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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兰“嗯嗯”胡乱应着伸手又要抱抱,霍起笑了:“今年还未成婚,等到明年除夕,就能名正言顺和你过一整夜了,好想快点娶你。”

*

天还未亮,爆竹声噼里啪啦,从宫里内庭、紫薇殿、定鼎门,到东坊贵族聚居群,蔓延到南市商贾小贩家,处处繁荣红火,丝毫没有边域的紧张。

梁帝亦是忙了大半夜,他胸口的伤还未好全,只是不流血了,疲惫时还有些隐痛。

除夕是一年连双岁的大日子,太后主持宫宴,皇后从旁协助,皇帝亦不能早退休息。太后、皇后、皇帝吃了素水饺,将饺子赏给在席的嫔妃,魏贵妃协理心细,给南边的嫔妃特意准备了汤圆。

只是她自己并没怎么吃,只将御赐的素饺子咬了一口,就掩口带着微笑望着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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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勉强维持着中宫的姿态,心里烦她烦得不得了,还不得不问:“魏贵妃可是身体不适?吃得这么少,不舒服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魏贵妃只是抿唇笑了笑,谢过皇后,却并没有离席。

吃完饺子,皇帝非但不能换寝衣,穿上了更加繁复硬挺的龙袍,小腹凸起被衣服掩盖了下去,但是一直板正着,老皇帝身体有些吃不消。

坐在这个位子上,就有这个位子的责任,老皇帝忍着身上僵硬酸痛,穿着新衣服,又带着一大堆人呼啦啦转移到御书房。嫔妃们可以去守岁,大臣们则在御书房久候了。

爆竹声此起彼伏。子时刚过,新岁刚至,皇帝在暖阁窗户下就坐,亲手点烛火,倒屠苏酒,幸好墨有吕章磨。

皇帝手握万年青笔,在烫金宣纸上郑重其事地写下新年的第一笔——“山河永固”。

这是明窗开笔的仪式,历代皇帝都有自己对新年的祝愿,写给臣工看,便是要对纸上的这个愿望满朝文武与自己一道众志成城、齐心勠力的意思。

写完这四个字,他抬头看了一眼在下面诸皇子之后站着的凉州世子。年轻、俊美、冷静、充满力量的男人,看到他,总让梁帝生出一种自己已是烈士暮年的轻微无力感,他不喜欢。

霍起垂着头并没有直视他,神色淡淡看着地面。

皇帝勉励了近臣几句,将话题转到霍起身上:“边关险患,唯有爱卿替朕分忧。年后爱卿便启程回凉州镇守吧。”

有的朝臣想,用西域小国消耗凉州兵力,陛下真是英明。

霍起应“是”。皇帝会让他活着带兵出洛阳吗?

*

新年初一,永安一十九年初。宁兰被鞭炮声吵醒,翻了个身还想再睡,迷蒙中想起今日是堂姐大喜的日子!她要去帮衬,从被子里一个打滚坐了起来。

还是好困啊。

孔嬷嬷比她起得还早,听到声响进来,就见她们家小姑娘身上寝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骨骼匀停,皮肤白得像在发光,在衣领下嫩嫩地展露着。

孔嬷嬷一手给她扶好衣服,一手捏着蜜饯塞了进去,笑眯眯道:“兰姐儿,新年大吉!”

宁兰小舌头绞着蜜饯,甜滋滋的,慢吞吞吐出了核,有一点醒过来,合着礼仪规矩小声道:“嬷嬷新年大吉,事事如意。”

梳妆穿了新衣裳,头发发饰都换了红色的,整个人多了明艳光彩。

弘安侯看到女儿来请安,受了她乖乖地磕头,亲手扶起来递了一个红纸封给她。宁兰捏着压岁钱,甜甜地笑:“谢谢爹爹!曼曼最爱爹爹!”

弘安侯叹口气:“也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给到你手上……”

宁彦道:“爹爹身体健康,年节我们一起去凉州看曼曼!”

宁兰有点舍不得爹爹,想要爹爹和她一起去凉州,或者世子能留在洛阳多好啊!

