他说:“却因一已之私,以至于阿姐丧命。待七日后重新醒来,已不识得故人。又因我也受了伤,无法施放颂言将已经备好的记忆入灌,圆其心智。至其状如幼儿。实有负祖宗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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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终于脱险,他将汤豆托付在山中猎户之家三四年,才能转头去清理鹿氏。直至猎户身死,家中要给将她嫁出去的时候才勉强铲平鹿氏某支人,去接汤豆走。
但到了那时候“往事俱望,阿姐虽还在世,世间却再也没有阿姐。”
再随便拿起一本,是某个水氏族人带着她打算私奔的故事。
两个人计划得十分周详,可千算万算,独独没算到路上遇到了‘门’祸,受困于几百庞郎游魂。“石郎身死,我只身返回水氏居地。”这一句是汤豆代替那个人死去的人记下的。
那时候她刚痛失了爱人,却也突然明白,门祸不绝,世上也就并没有可以安居之地。之后,她想尽了许多办法,但都没有出路,后来因慈悲灯的弊病,她每十五年必昏死一次记忆消魂,以至到了十五年之期时,所有的计划也随之终止。之后她没有再立刻醒来,沉睡了七十五年之久。那之后又是别的故事了。
汤豆翻看着这 些册子,这里面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可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悲欢离合。虽然全是她经历过的,可是对于她来,就好像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
对于这些已经死去的水氏而言。她是曾是他们的长辈,又变成姐妹、好友,爱人,到最后视为儿女。
一代代,老去,死亡,又有新的一代长成,接替。
然后,一个个地被她遗忘。
那些或让人大笑或让人落泪的往事,全记载在这些书册之中。这是他们在她生命存在过的唯一的痕迹。
水白鹤没有打扰她。静静站在一侧。
许久她才将手里的册子放下来:“这次的记忆也快消失了吗?”
水白鹤算了算说:“阿爷说,当年蓬莱洲时,你身上有异世的灯灵之力,虽然身受重创,但异世灯灵之力保你未死,只是昏睡而已。虽然昏睡的时间是不算做十五年之期的,但醒来却是要加倍流速的……所以……”水白鹤看着她甚至有些怜悯。
汤豆扯开衣领看了看,身上的灯的灼伤处,还剩下一点点浅薄的印记,但就是这些印记也正在慢慢地消失。回忆起居住地、父母二叔,渐渐地画面都不再清晰。她回想起自己是怎么走上这一条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了家。但似乎记忆正在分崩离析。家人、好友、死去的异父异母的兄长、那位救了她一命的老人、诸世凉、赵小明甚至黎川,他们的面目都在变得模糊。
水白鹤伸手扶住她,让她在楼中的太师椅上坐下,又想跑去拿水来给她喝。
她一把抓住水白鹤的手:“这一次,我想完完整整地过完这一生。”
水白鹤愣住:“可是……会死的……”不过也马上明白,这样的长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次不用告诉我发生过什么。”她想做一棵,长得很高的树。现在,她也看到了高处的风景。完成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水白鹤愣了一下,但咬咬牙:“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取灯来,解开你与万世慈悲灯的羁绊。”转身便向外跑去。
汤豆一个人,坐在木楼中。
这里到处都书籍、画册,到处都是关于她的故事。关于那些,爱过她,也被她爱过的人的故事。她拿起桌上的笔,在翻开的空笔记本上写下了新的字迹。
最初那天,是个不太好的天气。天空有细雨。她站在阳台,没有看到对面楼阳台上的两个少年。妈妈和继父还没有醒,屋中传来叶子轻微的呼声。她很讨厌同母亲的弟弟……那时候可真是傻气
…………
一笔一画……
人生似乎很长很长,但现在才发现,其实很短很短。
……
水白鹤抱着灯跑回来时,只看到汤豆趴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跟着她道来的水白龙急忙冲上去,试了试鼻息。收回手微微怅惘:“要开始新的了。”但想到真的要解除,十分犹豫:“阿爷回来要骂死我们!”
“骂几句,又骂不疼你!”水白鹤天不怕地不怕。
她把灯放到桌上,踹了自己哥哥好几脚:“你到是动啊。阿爷今年春已经退位,你是族长。要解也只能你来解!”要不是这样,她才不会叫婆婆妈妈的水白龙来。
水白龙不肯:“真的要打死我的!阿爷好久之前就一直盼着姑奶奶醒来。说有话要和她讲。”看到了桌上的笔记本皱眉:“这是什么?”伸手从汤豆肘下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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