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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贺兰玺跪在地上,涕泗横流表达对小舅舅的歉意,说自己当时真的以为他在大漠里被老六暗算得手了,自己实在不是梁帝加老六的对手,所以才当机立断带着宁莲赶紧逃。
现在他大难不死,回来了,贺兰氏还没绝后,希望小舅舅能把皇位给他做,让他继承贺兰氏大统。
霍宁听得耳朵疼,吾未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霍起的文臣先看了他一眼道:“贺兰殿下,你已被前梁皇帝废了太子之位,并不是大梁的正统继承人,名不正则言不顺。何况新朝当立,梁朝也已经是历史了,为何新朝也非要贺兰氏坐天下?一百六十八年前,洛阳也还不是贺兰氏的地盘呢。殿下不要沉湎于贺兰王朝的迷梦不可自拔啊。”
贺兰玺梗着脖子道:“洛阳虽然被霍氏攻陷了,但是大梁并没有亡朝。南边还有大梁的大片土地,我如果振臂一呼……”
霍宁磨了磨牙:“把你干掉贺兰氏不就绝后了。”
贺兰玺:“……”微微一缩脖子。
霍起平静道:“贺兰氏的确尚未绝后,那是因你体内留着霍氏的血,并非因你是贺兰皇族。你如果有能力做君主,就把洛阳以北从我手里抢过去。指望靠流眼泪让我心软做皇帝,不可能。”
霍宁一副随时准备把他杀了灭口的样子。贺兰玺皮紧心慌,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有希望。就算这里他占不到上风,他还有宁莲这张牌。霍起如此爱宁兰,只要他的莲儿能好好说服宁兰,霍起总要顾着宁兰的姐妹情谊。
男人们正互不相让地画底线,屋子里一股□□味,只听到门口一个柔软又动听的声音带着怯意响起:“阿起,你忙吗?我可以进去吗?”
因为霍起的命令,侍卫没有拦她,但是小姑娘自己有些害怕,抱住柱子,将脑袋从大门后探了半个出来。小姑娘穿着睡裙,头发垂在脑后松松挽了个辫子,随着她的动作辫子滑在半空中,一颤一颤。
霍起没想到她还没睡,蓦然一抬眼看到她可怜巴巴站在门口,心都软了:“曼曼,进来。”
宁兰放轻了脚步,警惕地看着屋子里不认识的人,绕过他们慢慢地挪向霍起,生怕自己的足音惊动了他们。
男人们的谈话却停了下来,都看向她。霍起一展臂,示意她来自己这里。
他倒没有绮念,只是怕她从外面来受了冷,要给她暖暖。宁兰像被放出笼子的兔子似的一阵风快速跑向他,呜咽着跳上台阶猛地扑到霍起怀里。
霍起本来只是想分一半椅子给她,没想到温香软玉像颗炮弹似的猛地砸到怀里。
他将手臂收回来,抱住她往上坐了些调整出她更舒适的坐姿。小姑娘肉嘟嘟的小屁股坐在他腿上,猫着两只小蹄蹄抓他胸口的衣领,像只小奶狗。
“阿起不要把我送人,我只想跟着你,不愿意给别人做侍妾。”
霍起还以为她做了噩梦才会这样说,抱住她像哄小朋友一样拍着她的背,耐心地轻声道:“不会的,我绝对不会把你送给别人。曼曼不要怕,梦里都是反的。”
宁兰呜咽了一会,男人一直告诉她不会把她送人。拍着背情绪被慢慢安抚了下来,她回过神来,又急了:“为什么又叫我曼曼?你要喊着我的名字对我承诺。”
霍宁心想:好矫情啊。
霍起却蹭着她的脑袋,耐心道:“曼曼不记得自己的奶名叫曼曼了,但是知道自己族谱上的名字叫宁兰对不对?我永远也不会把宁兰小宝贝送给其他人,我永远都陪着你,永远都爱你。”
这样肯定地说,少女安心了,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得到了男人的承诺,胆壮人更作。她很委屈地眼睫沾着泪:“还有院子里那个漂亮小姐姐,她好可怕。扑上来就抓着我的肩膀,和我说她想当皇后,让我帮帮一个不认识的人。谁做皇帝就要娶她吗?我不愿意你娶她……”
说到这,小姑娘小嘴一扁,立刻就要哭出来了。
宁莲很尴尬地在门外等着传召。
霍起眉峰刚刚皱起,沈厉也语气不善回禀道:“宁莲姑娘在院子里遇见了侯女,想让她给自己夫君求情。但是侯女认不出她,她就情绪激动地抱住侯女一直说自己要当上皇后,否则会被爹娘打……”
霍起道:“把她的父母传过来。”
想到他满心惊慌的小宝贝被认不出来的堂姐一把揪住不让走,心里又害怕身体又虚弱得根本躲不开,只能被强行灌输那些让她无助的话,霍起好心疼。
霍起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脸,低声说:“等小宝贝恢复记忆,同意我娶你,我们马上昭告大家举办典礼好不好?你以前答应过嫁给我,但是现在不记得了,我想不应该趁人之危。”
宁兰连忙道:“我认真吃药,努力很快好起来。我不怕苦。”
她的眼睛又大又圆,湿漉漉地抬起来望着他,急切、依赖,真是乖得让他心尖一颤。
霍起低头看向贺兰玺道:“要说道歉,你最对不起的也不是我。我将洛阳暗卫交在你手上是为什么?京城卫一来,你就把所有暗卫抽走护送自己和宁莲出城了?你知道多少信任凉州霍氏的人因为你的自私兄弟死别、亲子罹难、家破妻离?曼曼又因此受了多少罪?你过来给她道歉。”
贺兰玺虽然喜欢宁兰,但是是把她当不平等的美丽后院女子的那种喜欢。让他宠她可以,让他把她当做平等的个体,给她道歉?