按理宁彦、宁章、宁术都未成婚,是不用给宁兰压岁钱的,可是谁叫她是家里唯一的小女孩,哥哥弟弟都挂了五彩线串的铜钱在她腰上,沉甸甸的。哥哥有俸禄还好些,弟弟们在军营,出项多,入项少,这是好几个月的军饷了。

宁兰推辞,弟弟们就低声打趣:“明年让姐夫给我们包回来就是了!姐夫出手肯定比我们大方!”

家人们笑着提了灯笼去看各个院子的新春联和年画。弘安侯和宁兰、弟弟们院子里的楹联一贯是宁彦写得,今年宁彦自己院子里的春联却换了俊秀灵巧的字体。

双儿有些忐忑又腼腆地搬出瓜果漆盒给小少爷们吃,不敢听他们的议论。却见小少爷们走的时候都特地过来和她说,她的春联写得特别好,明年自己院子里的也请她来。

尹双儿的诗文经世子的文士刊印推荐,她擅长以小见大,有着女儿家独有的与男子不同的细腻,辞藻工整、用典精准博学,在洛阳引起了不小的关注。贵族男子们关注弘安侯女要嫁去凉州,文人士子们则多知弘安侯里长子院里出了一位江南来的才女。

能够收服这样的女子,弘安侯长子本人素养应该也不弱,近来文人聚会都热情邀请他,宁彦与双儿俨然成了洛阳城里文坛两颗冉冉升起的小新星。

宁兰拜完年,收拾好就趁着夜色出了弘安侯府。

东宫大婚,宁莲即将嫁入东宫,二叔家里都陷入红妆富丽的喜悦中。

宁兰是宁莲的娘家人,紧赶慢赶早早去了宁莲房外等待,却发现堂姐紧张得一夜没睡,听到她来连忙叫了进去。

宁兰一拱手,先行了一礼,笑道:“给宁侧妃请安,愿您福寿绵长,多子多孙。”

宁莲紧张得手臂都在哆嗦,闻言哭笑不得:“坏曼曼,快上来我被子里暖着,天还黑着,把你冻坏了吧?”

“我好紧张。以前都睡在殿下身旁,今天要自己一个人去东宫,还有林尚书的女儿……我还没身孕,太子妃欺负我怎么办?殿下也不给我撑腰。”

宁兰啧啧:“没身孕才好啊,动起手来没顾忌,跑得也快。”

宁莲:“……她是太子妃,我哪敢和她动手啊。我就是个妾室。我……我只要能平平安安生个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宁兰总觉得宁莲上次被下药的事情奇奇怪怪,宫女一举得手,一个宫女自己就能有这么大胆子?

就算是吧,往后这宫里,总会有人不想让她给太子生下孩子来。只要宁莲不放弃给太子生孩子这件事,这种戕害就免不了,光靠退让是没有用的。

宁兰道:“下次太子再和你快活,你就向他要忠心的侍婢,要专门照顾你、靠谱的太医。总不能把生孩子这件事丢在你一个人肩头扛吧?他也是孩子的爹,也要承担责任的呀。”

宁莲担心:“万一殿下不肯给呢?”

“那就不跟他快活!要这些对太子来说又不是伤害他利益的大事,不快活才会伤害到他,他为什么不给呐?”

“可是……可是……”宁莲急得都要哭了:“想要侍奉殿下的人那么多,如果我威胁殿下,他就……他就不用我了。那我到时候怎么办呀!”

宁莲想,如果她是曼曼,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太子都会爬上观星楼给她摘下来吧。

可是她不是曼曼!曼曼理解不了她的苦楚。

宁兰却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姐姐,你最想要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吗?他与你春宵,却不保护你和孩子,这样的春宵要来做什么呢?春宵只是你的手段,孩子才是你的目的。可不能你也快活就给忘了呦。”

*

东宫十里红妆,洛阳今日格外热闹喜庆。

天还未亮,东宫派来的嬷嬷已经开始给宁莲挽发梳妆,其实不必如此着急,太子妃入宫大典,侧妃在其后入门,并且仪式也简单很多。

太子大婚大典,太后、皇帝、皇后都在,太子本人与其余几个贵族男子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有点心不在焉。

直到正妃仪式结束,几位尊长去东宫殿里休息,到下一个吉时进行侧妃仪式。

太子与太子妃踩着红绸,一路行进正殿,撒帐祝福,果满床帏。太子按照礼仪进行完仪式,就想回去正殿等侧妃和送嫁的人。

林燕渺谨记着自己的职责,因为不能掀盖头,太子刚一起身她就连忙捉住了太子的手臂。

太子力气大,没预料她会拽自己,顺势将人带得差点扑到地上。林燕渺从床上跌下连忙抱住太子的大腿,动作太大,差点将他吉服裤子撕下来。

贺兰玺:???

