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王席是海城人,也是她丈夫杨文君的远房表叔,时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说服,许诺了丰厚的报酬。人大老远坐飞机赶来,如果事情不成,让人白跑一趟,不仅要欠人情,更可能会结怨。
时琴暗暗想,这事一定要办成!
“给表叔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到机场了,让他先别急。”
杨莉不情不愿地拨过去,她不喜欢爸爸那边的穷亲戚,土得掉渣,但这次她们有求于人,杨莉不得不放下身段,听到电话那头接通,杨莉掐着嗓子甜甜道:“爷爷,我是杨莉呀,你到了吗?”
听着女儿与表叔交谈,时琴志得意满地用指甲敲方向盘,心里盘算——
老宅地段又好,价格居高不下,无论是投资还是住宅都是不错的选择,听说城区规划,那片被划到三中的学区房,价格更要翻一番,这次拿下房子,就算倒手也能赚个几千万。
想着,时琴心中又生怨怼。
都怪那个老不死的,她还要拿出几千万向时黎买房子,要知道,这可是她能挪动的全部流动资金!
。
时家老宅。
院中未经修剪的草木旺盛生长,时不时有几只菜蝶低低飞过,音乐喷泉早就停了,连同鹅卵石都被时黎清理掉,现在看上去格外空旷。
时黎仰着脖子望向攀在房梁上的苏晴晴,担忧扶着梯子,“下来吧,晴晴,你这样很危险。”
“再等下,我快弄好了。把买的那桶鸡血拎过来,对对对,小心点,再给我拿个镜子,就要圆的那个。”
时黎一边帮她递东西一边不安地劝,“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好,万一那个王总不是时琴请来的群演,我们不是让他白白受罪?”
苏晴晴冷哼,“不是更好!反正咱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狠狠得罪王老狗,让他去迁怒时琴,最好两人狗咬狗,当场打得进医院!”
系在吊桶提手上的细绳被牢牢钉在门梁上,苏晴晴自制旋转角,让每根交叉线前后距离两厘米,保证王总一脚踩稳两个雷,鸡血泼完飞黄纸,大罗金仙都要给她跪在这。
“时琴能给你找来什么正经人?用屁。股想也知道,要么是配合她的演员,要么是想与她狼狈为奸分一杯羹的贱货。伟大领袖□□说过,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时黎同志,不要妇人之仁。”
“……那是乔羽作词《我的祖国》里的歌词。”
“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我差点忘了,那个铁锥!梨子,给我搬到门后面,搁在那木耙上。嘻嘻,这一锤下去,包准老王爽得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恨不得原地飞升。”
苏晴晴是机关方面的高手,时黎一步一步向后退,看着密密麻麻缠在一起的细绳,总感觉背后冷嗖嗖,在心里为不曾谋面的王总自上而下划了个十字。
。
“来来来,我帮你们介绍。这位呢,就是咱们王总王席,这是我的侄女。”
说是介绍,两人也把时黎当回事,时琴热情地将头发花白的老头引进屋子,故意冷落房子真正的主人——时黎。
时黎没放到心里去,慢悠悠跟在他们身后,等着看笑话。杨莉瞧四下无人,故意落了两步等着她,等时黎走到身边,重重地“哼”了声,挑高眉嘲笑:“别以为租几个首饰就能解决问题,你可不知道那些人背后怎么议论你,说你是穷酸破落户,简直连我的脸一起丢!”
时黎租借珠宝首饰换取资金用于应急的事早在杨莉的小姐妹团体传遍了,大家嘻嘻哈哈凑在一起嘲笑“落难凤凰不如鸡”,又酸溜溜地细数时黎抛出手的项链、戒指,红着眼睛念来念去,全是一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杨莉没觉得难堪,只要有人同仇敌忾骂时黎,就算是把她外公从土里刨出来,她也会乐得上去叫“好姐妹”。
呵。
时黎停住步子,转过头看她,清丽的眸子没一点情绪,“我姓时,你姓杨。我荣也好,辱也罢,关你什么事?”
