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1)
前脚才刚一踏进红漆门槛,那边夏荷早就在这儿候着了,忙疾步迎上去:“姑娘,您这是去哪了!”
周沅绷了一路的身子在听到夏荷的声音后才缓缓松下来,扯着嘴角讪讪一笑,方才走得急,忘记带上两个丫鬟了。
索性夏荷没在这件事上纠缠,她有更急的事儿。
就见夏荷左右瞧瞧,压低声音道:“顾大人家里来人了,是老夫人的外甥女孙娴,说是从永安县来的,要在府上小住一阵呢。”
周沅撇了下头:“外甥女?”
夏荷连连点头:“您说老夫人这事儿办的,也不知会您一声,您好歹也拿着府里的对牌,倒像是摆设了。”
永安县偏远,从那儿到京城,最快便是走陆路,少说也得半个月。
就算不是老夫人请这娴姑娘来的,那娴姑娘要来还能不书信告知老夫人一声?
半个月的功夫,老夫人都没有差人知会或是询问一声,实在是不将人放在眼里。
周沅默了一瞬,想了会儿道:“既然是来探望老夫人的,想必临安堂那儿便安排好了住宿,你吩咐人送些吃的用的,别亏待了人就行。”
夏荷闷闷的应下,也不再多说了。
只是她在大宅子里伺候人,见的人多了,看人的眼神也厉害了几分。
那娴姑娘打进门第一句便是问了公子的去处,问都没问府上的当家主母一句。
但夏荷也不好在主子面前说表姑娘的不是,只好将这话咽下。
而现下临安堂里,却并非如周沅以为的那样欢快,孙氏听说孙娴来脸上也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有些后悔,不该叫她来。
今日沁雪苑那儿闹了那么一出,孙氏哪儿还敢整幺蛾子。
可孙娴是她半月前叫来的,现在总不能再叫人回去吧,孙氏只好唉声叹气的吩咐人给她收拾客卧,随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马上见孙娴。
孙娴吃了个闭门羹,皱着眉头返回客卧,姨母的态度可同书信里全然不同,上回书信去永安县时,信里可是想她想的紧,巴不得赶紧见到她呢。
“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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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娴脚步一顿,寻声望去,便见一身花枝招展的顾俪款款走来,孙娴面上闪过片刻的羡慕与惊艳。
从前顾俪这丫头,也是粗布衣裳在身,成日在厨房帮忙做事儿,黑黑瘦瘦的,没想到几年不见,竟然出落的跟个贵人似的,孙娴心里泛酸,攀上了个当大官的兄长就是好。
孙娴收起眼里的羡慕嫉妒,迎面朝顾俪走过去。
顾俪不知道今日临安堂里顾微凉跟孙氏说了什么,但她却知道半月前孙氏找孙娴来是什么意图。
顾俪亲昵的挽着孙娴,一口一句表姐的叫着:“许久不见,表姐漂亮了不少呢,若是二哥哥瞧见定是认不出了!”
孙娴抿着嘴笑了笑,点点她脑袋道:“你这丫头,净胡说。”
说罢,孙娴往回瞧了眼孙氏的寝屋:“姨母怎么就病了,连我都见不得。”
顾俪也狐疑的望了一眼,明明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可偏偏脸一沉,张嘴就道:“还能为什么,今日一早去了沁雪苑一趟,回来便病了,我问她她也不说,只叫我不要得罪嫂嫂。”
孙娴小声的啊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犹豫道:“听起来,表嫂嫂为人很严厉?”
