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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作揖,彬彬有礼,“那便有劳柳神医了。”

谢砺离去后,柳星叶在帐子外看了会儿星星。这塞北的星星比起流沙谷要亮许多,星辰绚烂。

她从一出生便被送到流沙谷,这些年也一直停留在南境,不曾去过南境之外。外头的世界于她而言是无比陌生的。就连这星星似乎都是不同的。

熬了一夜,临近天明时,柳星叶精疲力尽,困得厉害。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

而对于林木森来说,这一整夜都梦魇不断。梦境变幻莫测,有皇宫、有京城、有军营,也有战场,各个地方都有。

再有意识时天蒙蒙亮,教练场上士兵们的呐喊声时起彼浮,紧紧笼罩在耳畔,挥之不去。

这是他这么多年听惯了的声音,也是他脑子里割舍不下的声音。

身上疼痛感明显,四肢百骸酸涩难忍。就连这脑袋也是昏昏沉沉,思绪混沌的。

撑开沉重的眼皮,他慢腾腾地靠了起来。却见自己榻前睡了个人。

柳星叶一双手枕着脑袋睡得很熟,呼吸均匀。薄娟面纱掀起一角,露出一小块下巴,尖俏立体,弧度优雅。

他手指微动,不自觉便想伸手去撩起女子的面纱。他对她的面容尤为好奇。也不知隐在这方面纱之下的是何等的绝色容颜。

手指静悄悄触碰到面纱,丝滑感席卷而来。上好的面料,轻薄而柔软,细腻无比。

正打算掀起,帐帘传来响动。两个年轻的男声渐次逼近。

林木森的手赫然停顿住,猛地收回。不免失笑,暗骂自己鬼迷心窍。

不就是一个女人么?这天下多的是!京城里姿色俏丽的女子更是多如牛毛。何况这面纱之下又不一定就是倾城佳人。他何以这般好奇?

“殿下。”徐成靖和谢砺一前一后进入主帐,异口同声。

林木森朝二人做了个手势,指了指熟睡的柳星叶。

两人这才注意到帐子里还有其他人。柳星叶和她的贴身侍女皆在熟睡。

谢砺惊诧,柳星叶当真是守着晋王殿下熬了一夜,寸步不离。眼下只怕是熬不住才沉沉睡了过去。

谢砺的嗓音自发放低,“柳神医昨夜定是熬了一夜。殿下眼下感觉如何?”

林木森音色慵懒,全身疼痛泛酸,不过精神气倒是很足。

“本王感觉好多了。”他说。

“昨夜殿下突然发热,持续不退,很快就没了知觉。且呓语不断,气息逗变得微弱了。当时可把臣等吓坏了。多亏了有柳神医为殿下施针放血,殿下才挺过一劫。”

“您还别说殿下,这柳神医还真有两下子,昨晚殿下昏睡了那么久,今早这精气神倒是瞅着很足。”徐成靖不懂医术,只觉得柳星叶神奇,竟将殿下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林木森下意识瞥了一眼榻前熟睡的人,低语道:“传言流沙谷谷主有起死回生之术,她的爱徒自然不差。”

三人简单聊了几句过后,林木森便对徐成靖说:“我去找舅父说说后续之事。”

徐成靖顿时急了,嗓门都不自觉扯大了,“殿下万万不可,你身上的毒还未解,断不能操劳。战事这块由我爹和穆军师把关,你就放宽心好生配合柳神医治疗。你信不过我爹,还信不过穆军师么?”

军师穆迟运筹帷幄,是林木森的左膀右臂。他功勋卓著,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

年轻的男人眉眼严肃,“舅父和穆军师我都信得过,只是战事布局我不亲自把关总归还是放心不下。七日散失传已久,为何突然出现在陈国人手里?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

“何人这么吵?”一个清冷又不失严厉的女声蓦地在帐子里响起,无异于惊雷坠地。

三人:“……”

第5章 查探

柳星叶睡得迷迷糊糊,梦里她还待在流沙谷的闺房,不曾出谷。柳传言那张欠扁的脸也时隐时现,近在眼前。

突然冒出的女声,三人的话顿时戛然而止,纷纷转过目光。

林木森使了个眼神,“待会儿再说。”

其余二人点点头。

林木森靠在榻上动了动自己疼痛难耐的身体。躺得久了,全身乏力,僵硬无比。

眼瞅着他轻轻一动,徐成靖便及时给他腰下垫一只柔软的帛枕。

徐成靖关切地说:“殿下莫动,当心身上的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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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森虚弱地笑了笑,“你才该担心这些疹子,别被本王感染了。”

徐成靖朗声道:“咱们从小玩到大,出生入死,还在乎这个么!真不怕你笑话,我宁愿现在中毒的是我,也省得你在这里生生挨苦头。”

林木森神色徒然一凛,轻斥:“说的什么胡话!行军打仗之人,整日出生入死,最是该惜命。”

“不过……”年轻的男人停顿一瞬,眉目含笑,半开玩笑的语气,“若是本王挨不过这劫,北境以后就靠你们了。”

徐成靖顿时急了眼,“好端端的说什么丧气话!不是还有柳神医么?她一定有法子能解这七日散的。”

谢砺也适时接话:“殿下您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重要,您一定会挺过去的。”

林木森自顾笑着,不再言语。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他明显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像昨夜那样突然陷入昏迷只怕会越来越频繁。

几人说话间,原本正在熟睡的柳星叶却突然坐直了身体,直接醒了过来。

她身子酸涩,绵软无力,乏得厉害。就像在梦里和柳传言打了一架似的。

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喊人:“画竹!”