林燕渺害羞又快乐,作为东宫主母,柔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侍从婢女东宫内侍官俱:???

那边厢林燕渺拽着太子大腿不放,坚决不让他和侧妃待上一刻钟。

这边厢太后皇帝去休息了,太子送了太子妃进去后迟迟不出来。

有人发出那种笑容,明显以为太子血气方刚,大典还没结束就嘿嘿嘿了,侧妃进门没有皇帝主婚,没有太子迎娶,何等落寞,未来日子不好过啊。

众人左等,右等,喜乐一曲接着一曲,都快循环得耳熟能详了,主婚的皇帝和成亲的太子仍旧没有出现。众人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

作者有话要说:  sorry坏作者昨天参加老年广场舞大赛晚上酒喝多惹,然后就orz

第76章

元国公府与宁家送侧妃过来,皇帝与太子依旧没有出现。元国公脸色沉了下来,对内侍道:“陛下呢?吉时将至,去请陛下前来主持。”

霍起立于阶上:“且慢。”

元国公没想到他会搭话,心下一喜,面上装作困惑道:“世子这是何意?”

霍起道:“陛下乃圣明君主,不会故意误了时辰,既是不来,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为臣的在这等着就是了。”

皇帝久久不来,霍起还阻拦人去叫。

元国公道:“如此,我先去拜会陛下。”

“这不好吧,万一陛下不方便呢。”霍起意有所指地活动了一下手指道。

陛下能有什么不方便!他这动作是在威胁自己吗!元国公不满。

不料这里话音刚落,厅外冲进来一个慌张的太监,尖着嗓子:“不好了……不好了!陛下遇刺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利剑射穿了蜂巢,大臣们顿时嗡嗡然如野蜂飞舞,感受到了今日不同寻常的氛围。皇帝在东宫遇刺,太子脱不了干系,是故意的,还是被陷害?两方久久没有出现,不知谁占上风,情形越发诡异,大臣们渐次回过神来,都想往外跑,今日这大喜的日子,恐怕是要见血了。

“哦?”霍起抚了抚袖子,慢条斯理带头往外走道:“何人这么大的胆子?大家与我一起去看一看。”

元国公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究竟是哪里……

他望着霍起的步伐,尽快追了上去。

到了皇帝休憩的休正殿石阶之下,四面围满兵甲,果然所有人被拦下。

身穿精良铠甲的军士密密麻麻将休正殿围得一只小虫也飞不出来,首领战士武器一伸,严肃道:“我等守卫是太子麾下,何人擅闯?全部后退!”

元国公急道:“陛下遇刺,尔等怎么敢拦我们不让进去?”

“我们受太子命保护陛下,没有太子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元国公:“胡说!我们刚刚明明听到内侍冒死来报陛下遇刺,太子若真心保护陛下,怎么会让陛下受到刺杀?此时还阻拦我们进去,这分明就是……”

“太子现在何处?”霍起清冷的声线打断元国公怒喊。

士兵不答,太监道:“太子与太子妃一同去寝殿,还未回来。”

皇帝被困,太子不出,太子哪里是去了寝殿,恐怕是在休正殿里逼皇帝退位!所以两方都迟迟没有出现。

大臣们心里清醒,太子这是趁着大婚皇帝来东宫动手了。可是太子母族是凉州霍氏,凉州世子这是在做什么戏?难道要将他们骗过来一起囚禁?

几个文臣两股战战着靠在一起,死死揪着衣摆生怕膝盖一软跪下去了。

“哦,你们说你们是太子手下。”霍起凉凉地道:“可是我从未见过你们。”

军士头领道:“我们只听命于太子,在京郊演练已久!”

原来是东宫私兵,太子筹谋这一日已久。

元国公道:“你们这是谋逆!洛阳京郊尚有关中军驻扎,一旦开扎进驻,你们不是对手。我劝你们悬崖勒马,放下武器!”

大臣们保皇的、依附太子的逐渐分开,元国公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心下暗暗记住倒戈的有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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