她再三斟酌,才委婉用了严厉二字,却得来顾俪嗤笑:“你也知道我二哥哥是大官,平日忙的很,根本没功夫掺和后宅的事儿,我这位二嫂嫂就是仗着没人管,才敢对我娘这般苛刻的。”
孙娴悻悻一笑,不敢接话。
她初来乍到的,说来还算是外人,哪里能评论当家主母的事儿,不过心下却对这位表嫂有了论断。
见孙娴沉默,顾俪语调一变,软着声音道:“又不是所有人都像表姐一样温柔,往后谁娶了表姐,定是往心坎里疼。”
顾俪这话说的孙娴羞红了脸,许久不见的姐妹二人说说笑笑,顾俪看孙娴一身素净,便想着去绿玉阁给她添些首饰,以免被沁雪苑那位比下去。
孙娴虽是不大好意思,但看着顾俪这浑身金光闪闪的,难免动了心,假意推辞过后便答应了。
京城的首饰,孙娴这辈子还没见过呢。
沁雪苑里,夏荷注意着临安堂那头的动静,顾俪带着孙娴出门时她便将那俩人的动静一一禀告给周沅。
可周沅坐在窗边,一笼红鸟于眼前,就见她拿着平日逗鸟儿的树枝直愣愣的呆住,眉头微微拧着,动也不动,压根没将夏荷的话听进去。
夏荷絮叨絮叨着便停下声儿来:“姑娘,您想什么呢?”
只见周沅耳尖的粉色缓缓褪去,低下头小声嘟囔:“没想什么。”
初春的暖风吹过,将窗子外的一阵花香全都吹到周沅脸上,零星几片花瓣落到窗台,粉粉嫩嫩的,叫人视线不由定住。
周沅忽然怔住:“没有的…”
夏荷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低头去问:“姑娘说什么?”
周沅心里那团缠绕的线团忽然变成一条绷紧的线,在她眼底清明的片刻砰的一声断了。
当初她以为自己会嫁给陆家燃时候,满心欢喜的收下陆家燃送来的所有小玩意儿,有时候陆家燃看着她呆了眼神,毫不吝啬对周沅容貌的夸赞,周沅也只是开心的笑着,就像所有小姑娘受到赞美那般,心里止不住雀跃。
可除此之外,少年那张算得上英俊的脸,却没有给周沅任何感觉。
可为什么。
姑娘一双杏眸微微蹙着,既有困惑不解,又满心焦躁。
不多久,窗外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陌生的很,很快秋婵便迈着步子,也没进屋里,直接在窗边就道:“姑娘,娴姑娘来了,说是初来府里,要给夫人请安。”
周沅的思绪一下被拉回来,慢了半拍的点头应下。
倒是夏荷瞧着窗外渐近的身影皱了眉头,才一会儿的功夫,这孙姑娘衣裳首饰全换了一遍,而且远远瞧着,像极了姑娘。
偏厅里,孙娴穿着靛青色袄裙,双手叠交放在腿上,若是仔细瞧,她的背脊都是绷着的。
她早就听说这位表嫂嫂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模样又生的俊丽,孙娴难免会紧张,毕竟仔细说来,她是没有见过真正意义上的京城贵女。
眼看一只绣着海棠的青色绣花鞋踏进雕花门槛,孙娴浑身一愣,忙抬头看去,好在来的路上顾俪已经给她做了诸多防备,否则孙娴早就被眼前的人惊走了神。
同样是靛青色袄裙,甚至是相似的款式,可面前的女子却穿出了截然不同的风情。
但仔细瞧孙娴便发现,自己方才这一番打扮,竟是与周沅有六七分像,从衣裳到首饰,都像极了。
这…
周沅的目光投过来,孙娴紧张的起身,不自在的抓了抓自己刚买的新衣裳:“孙娴见过表嫂嫂。”
说起来,周沅的年龄比她还要小三岁,可这一身锦衣华服,偏衬的孙娴不敢在她面前做大。
然而,周沅却是多看了孙娴几眼,然后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轻轻一笑:“娴姑娘不必客气,坐吧。”
那边秋婵与夏荷懂事儿的上了茶,随后二人退到周沅身侧的一左一右,恭敬的低下头。
孙娴狐疑的大着胆子多打量周沅几眼,实在觉得她不像顾俪口中那个恶毒主母才对,她下意识蹙了眉,悻悻然道:“表哥成婚实在太急促了,永安县又离京城远,没赶得及吃一杯喜酒,这回来除了探望姨母,也是替爹娘问候问候表嫂嫂。”
这话说的算是客气又漂亮,周沅亦是笑着回过去:“娴姑娘惦记了,既然来了京城,便安心住下,有什么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去办,若是有招待不周的,还请娴姑娘多担待。”
“哪里,哪里。”孙娴尴尬的笑了两声,明显有些坐不住,抬头四处看了一眼。
周沅一口碧螺春在嘴里抿了一会儿,尝了茶味儿才咽下去,状若无意道:“永安县到京城路途遥远,不知娴姑娘走的陆路还是水路?”