嗓音低迷倦怠,尾音拉得老长,大有撒娇的意味。她的声音本就动听,如此一来,更是让人招架不住。寻常男子听了这声音,多半都已经想入非非了。

可在场的三个男人却定力很足,像是没听到一样,过耳便忘。

“嗳,小姐!”正呼呼大睡的画竹听到自家小姐的互关骤然一震,抖了个机灵,也醒了过来。

画竹起身迷迷糊糊地朝柳星叶走去。睁大眼睛以后发现晋王殿下正靠在榻前,眉目清秀,气定神闲。

身侧还站着徐成靖和谢军医。

“殿下!”画竹脱口而出,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柳星叶:“……”

听到“殿下”二字,柳星叶这才倏然恢复意识,将昨晚的事情给串了起来。昨夜她照看晋王殿下,最后竟然没熬住睡了过去。

“殿下恕罪,民女不是有意睡着的。”她双腿一屈,跪在榻前。

“无妨。”男人挥挥衣袖,不甚在意。清俊的面容恢复血色,俊逸非凡。

见柳星叶醒了,徐成靖忙逮住她说:“柳神医你快劝劝殿下,叫他好生歇息,不要再管军中事务了。”

柳星叶替林木森把了把脉,耸耸肩,“少将军真是为难民女了。世人对医者总有误解,他们总认为病人该听医者的话,医者也能劝得住病人。若是病人真那么听话好劝,又如何需要医者?”

徐成靖:“……”

这话虽说不入耳,可细细分析却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啊!

“如此说来柳神医不打算劝本王了?”林木森表情柔和,身心放松,双眸笑意明显。

柳星叶摸着檀木珠,不紧不慢道:“北境是先祖拼死拼活打下的江山,从古至今这方土地上埋了多少皑皑白骨。断没有在我们这代断送了道理。殿下心系边关,心系百姓这是好事,我为何要劝?”

她顿了顿继续道:“殿下想看个图,研究研究战事未尝不可,只是不宜过度操劳。”

她虽长在流沙谷,远离京城朝堂,但师父悉心教导,家国观念从小便铭记于心。她最是钦佩保家卫国的将士。

其他的皇子都在京城里享乐,奢.靡放纵。唯有这位四皇子十岁便入了军营,这么多年一直待在军中,守护北境安危。

多年带兵打仗,身上大伤小伤无数。这次他原本身在京中休养。岂料突起战事,且战况日渐焦灼,愈演愈烈。徐惟诚无力支撑这北境战况。他主动请缨,挂帅出征,毅然决然离京前往北境主持大局。并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他心里的家国情怀比起自己只增不减。

柳星叶都开口了,徐成靖自然不好再劝说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如何不清楚林木森的性子,他心里装的是整个北境,整个林国,一日不把敌寇驱逐出镜,他便一日无法松懈。

柳星叶福了福身,“殿下,民女还有事儿要忙,先行告退。”

林木森:“去吧。”

——

林木森吩咐手底下的士兵把徐惟诚和穆迟一起喊到了主帐。

徐惟诚一直担心林木森的身体状况。但听到柳星叶首肯了,便也不再多言。

一行人站在沙盘前研究了战况,敲定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林木森不宜久站,很快便躺到榻上。

白松露服侍林木森用了早膳。

林木森问:“舅父,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

徐惟诚:“还未有确切消息。”

林木森:“继续查,只要有人暗中做了手脚,就不可能天衣无缝,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徐惟诚:“殿下放心,这件事微臣派心腹办的,应该过不了几日便会有消息。”

徐成靖神色凝重,小声试探:“殿下,你说会不会是东宫那位?”

林木森悠悠道:“二哥虽说忌惮本王时日已久,可总归不是没脑子的人。先辈们拿命打下的北境,他若是真胆敢勾结外族,本王不介意让父皇换个储君。”

明明是稀松平常的语调,可骨子里的威严和傲气却显露无疑。

“穆军师,京城近来如何?”林木森动了动身子,问起穆迟京城朝堂之事。

穆迟站在一旁,轻声回答:“您在北境这些日,京城里那几位可不太省心。”

林木森倒是不甚在意,“小打小闹,不足为患。只要边关无碍,本王那几个兄长随他们怎么折腾。没有带兵打仗的本事,也只能在朝堂搅动风云了。李相运筹帷幄,完全压得住他们。再说他们一旦闹腾地太过,父皇会教他们重新做人的。”

他打了个哈欠,“本王有些乏了,诸位先下去吧。穆军师留下,本王有事情与你说。”

徐家父子离开主帐,林木森摒退了随侍。帐子里只有他和穆迟两人。顿时安静了不少。

“坐。”林木森抬手指了指榻前的椅子。

穆迟依言坐下,“殿下有何吩咐?”

林木森:“不知穆军师对流沙谷了解多少?”

穆迟:“据说流沙谷是一个庞大的民间医疗组织,类似于皇家的太医院。谷内妙手神医无数,专治天下疑难杂症。坊间传闻柳谷主是华佗转世,医术惊人,有起死回生之能力。家父早年身患顽疾,久治不愈,求医途中恰巧碰到柳谷主,最后给治好了。殿下无需挂怀,柳神医的医术有目共睹。虽说七日散是天下奇毒,但微臣相信柳神医一定会找到解救之法的。”

“本王倒不是信不过柳神医的医术。”林木森赫然一笑,低头细细呡了一口茶。

“那殿下是想问柳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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