贺兰玺满脸不忿,但是他拗不过小舅舅,实力上不行,武力上也不行。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勉强对着宁兰道:“对不起。”是她当初不愿意嫁给自己的,她又不是自己的妃子,自己逃难时为什么还要带着她呀!
如果不是因为他有小舅舅的嘱托,给所有暗卫下了命令,这根本不关他的事嘛。
贺兰玺道了歉,挣扎道:“就算这件事对不住其他凉州派系的同僚,但我也是有我的苦衷的。小舅舅你知道吗,宁莲怀孕了,她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了!我是太子,她怀的就是未来储君,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们怎么能不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关系到皇室,贺兰嫡系怎么能绝后呢?”
霍起冷冷道:“为什么不能呢?你和宁莲一字排开,我一剑就能帮你们绝后了。”
霍宁兴奋抚剑柄:“阿起,留一个给我,我们一人一剑呀!”
贺兰玺:……
霍宁为什么老想把他杀掉?
刚刚被士兵压进来正在害怕的宁莲听到这句话也脸色青白。
*
霍起强迫宁莲的父母带着自己的女儿、女婿组团给宁兰道歉。
二叔和二婶本来因为洛阳一乱,霍家就把弘安侯和他的长子、幼子接到凉州去避乱大为不满。
他们是太子的亲家,弘安侯不过是世子的亲家。霍家作为臣子,哪有皇室的亲家不接,先把臣子的亲家接过去保护的道理呢?这不是反了吗?!
现在他们知道,霍家确实是反了。
他们女婿做不了太子,更做不了皇帝,女儿的皇后梦也必须醒了。如果不醒,这位手握兵权的铁血将军可不会像宁兰那样姑息他们,他有的是手腕降服他们。
宁莲哭了一会,其实她心里对堂妹也是很愧疚的。可是她太想要个孩子了,孩子就是她后半生的指望啊!
哪成想好不容易刚怀上,六皇子就要杀了她和她夫君。杀了太子就算了,她的宝宝还没出生,她真的舍不得束手就擒。
所以太子一说要带她走,她想着六皇子那么喜欢宁兰,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就赶紧和太子逃了。
就算曼曼被贺兰筹那样又那样,世子总是还会娶她的。曼曼命好,不像她。曼曼生着那张脸,娶她的男人总会络绎不绝。
没想到后来贺兰筹会那么丧心病狂。给曼曼喂药。
她并不知道曼曼失忆了,她太想飞黄腾达了,还以为曼曼在推诿装作不认识自己,积攒的压力爆发了才会那么歇斯底里。
她望向被霍起抱在怀里的曼曼,她可怜的小堂妹,被六皇子那样折磨,瘦了好多,她连忙去厨房想着做一点她以前喜欢吃的糕点和汤羹补偿她。
*
宁兰趁霍起有空的时候,和他商量,虽然她还没有全部想起来,但是他们可以先筹备婚礼。
她看到了男人准备登基大典的过程,虽然他已经很低调简朴了,但是准备过程依然非常、非常复杂。
大概因为这是国家的大事,就算新帝再低调,立国的大事也没有办法过于简单。
新帝的珠冕、冠服、鞋袜都有极其复杂的针脚、花纹、刺绣和缝制手法。大典的车马、人员、用具都有专人负责,只需要报名录单据最后给他过目,礼仪则需要他抽出时间预演。
霍起每日还要处理朝廷上人员、粮饷的变动制度,与其他小国的纳贡变动,对蠢蠢欲动的敲打,对首先臣服的减少税贡。
另一方面,洛阳的贺兰皇室杀了大半,嫡系基本断绝,旁支还有一些在原本就在南方封地的,正趁着霍氏入主中原在南边煽风点火。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霍起一边要清明吏治,提升新朝的运行效率,储备局势稳定下来后的几项改革。一边还要和朝臣探讨,根据现有的国库、粮仓、兵丁数,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越过长江,将南方也收到凉朝版图,彻底灭绝贺兰氏的势力。
他几乎是在无数多的事务中抽出时间试了自己的常服。说是常服,上面针脚细密,金线熠熠生光,映照得他整个人芝兰玉树,光彩照人。整个人好看得让宁兰移不开眼。
司仪官却和宁兰感叹,新帝真是节俭,常服各季减了五套不说,用的金线和宝石也严格限制了数量。
因为新朝还有动军打算,省下来的钱财将来都是军饷,霍起要带头树立不同于前梁奢靡贵族的新风气。
试完了衣服,霍起将一旁正在出神的小人拢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其实现在霍起每晚都强行抽出时间陪宁兰练箭,她的身体已经比之前好多了,现在也没那么虚弱畏寒,而且习惯了被他指导箭术,无意间总会有肢体接触,她现在已经很习惯他的身体隔着衣衫触碰她了。
宁兰看着男人的下巴,轻声道:“阿起,你好像很需要钱的样子。我在想,我们成婚的时候也办得简单一点好不好?我的礼服不需要很多珠宝,我觉得绣一些小米珠就很好看了,我的珠宝盒里有一些米珠簪子,也不常用,可以把它们拆了缝裙子。”
霍起:“……嗯?”