孙娴收回四处乱看的目光:“是陆路,约莫半个月的功夫。”
“陆路不安全,路上土匪强盗也多,你一个姑娘家只身一人来,怎么不走水路?”
孙娴笑着捏了捏耳边的花坠子,这动作是下意识的,带着隐隐约约很克制的得意。
“不碍事,有镖局护送,姨母怕水路走的慢,又担心陆路不安全,这才花了大价钱请镖局护送来。”
半月前,孙氏确实是急着将孙娴接过来。
周沅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看来母亲确实是许久不见家里人,这才对娴姑娘想的紧。”
孙娴在县城里呆久了,情绪都直写在脸上,压根藏不住,笑着说:“姨母说我来了京城,便能日日陪在她身边,她老人家日子也不会太无趣。”
周沅手上动作一滞,抬眸朝孙娴看过去,可孙娴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还兀自高兴着。
正此时,院子里一道纤长的身影走来,周沅视线一顿,孙娴顺着看过去,她瞧了许久才瞧出来人是谁,满脸欣喜的起身,殊不知自个儿脸上这神情有多不妥当。
还不等顾微凉踏进偏厅,孙娴就已经迎到门外,那种重逢的喜悦与少女的娇羞全都印在脸上,有些怯怯的道:“表、表哥。”
周沅莫名揪紧帕子,胸口莫名憋着一口闷气。
就见顾微凉走近,见到孙娴也丝毫不意外,想必方才在外头吴妈妈同他说过了。
男人目光放慢从周沅脸上划过,随后才轻飘飘落在孙娴身上。
说起来,孙娴比顾微凉要小七岁,幼时也并没有太多接触,可后来顾微凉当官后爹娘便常常同她说顾微凉,说着说着,孙娴便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忽然对上顾微凉近乎冷淡的眸子,孙娴这才想起来,顾微凉兴许已经不记得她了。
孙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问道:“表哥可还记得我?”
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孙娴都以为顾微凉可能真不记得她的时候,男人缓缓点了头:“记得。”
孙娴一下高兴起来,嘴角都要裂到耳根子了。
顾微凉目光从孙娴肩上略过,看到主座上小姑娘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拿了茶杯握在手中,三两口就喝完了。
他复又去看孙娴:“明日我请人送你回去,京城不是你呆的地方。”
顾微凉对孙家与顾家的人都没有半点情分在,不管今日他的话孙氏听进去几分,这孙娴来这儿只能给后宅添事。
可孙娴哪里知道顾微凉会这般下她的面子,一时都愣住了,呐呐道:“表、表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别说孙娴,周沅都一时惊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孙娴转过身,难堪的带着两三分哭腔:“表嫂嫂,我好心来探望姨母的,而且我…我已经十八了,算是大姑娘,再拖两年怕找不到好夫家,姨母说京城好男儿多,可以让表哥表嫂帮我多留意的。”
若是一个大方得体的当家主母,遇到这种情况,自当是尽量安抚,毕竟来者是客,哪有送走的道理。
可偏偏,周沅默了半响,却说:“母亲说你来京城便能日日陪她,可又要替你挑合适的人家。”
她接下去的话没说完,可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却足以叫孙娴愣住。
说罢,周沅慢条斯理的起身:“既然来了,便住上几日再回去,也不必急着走。”
这下,孙娴彻底怔住,她这个表嫂嫂,未、未免也太不客气了些,来者是客,可她这是在下逐客令?
第51章
51
小姑娘面上冷冷静静的,但顾微凉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瞧见她紧绷的下颔,应该是咬住了牙。
周沅一双盛满小情绪的眸子看过来,轻轻瞥了顾微凉一眼。
男人下意识扬了一下眉,面上难得有一刻怔松,就这一小会儿功夫,人就抬脚从他身侧走过,若是仔细瞧便会发现,那步子比平日里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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