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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静?”李恒笑,“捏着辜大将龙头山的事情问出来,又督促卢士信跑一趟龙头山,听说还帮人把雪压垮的房子给掏出来了?”

周志坚笑,“闲着也是闲着呢,总不能白吃干饭。就一个遗憾,没去见着那灯楼烧成啥样了。”

李恒也跟着笑一声,颇怀念地看向远处,“以前做戏,总是咱们三个。这次少了你,确实不习惯。”

那远处是个水渠,似有淤塞,辜大扛着木棒往里面跳。

李恒收了笑,看了一会儿,道,“你观辜大这群人,可堪造就?”

“刚捡回来一条命,还算老实,干活卖力气,吃东西也晓得收着胃口。不过,其中几个犯下的血案不少,已经不可能做普通百姓。”周志坚实话实说,“那辜大倒是颇有些义气,因上次说动夫人出言相救,来役所后又麻溜地将龙头山的事抖落出来,救了大家一命,都还算听他的话。”

李恒沉吟一番,“你从里面挑些年纪大,性情懦弱又无主见的出来。”

“送夫人那边?”周志坚问得爽快。

李恒点头,“他们一团人聚在一起,越是同甘共苦,越是能成一股绳。不如分而化之。”

“可选出十个人,但得在一旬后。”周志坚认真道,“只怕夫人那边等不及。”

“人送到就行。”李恒也是敷衍。

谈话间,便见远处的小路上行来一辆驴车。赶车的是个面生的年轻后生,车架上坐着勺儿,后面的车斗里端坐的正是顾皎。

因车来,水渠上下干活的人便探头去看热闹,见是顾皎后都有些静默。

守着的兵丁怕出事,颇紧张地拦在路口,让那后生赶紧把车赶走。

不想顾皎直接从车斗里出来,指着役所的方向,似要走来。

李恒的眉不由自主地皱起来,那丫头,真不知安份二字如何写。

周志坚看李恒一眼,“是夫人。”

李恒抬脚过去,还解释了一句,“我去把她弄走。”

周志坚没应声,数着李恒的迈步,仿佛比往日快了些。他扬眉,转身要找先生取笑几句,不想先生和顾琼站在门口眺望。他便举起拇指,冲后面指了指。

魏先生笑眯眯地,冲顾琼道,“你可知这世上最可怕的动物是什么?”

顾琼想了想,“猛兽?老虎,豹子?”

魏先生摇头,“全错,乃是女人。”

“女人?”顾琼一脸你忽悠人的表情,“先生,我是不聪明,但也不傻。”

周志坚觉得他是有点傻,若夫人是一池塘,他便是一水杯。

“咱们将军以前最是铁面无情,从不徇私。现在呐,都学会因私废公,还学会做表面功夫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顾琼莫名其妙,“这和女人有什么关系?”

魏先生丢下一个字,“蠢。”

第41章 人才

顾皎顶着寒风, 坐着驴车, 在自家的田里逛了两天。

田地千顷和农庄两个,纸片上写着轻飘飘,很没实感。可实地转悠一遍, 她才晓得到底有多大。

用一句夸张的台词, 那便是眼前可见之地,便是我的王国。

“长庚, 这些都是我的?”她不可置信地问。

长庚点头,指着一片平坦的水田和卧在水田中央的一个大庄子,“小庄靠山,山地和林地比较多, 平地因有许多卵石藏在沙土中, 不太好种,所以那边的庄户不多;这边的大庄子才是要紧, 只庄户便有好几百,每年产的粮留够自家吃的外,卖出去换的钱也够几年嚼用。”

顾皎心算了一回,也就是说, 自己手上的许多土地,真正发挥作用的只有这个大庄子;那石头小庄, 包括附带的山地, 林地, 一个石头山, 再远出去那些靠龙江的滩涂, 其实都浪费了?真是心痛,养养山地野放鸡鸭,搞几个大塘弄鱼虾,再驯化一些野兔和小猪仔大量繁殖,生产自救走起来,全都是能卖钱的呀。