“你!”
杨莉最恨别人提这事。
她的父亲杨文君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偌大的家产,更没有过人的学识,因此无法给予她丰厚的物质条件,借着时家的东风,杨莉勉强可以游走在上流圈子的边缘,对于众星捧月的时黎,她又嫉又恨。
杨莉从小就明白,她漂亮的裙子是盛翡给的,她的装扮是时黎施舍的,她似乎永远活在时黎的阴影下。时琴也一直告诫她,他们全家都靠着时怀瑜养活,不能惹时黎生气,特别是在外公面前,否则他们全家会去睡大马路。
时怀瑜对时黎的偏爱让杨莉嫉妒,杨莉认为时怀瑜宠爱时黎是因为时黎与时怀瑜是一个姓,杨莉做梦都想自己是时怀瑜的孙女,自己也姓“时”。
时黎戳到她痛处,杨莉咬紧牙关,死死憋不出一句话,看着时黎转过身去打算离开,杨莉突生恶念!
时怀瑜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护着时黎。这个家是妈咪做主,时黎只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她想打就打,为什么还要受时黎的气?
杨莉追上去,抓住时黎的肩膀,扬起巴掌就要扇,“贱人——”
时黎迅速反应过来,反手握住杨莉的手腕,借力使劲,一把就将她按在铁艺门上。杨莉挣扎不休,时黎也失去耐性,掐住她的脖颈,讥诮问道:“你不会以为我很好欺负?还是说,我没把你打够?”
铁艺门是江柔新换的,阳光下闪着银光,杨莉眼睛瞪得死死,张开嘴巴要去腰时黎的手腕,却被她直接捏住下颚,时黎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只不过留学四年养成温吞的性子,平日里懒得计较,不代表她不会计较。
修长白皙的手拍在杨莉脸上,时黎没使多大劲,语气冰冷道:“你从小到大做过那么多缺德事还要我翻出来念叨念叨?”
“还记得王子吗?”
杨莉瞳孔微微收缩,时黎冷笑,俯下身捏住杨莉的脸,一字一顿道:“我记得。你当时告诉我,王子是跟着母狗跑掉的,你找了很久找不到?可后来,苏晴晴在施工井里找到它。兽医告诉她,它是被人砸死的,而不是摔进井里淹死的。”
王子是陆鹤川送给时黎的金毛犬,长相肥硕、天性胆小,见人总是夹着尾巴搭着前爪认认真真作辑,很讨时黎喜欢。平日里它很听话,几乎不会发出叫声,更不会咬人,吃饱便会自己叼着绳子遛自己。
时黎出国读书,没办法带着它,杨莉主动请缨帮助照顾,因为平日住在一起,杨莉也知道饲养王子的基本步骤,时黎没多想,就放心的交给她并承诺等时黎回国送杨莉一个品牌包作为答谢。
出事的那天恰好是时黎期末考前夜,杨莉给她发消息说“王子失踪了”,时黎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杨莉发给她的每个字。
王子很乖也很胆小,根本不会挣脱牵引绳去追别的母狗,听到消息的那一瞬时黎就慌了,总觉得是杨莉在开玩笑。
第二天的考试内容很杂乱,时黎所在的学校挂科率极高,而那一门又是专业课,缺考就是不及格,直接影响毕业,时黎焦躁万分却不敢回国,只能打遍手机里所有帝都定居朋友的号码,求他们帮自己去找一找。
苏晴晴怕影响她考试情绪,直到时黎考完回国才告诉她所了解到的真相。
王子是在距离时宅五千米的工地找到的,前几天刚好下了雨,施工作业停止,施工井倒灌很多雨水,如果王子是玩闹途中失足摔下去,那它一定是淹死,而不是“重物击打头部”失血过多而死。兽医仔细诊断王子身上的伤痕,牙齿被打碎、舌头只有一截、内脏大出血,肋骨粉碎……它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时黎与苏晴晴都想不明白,究竟什么深仇大恨,才会拿一只狗撒气!