第93章
霍起道:“曼曼,我想省点钱给将士打仗,不是为了让你过苦日子,是希望欺负你、欺负其他百姓的人可以被抓住,不让他们逃税、纵容家奴、欺压乡里。”
“所以,夫君自己节约一点就好,你还是想要什么就要,我希望看到你天天都是开心的,好不好?我真的不想看到你为了嫁给我节衣缩食。”
宁兰连忙摆手:“那也不算节衣缩食啊,裙子还是很漂亮的,只是珠子小一点。本来也只穿一次,没有必要那么浪费的。”
霍起笑:“就是因为大婚一生只有一次,才不想你受任何委屈啊,小傻瓜。”
宁兰对于这种黏糊糊的称呼敬谢不敏:“为什么叫我小傻瓜?”
霍起一本正经又略带宠溺道:“因为你又小,又傻,还是个瓜。”
秦朗等着给宁兰诊脉,听到了“米珠论”本来想好好嘲笑落架凤凰不如鸡的贫穷霍起一番,没想到被霍起倒塞了一嘴狗粮,甜蜜暴击撞击了他的狗头。
秦朗行了礼,坐到桌案前揭某个现在一本正经励精图治的新帝老底:“你不知道你未婚夫君以前做凉州世子的时候,大梁最富庶的地方、最好的珠宝古件胡天海地都往他住得地方送,那叫一个神仙府邸,骄奢淫逸,像个龙窟一样。”
霍起苦笑:“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时军费父亲给我拨,倾凉州之力养霍家军。现在全国其他地方投奔我们的士兵,铠甲、武器都有差距,要全换新的上战场,才能减少伤亡率。这可真不是一笔小开销。”
他叹道:“真正坐了这个位置,才知道父亲为什么自己不爱享受,只把好的都给祖母和我母亲还有我。我也不能让我的小姑娘跟着我吃苦。”
宁兰抬头甜甜地蹭了蹭他肚子上的衣袍,脑袋蹭得毛茸茸的。
秦朗细细得诊完脉,跟青药交代了一番调理剂量,又教了行竹推拿的手法。最后抬头望霍起,微不可查地轻轻摇了摇头。
霍起看了宁兰的肚子一眼,没有说话。两个男人十分有默契地一起出了寝殿。
*
其实在城楼下接到曼曼之后,发现她在他离开的时间里没有怀上贺兰筹的孩子,霍起已经很感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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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诊了脉,也没避讳,直接问:“你家小娇花这身子真是被忘魂散坑得够呛。虽然时间长了,三五年我能调回来,但是王妃一年抱俩的愿望肯定是要落空了。王妃那里你怎么交代?不娶侧妃恐怕不行,王爷对我们家有恩,这么大的事,我不能帮着你骗王妃。”
霍起撑着下巴看远处:“凉州霍氏一脉单传,我母亲紧张些也正常。但是我觉得,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吧。我的曼曼还小,我不着急。”
秦朗道:“宁兰是小,可是你不小了啊。”
霍起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想起他以前骗魏贵妃入套的法子:“那……那个方法……对曼曼有用吗?”
秦朗:“?”
看到霍起一脸欲言又止,秦朗突然福至心灵:“哎呀,那个,那个都是骗人的!”
秦朗道:“魏贵妃的事情你也知道。青药为什么骗太子我就不知道啦,可能她也讨厌贺兰玺那个小子吧。”
秦朗又想了想:“不过说起来魏贵妃也怀孕了,宁莲也怀孕。你说我随便一诌的这个方法,会不会还有点道理?你要不要试试?”
本来没有什么绮念的,只是希望曼曼身体好起来。可是秦朗这么一说,霍起白皙的面庞竟然有一点不自然,他从小控制自己面不改色的能力一向很强。
可是暴露他心情的是,他的耳朵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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