既然都成了她的地儿,又有青州王这个固定的买家,便全都搞起来也不迟。

顾皎看得心满意足,第一天路过役所的时候,本想去和周志坚拉个关系,结果被李恒青着脸赶走了;她没反抗,二话不说让长庚掉头去别的地方,只是路过水渠的时候发现辜大冒头看她;第二天出发的时候,没走役所那条路,逛完后去河岸边找李恒。李恒和魏先生站在一块形如癞□□的大石头上谈话,见她来后便又护着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周志坚带着辜大和几个山匪往官道走,说是那边有个马车陷泥坑里了,要人帮忙填坑和推车。

顾皎便在车上对周志坚开了个玩笑,“志坚,你带的兵才是百姓的兵,要紧的时候守边关,平常的时候救危难。”

周志坚拱手,“都是将军和先生的教诲。”

后,她对李恒说了一句,“那个谁,辜大是不是?志坚仿佛将他管得挺好的。”

李恒瞥她一眼,没搭腔。

顾皎便觉自己得悠着点儿,既然已经得到承诺可以用人,辜大便不必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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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海婆捧上一碗炖得浓浓的姜汤,去寒气。

她小口喝汤,一边觉得辣口,一边谋划着该弄一个工作间。不必像魏先生在西府那个宽敞堂皇,但起码能有个办公桌,摆许多笔墨纸砚,也能让长庚进出汇报工作。

心思一起,便坐不住,一口气将姜汤喝干后,跑前院去打望。

魏先生动作比她还快些,已经占了前院最大的正房,带着寿伯指点安排该添什么家什。他听她说要弄个小书房,便指着偏厢,“不巧得很啊,正房全归我了。只那边还有三间厢房,夫人要觉得能用,就用起来。”

寿伯忙答应,“屋子尽好的,只需再加固门窗,摆一堂好家具就成。”

“不必多好。”顾皎道,“咱们庄新开,银钱不多,事事都需省着来。给我弄两张大大的书桌,再几个书架子,用山上现成的那些松木的就成。”

魏先生摇头,“也没穷到那地步。再说了,咱们托夫人的福,又发了一注外财。”

“什么?”顾皎听见花钱就不开心,听见发财就开心。只好奇哪里来的财神爷,大过年的给人送钱。

寿伯从旁边捡起来几张礼单子,恭恭敬敬地递过来。

顾皎接了看,果然又是什么王家、孙家、周家之类的,还有她的外祖家。一堆贺礼,礼金,金玉雕刻的摆件,庆祝乔迁之喜所用。

这样,也可以的?

“耳朵真灵,消息也快。才说了要收保安费,也是刚来小庄安顿,居然家家都将礼送到了。”魏先生呵呵笑,“可见,他们背后嫌我多事,面上其实还是很期待的。毕竟出了龙口,外面兵荒马乱的状况,他们清楚得很。一家家的,来打探粮怎么收,价如何定,款怎么付,又问保安费如何支持修堤,是不是只要自家修了均可申请补贴?”

是咧,世上的好处,眼见的都想占。

顾皎喜欢得红光满面,刚喝的一肚子姜汤也不觉得辣了。她两眼闪闪地看着魏先生,“这些,我都可以随意使用吗?”

寿伯略清了清嗓子,顾皎稍微清醒了一分。咳咳,顾家大小姐,可不能这么没见识,也不能如此不懂事。送礼么,讲究的是有来有回。人家送了乔迁的重礼,自然要办个像样的宴席,然后年节上再给送出去。

她稍微收了收,客气道,“先生将能用的挑拣出来,剩下的再给我入库吧。”

这才是人话。

魏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给了一句夸奖,“原还担心夫人做多了学问不通实务,是我多虑了。”

寿伯见两位主人家要聊起来,便招呼小丫头一起去厢房,立刻便要帮夫人收拾出来。

正房便只剩下了顾皎和魏先生,此种情状,合该放开了说话。老狐狸一直戴着面具,她跟得累得很。

她便开玩笑一般道,“本来也不通的,可嫁了将军便不得不通了。买卖粮食要大笔的银钱,将军为这个操心,夜夜都睡不好呢。我之前随口胡说了要龙牙关口过路客商的钱,其实是想找你讨个主意,想问问有没有好办法。不想先生和将军有好办法,只是不愿告诉我。”她眨了眨眼睛,“先生的大戏,给我安了个那么重要角色?当真不考虑给些赏钱?”

