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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远远往桌面上瞟了一眼,见到了封面上四个醒目的大字。
“你竟还看《天象纪要》这种书?”男人觉得有些好笑,“这书也就骗骗你这种姑娘家。”
叶世歆轻抬眼,心一悬,忙追问:“殿下看过这书?”
林木森:“本王早八百年就看过了,儿时在御书房读书,不愿听阮太傅讲课,这种书就是本王用来打发时间的。”
叶世歆:“……”
“您不信这里头的东西?”她面露惊讶。
男人冷冷一笑,不屑一顾,“胡诌乱扯,瞎几把扯淡。”
叶世歆:“……”
叶世歆有些无语,“这好歹也是历朝历代的钦天监所著,怎会如殿下说的这么不堪。”
林木森:“这书中那些天象记载倒还可以看看,可有些预言就太扯了。”
“何以见得?”
“来,书给我,指给你看看。”晋王殿下朝叶世歆伸了伸手。
叶世歆把书拿给他。
他随意翻出其中的一页,照着上头的记载朗声读出来,“承化七年,农历九月初九,紫薇星北移,麒麟子降世。古法有预言:麒麟子,百年难得一遇,其血能解百毒,故而百毒不侵;然其命格带煞,现世之后,家国大乱,祸国殃民……”
“你听听这预言说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人的血能解百毒我倒还相信。可你看看后面这句,命格带煞,现世之后,家国大乱,祸国殃民……一个国家的兴衰在于君主是否仁德,是否得民心,是否拥有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能力,岂是区区一个麒麟子就可以左右的?你若说这个麒麟子就是君主,他能祸乱一个国家,这我倒也信了。可若这个麒麟子不是君主,他只是一介普通人,他又如何掀动得起一场惊世浩劫?”男人语气严肃,有他自己的坚持,“本王始终认为能搅动风云的必是那身处高位之人,是那些朝堂之人,而非仅仅只是一则预言之中的所谓的麒麟子。”
“殿下您心胸豁达,见地独到。可自古君王薄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杀千人,不可错过一人。有了这么一则预言,那身处高位之人如何能够放心?”
“如若父皇真信了这则预言,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看到这本书么?”
比起旁的帝王,当今这位圣上确实开明仁德,从不滥杀无辜。
可叶世歆从来就不信帝王之心。过去不信,不代表现在不信。现在不信,也不代表以后不信。这则预言就像是扎在皇帝心头的一根刺,它扎得深,埋进骨血,是可以忽视,可不代表它不存在。
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君王的凉薄和猜忌始终存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说实话我也不信我那位父皇。这些年他不知不觉中也变了很多。”
“抱歉殿下,我说得有些多了。”叶世歆从林木森手中拿回那本书,重新放回书架,轻松一笑,“不过就是一则预言而已,是不是真的还两说。反正都是旁人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怎么样,你还好吗?”晋王殿下四下打量这间屋子。
叶世歆耸耸肩,“如你所见,我一切都好。”
“今日慈宁宫到底出什么事了?”
叶世歆将花盆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晋王殿下。
他听完面色骇然大变,“好狠毒的心,竟算计到了皇祖母头上。”
“他们的目标是殿下你。”叶世歆看着他,“您有什么打算?”
“引蛇出洞。”男人浓眉挺挑,胸有成竹,施施然说出话。
叶世歆闻言一笑,“殿下和皇祖母一样的想法。”
晋王殿下起身往屋子里转了转,面露嫌弃,“皇祖母也不知道给你找间好的屋子,这里未免简陋了一些。”
听他提到这屋子,叶世歆便有些好奇,“兰桂姑姑说这间屋子原来的主人是双宜小主。我入京不久,这宫中许多人我都不甚熟悉,不知这双宜小主是何许人?”
林木森像是被触及到了某些最遥远的记忆,一时间神色透着复杂。
叶世歆见他这般表情,知道这其中定是什么皇家秘辛,不是自己应该过问的。
她忙说:“是我唐突了,我不该问的。”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只是这一向是皇祖母的心病,旁人轻易碰不得。”林木森循着记忆,慢腾腾地说:“双宜姑姑本是民间孤女,孤苦无依。当年皇祖母随先帝南巡,在南境无意之中救了双宜姑姑。两人投缘,皇祖母又见其可怜,便认了双宜姑姑为干女儿,带到宫中抚养。双宜是闺名,是皇祖母给她取的,宜室宜家之意。”
“那她本名叫?”
“顾鸢。”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预计三十万左右,谜团都会在后面一一揭开的。
第55章 心思
晋王殿下话音未落,叶世歆的面色浑然大变,她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袖子,急迫地追问:“可是前大司马随广源的夫人顾鸢?”
“你竟知道她?”林木森面露诧异,低头看着那双紧紧拽住他衣袖的手,纤纤玉手,十指修长,如葱段般白嫩,光润透明。
她这双眼睛,这张脸,这双手,这管声音真是没话说。一个女子该拥有点睛之笔她都拥有了。也难怪出落得如此清丽脱俗,倾国倾城。
呵呵,她如何会不知道呢!那可是她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她的人呀!