整理完全部线索,苗头直指杨莉,当初杨莉百般狡辩,死都不承认,只说狗是自己跑掉的,时黎恨极,却没办法,只能打她两耳光出气,这事一直是时黎心中的一根刺。自那以后,时黎再也没与杨莉说笑过。
看着眼圈红红的时黎,杨莉心中格外痛快,反正时怀瑜也死了,杨莉也没什么害怕的,干脆承认了。
“呵呵,亏你还记得那只狗,要怪就怪它生在你家!我本想录一段金毛被虐的视频发给你看,谁知道那天手机中病毒发不出。”
杨莉咯咯笑,看到时琴走近,她满怀恶意压低嗓音道:“怎么?这种眼神看我,恨我?想打我?你也配!你还以为你是千宠万爱的时家大小姐?实话告诉你吧,我对那畜。生没兴趣,它唯一的作用是影响你的情绪,我本以为你会在考试途中直接失控,没想到,你还是考完了。看来你也不是太重视那条狗嘛——”
如果时黎放弃考试回国,那她的学位证书就作废,等于白白浪费一年时间。
“你!你怎么不去死!”
时黎狠狠攥住拳,胸腔压抑的悲痛呼啸碰撞,闷得时黎掉不出眼泪。
眼看时黎就要发疯,杨莉见好就收,大声呼喊:“妈咪——呜呜呜,时黎突然动手打我,还把我按在门上,我好痛,呜。”
听到宝贝女儿哭出声,时琴沉下脸,快速上前,一把揪开时黎,将杨莉搂到怀里,面色阴沉质问:“好歹也是你堂姐,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非要弄成这样?你对得起死去的爷爷吗?我爸是怎么教导你?这幅没家教的样子!”
时黎默默看着,突然笑了一下,她出手极快,时琴根本没看清她的动作,一个响亮的耳光就甩在杨莉脸上。
啪。
“爷爷?爷爷只告诉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时黎挺直后背,不去管时琴的惊呼、杨莉的咒骂,她就这么平静的注视她们,嘴角还有一丝若有如无的冷意。
家人?她的家人不是都死了吗?
屋内,四处溜达东翻西翻的王席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凄厉的叫嚷中止这场闹剧。时琴一听不对劲,连忙拽着还在淌眼泪的杨莉冲进房子,也不知道她们遭遇了什么,更加嘶厉的叫喊声响彻云霄。
“报警!怎么会搞成这样!”
时黎动了动眉毛,房子里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呻。吟,“不许报警,我、我一脚踩空,没,没事。”
从佣人房绕出来的苏晴晴兴奋搂住时黎的脖颈,为她描述之前发生的一切。
“时琴把那色老头领进来就不管不顾,她自己转去你爷爷的房间敲敲打打,似乎想从地板里找到什么东西。我一直盯着监控器,本打算让这两贱胚撞上机关淋一身鸡血了事,没预料到,这色老头居然摸进你的房间,偷你的丝袜,做那种事!”
只是描述,时黎就能想象出那种画面,恶心想吐,“屋子里的东西帮我烧掉。”
苏晴晴声音压低几分,似乎也觉得这种事很让人作呕,“吼,我一看还得了,直接跑上二楼拎着那色老头就是一顿暴揍,那老狗别看着瘦,还挺耐打,前几天我刚好看了本针灸书,就拿他练手了,打得他在地上滚!”
时黎皱眉,“怎么没听到动静?”
“嘻嘻,我用毛巾捂住他的嘴里,将监控视频调到手机里,一边揍一边放给他看,如果他敢闹出一点动静,我就买水军将他猥。琐的样子曝光给全国观众看,那老狗一听,差点磕头谢罪,我就给了他弥补的机会,躺在陷阱里尖叫,把时琴她们引过来。”
苏晴晴说得轻巧,其实省略了一部分过程。
王席并没有立即屈服,听到苏晴晴要曝光他,还笑得咧出一口黄牙,色眯眯盯着她的胸。部咽口水,苏晴晴直接一耳光把他扇到墙上,他才彻底服帖。
“嗯。”
时黎冷淡应了声,将头压在苏晴晴的肩膀上,很久都没说话。
察觉到时黎心情不好,苏晴晴胸腔中的兴奋也沉淀下来,她拍了拍时黎的肩膀,温柔问:“怎么了?”