“夫人不是已经从将军那边要到了?”魏先生也是脸皮厚,人钱都问到面前了,他还能面不改色。

顾皎呵呵一笑,“将军给的是将军的,先生给的不一样。”

“夫人想要什么?”

她眼珠子一转,“之前说的,找善种田的老师傅和良种。听将军说先生少时便周游列国,认识许多能人异士,想必很有门路。”

魏先生略一沉吟,“这个倒是好办。不过——”

顾皎立马蹭到他旁边,轻声道,“先生,总要先把人找来,才好做出声势来哄人投股的呀。改良种是长久的事情,大把的银钱投进去也不定有声响。这个风险,需得找人家分摊的。你觉得呢?”

在工业社会,良种改造长则上百年,少则几十年,还得配套各种肥料;现在农业社会,缺少各种技术和设备,就算她能进行一些方向上的指点,但具体工作肯定十分抓瞎。

她不图一两年能出什么大成果,可事情要做,还得做好,必须找几个冤大头出钱。

不然,几年十几年的投入,她扛不住。

魏先生果然妙人,立刻懂了她的意思,也低声道,“夫人,这借鸡下蛋的事——”

干得未免太顺手了。

“先生教得好。”她微微一笑,“也是为了将军。然具体如何落实,我是没数的,还要先生好好教导才是。”

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相视而笑。

龙口有数的几家,虽在年中,面对满桌丰盛的酒肉,却齐刷刷打了个寒颤。

天下大乱,必出妖孽。

顾皎和魏先生相谈甚欢,本还要再问问河堤的费用,勺儿在外面敲门,却说长庚来了。

长庚前两日陪着游走庄园,已将主要的路、官道和龙江的走向描绘出来,指不定连耗费的物料和钱粮也算出来了。

她便让长庚去厢房等着,那处虽然还漏风的,但好歹是个清静地方。

魏先生刚和她结成伙伴,立马释出善意,“来这处便是了,你们聊着,我不妨碍。”

她巴不得老狐狸在,有疏漏的地方也可描补。

长庚来,果然带着一叠厚厚的纸张,有简易的示意图,也有物料和劳动力计划。

魏先生帮忙摊开在大书桌上,分了南北西东,十分仔细。

顾皎看了一下,图的虽不如堪舆地图详细,但方向和大概的比例在。时间仓促,弄成这个样子也十分可以了。更满意的是,图下面还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写了东西南北的距离,如何修路,需要哪些物料,大约用钱多少等等。

魏先生随意捡了一张,低头看一眼,再抬头看一会儿长庚,如许好几次,满满的赞赏。

顾皎晓得老狐狸是看上她的人了,故意道,“长庚,先去泡壶热茶来。”

长庚十分乖顺,立时便去了。

魏先生放下手中纸,缓缓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紧盯着人背影不放。

“先生,可是长庚有问题?”她假意问道。

“叫长庚呢?”

“是。”

“今年多大了?现下做什么呢?”

顾皎想了想,“仿佛是二十,大小就跟着寿伯在外面跑商。因回庄上过年,被爹指派过来帮我一段时间。”

“字写得是真好。”魏先生赞叹,“小小年纪,一笔好字。”

顾皎小时候也练过几笔毛笔字,自己虽然写得如同狗爬一般,但能看出来好歹。她再看了一眼,道,“先生,我这边凑手的只他一个。一根独苗呢,容不得被人拔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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