关于自己的母亲,师父从未跟她提及太多,一来是考虑她的感受,二来也是不愿她知道太多。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前大司马随广源的夫人顾鸢,那个蕙质兰心,聪慧善良的女子。她一生顺遂,深受夫君宠爱与呵护。只是可惜临了却被灭了满门,香消玉殒。
叶世歆从来不知道母亲曾经竟会是太后的干女儿,闺名双宜。
“随家一门两侯,世代功勋卓著。先帝感念随家对皇室的贡献,便把双宜姑姑嫁给了随家独子。这夫妻二人婚姻和睦,相敬如宾,在当时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可惜的是后来随家谋逆,生生被灭了全族。世代功勋,转瞬间化为乌有,最后落了个人人唾弃的境地。”男人的言语中无不透着可惜。
晋王殿下的话叶世歆并未听进去多少。她内心深处只觉得无比震撼。
既然母亲就是太后的干女儿,那么太后此举定是在试探自己。这间屋子,这些书都是太后刻意安排的。只怕明日她们就等着看她的反应了。
她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竟会让太后起了疑心?
“敢问殿下,你可见过双宜姑姑?”沉寂微弱的烛火下,年轻女子的脸端秀好看,温婉娴静,只是略显苍白。
林木森不免隆起眉头,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了?是不是衣裳穿少了?你这手怎会这么冷?”
说话间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将她严严实实包裹住。
夏日衣裳单薄,薄薄的一层衣料携裹住男人身上清淡的气息,是好闻的桂花香。更有属于他的那抹温度。
已是八月底,宫中的早桂也是时候该开了。
怕他瞧出异样,叶世歆笑了笑说:“这屋子怪僻静的,是有些冷。”
“走,我带你去找皇祖母,让她给你换一间屋子。”晋王殿下一向是个行动派,说做便做。
叶世歆赶紧拦住他,“夜深了,想必皇祖母早已睡下,咱们就别打扰她老人家歇息了。老人家一贯浅眠,若是被我们吵醒了,该睡不好了。”
听她这么说林木森只好作罢。他把叶世歆拉到床上,将一床崭新的夏被盖在她身上,“这样应该就不会冷了。”
叶世歆:“……”
她顿时哭笑不得,“这大热天的,殿下想热死我么!”
她推掉被子,“我没事,现下已经不冷了。”
“殿下可见过双宜姑姑?不知怎的我对她倒是蛮好奇的。”
“那时我年纪还小,好像只有八岁,太过久远了,都没什么印象了。印象中双宜姑姑生得蛮漂亮的,亲切可人。”他说着环顾四周,“这既是双宜姑姑的未出阁时的闺房,想必应该会有她的画像。你坐着,我找找看。”
晋王殿下翻箱倒柜,居然真的让他从书架的某个角落里翻出了一幅主人的画像。
画中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五官早已张开,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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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叶世歆第一次看到自己母亲的样子。对着一幅年代久远的画像。那是少年时代的母亲,风华正茂,笑靥如花,熠熠生辉。
过去她曾想象过很多次母亲的样子,想象中她是个端庄大气,恬静贤淑的女子。
而这幅画香恰恰印证了这点。
她眼眶微微泛湿,眼泪欲下未下。
怕被晋王殿下瞧见,她用娟帕偷偷擦拭干净。
眼泪这种东西是一个人情感最直接的宣泄。林木森何等聪明的一个人,若是被他看到她对着一幅陌生女子的画像落泪,他定会生疑。
好在他专心瞧着那画像,倒也不曾察觉到她的异样。
母亲一生顺遂如意,如果当年大哥不曾起兵谋逆,她或许能够安享晚年。
“双宜姑姑年轻时还是生得极好的,我仔细瞧了瞧这画像,竟觉得你和她得有些相像。”晋王殿下看了看画像,又抬头看了眼叶世歆,这样得出结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电光石火之间叶世歆突然就想明白了一切。太后之所以会这般费心试探她,想必就是她这张脸出了纰漏。总归是母女,有些东西是浑然天成的,难以磨灭。熟悉之人自会有所觉察。
在这深宫之中,有的是熟悉母亲的人,看来往后她得更加小心谨慎了。
叶世歆装作不信的样子,“殿下真会开玩笑,哪里像了。”
“你这眉眼就很像啊!简直是一模一样的。看来你和双宜姑姑也是有缘。不过这天下之大,长得相像的人也有很多的。”
“既是双宜姑姑的遗物,那咱们就给它小心收起来吧。”
“听你的。”晋王殿下收拾好画像,放回原位。
“殿下今晚还走吗?”夜已深,总归是要考虑睡觉问题的。
“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晋王殿下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叶世歆:“……”
“那咱们怎么睡?”叶世歆有些脸热,硬着头皮问出口。
晋王殿下睨她一眼,似笑非笑,“歆儿,咱们可是夫妻,你说该怎么睡?”
叶世歆:“……”
“殿下睡床,我睡地上。”说着就要跳下床。
“你敢?”晋王殿下脸黑了一度,紧紧摁住她左肩,“本王堂堂男儿,竟让女人睡地上,传出去本王都不用混了。”
“那要不我睡床,殿下睡地上?”
晋王殿下:“……”
“叶世歆!”男人咬牙切齿,脸马上又黑了一圈,“本王堂堂七珠亲王,你竟让本王睡地上?”
叶世歆:“……”
叶世歆放弃了,“那殿下你想怎么样?”
他看着她狡黠一笑,“当然是咱们一起睡床上了。”
叶世歆:“……”
她正欲发作,男人当即安抚她:“这里有两床被子,咱们一人一床,我保证不对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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