时黎没有告诉她,杨莉承认了虐。杀王子,她现在很累,可心脏里却燃烧着一团火,非要发泄才能释放,指甲紧紧攥住苏晴晴后背的衣料,缓了好一会,才能勉强维持冷静。
“江柔告诉我,杨莉喜欢陆商?”
苏晴晴不懂时黎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怔怔回复:“是这样,怎么?”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更多连贯的想法也接二连三出现,若是以前,时黎绝对不会利用感情来报复一个人,可现在,愤怒烧掉她的理智,她无法控制对杨莉的恨意。
“先别告诉她们时兴有了陆氏注资。”
“啊?”
苏晴晴与时黎之前的计划是在闹剧结束后,将时琴骂得狗血喷头并通告令她绝望的消息——时兴、房产都与她说byebye,时黎已经拿到了陆氏的项目投资,不会再和她维持表面情谊,把那老头从哪来送哪去。
“我搞不懂,今天都闹成这样,你不说清楚还要继续扯皮费神,陆氏过半月要出《投资公示》,事情也瞒不了多久,何必呢!”
有这时间做做spa不好吗?非要与时琴老面皮玩真假游戏,一个鼓裹双层牛皮,对着砸啊?
烦不烦?
时黎垂下眼睫,索性笑了笑,“可以说我有了注资,但不能提陆氏,更别能说我与陆商已经结婚。你先按我说的做。”
。
找到时琴他们时,王席正躺在地上呻。吟,杨莉被铁锥砸到脚,肿得站不起来,而时琴看上去好一些,除了泼满身的鸡血,碎镜子在腿上划了一道口子,也没别的什么。
可时琴表情是三个人中最悲怆的,她新买的铂金包彻底毁了,这本来是她带来撑场面的心爱之物,谁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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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之余,她甚至维持不住一贯的体面,血淋淋的手左右挥舞,指着时黎苏晴晴大骂:“你们究竟搞什么东西!哪有正经人在屋子里吊鸡血桶的,还有这个!这是什么!凶器!你怎么能把这么尖利的东西搁在门后面,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躲得及时,手掌都要被钻通了!”
回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幕,时琴就控制不住右眼皮跳。
好家伙!听到王席在哀嚎,她不管不顾冲进去,没想到进门就被绊倒,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鸡血倾倒下,时琴本能用包一挡,没像杨莉因为一瞬看不见,直挺挺踩到立着的铁锥上戳破脚掌。
还没等她歇口气,手肘又碰到什么,倏忽,好好挂在墙壁上的镜子就飞扑着向她砸来,她以为她来得及躲,没想到王席滚到她落脚点,害得她只能用脸去接!她的玻尿酸鼻子,她前两个月才去韩国返工,这么一撞,直接歪了!
“时黎!你想害死我们吗?”
口水喷到时黎的脸上,她从苏晴晴手里接过帕子,一点一点认真仔细地擦着,似乎没听到时琴的抱怨,“姑妈,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在房间里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晴晴帮我找了位大师,请了这些法器驱小鬼,没想到,竟在您们身上彰显功效了。”
苏晴晴忍笑搭话,“可不是嘛——您看看,公鸡血、照妖镜,还有这可不是凶器,是专程从大师那请来的法宝,瞧瞧,这流畅的线条,这锋利的顶锥,还有完美无瑕的驱鬼能力,法师加持,包准这位躺地上的妹妹百鬼不侵!”
杨莉怒火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翻白眼,眼看就要撅过去。苏晴晴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你看,戳破脚踩,这是不破不立啊!不过呢,只戳破一只不大吉利,要不然您帮帮忙,把左脚也戳个洞、见见血,这叫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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