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1 / 1)
通向内院的门帘被人挑起,鼓乐声戛然而止,环佩叮当声中,十二名盛装打扮的丽人从帘后走了出来,丽人们脸上蒙了白纱,身段苗条、玲珑有致,款款上前下拜,朱唇轻启,声如黄莺出谷。
在座宾客目瞪口呆,心旌动摇,齐齐望着她们,神情迷醉。
他们倒也不是没见过美人,但是眼前的十二名丽人各个娇媚明艳,纤秀婀娜,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入骨媚态,雪白面庞上又蒙了薄薄的轻纱,看去影影绰绰,眼波流转间更具风情,而且歌声婉转美妙,缠绵悱恻,勾得人心痒难耐。酒酣耳热之际看到这样色艺双绝的美人,在场的人哪个不觉得热血沸腾?
德王和庆王咽了口唾沫,心虚地挪开眼神,他们知道这些女子肯定不是为他们预备下的。
二公子看向朱瑄。
朱瑄面无表情,转头和近侍说话。
二公子和大公子对望一眼,暗暗着急:都这样了太子居然还不动心?今天席上备的酒可是鹿酒啊。
在座宾客一边痴痴地打量十二名环肥燕瘦、各具风姿的丽人,一边交头接耳,向朱瑄投去艳羡的目光,十二个美人,这还不得挑花了眼?
赵王面色微沉。
悦耳歌声就像带了钩子一样,时不时探出爪子挠一下,在座诸人被挠得浑身发痒,根本无心吃酒,满座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越来越轻。
扫墨走到朱瑄身后,小声道:“千岁爷,太子妃殿下打发洪山出宫,让他转告一句话给您。”
朱瑄抬起头,眉睫乌浓:“什么话?”
扫墨道:“殿下说……说您吃完寿酒记得早点回去,她还等着吃南炉鸭呢,殿下说就要您亲自买的,别人买的她吃着一点都不香甜。”
朱瑄不语,垂眸凝望手中的酒杯,唇角微微扬起,清俊的面孔上漾起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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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诧异地对视一眼:太子爷居然笑了!
有人凑到大公子身边低语:“贵府果然好眼光,不知道哪位佳人得此机缘,居然能博得太子一笑。”
大公子笑而不语,心里悄悄舒口气,不枉他们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寻来这十几个娇柔妩媚的丽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寿礼送过了,女伎的表演也看过了,朱瑄起身告辞。
在座众人吃了一惊,没想到朱瑄居然走得这么早。
难不成太子没看上那是几个丽人?
周家几位公子呆了一呆,面面相觑,死拉着朱瑄不放:“殿下难得来一趟我们府上,我们还没敬一点孝心,哪能就怎么放您走?”
一边挽留,一边示意丽人们上前。
朱瑄看一眼墨黑檐牙交错间露出的一角碧蓝晴空,扫都没扫那些丽人一眼,只是含笑向周昌辞别。
周昌心里叹息一声,知道强留不得,亲自送朱瑄出去。
大公子和二公子一直追到府门前,眼看着朱瑄跨上马背,在护卫和内官的簇拥中行远,面色阴沉如水。
朱瑄离去后,寿宴气氛沉凝。
众人心不在焉地吃着酒,和相熟的人窃窃私语,讨论朱瑄离开的事。
“到底是皇太子呢,不吃这一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太子爷吃不吃这一套还不好说,东宫内殿的那一位,那可真是管得严啊!听说太子爷到现在还没有纳妾侍。”
众人愣了一会儿。
刑部一位侍郎摇头失笑:“你又不是东宫伺候的,你怎么知道太子妃管得严?我听人说太子妃性情温和,不是那等河东狮的人物。”
众人小声争执了一会儿,望向德王和庆王。
一人笑着问:“我家内人今年进宫拜见老娘娘,回来说见过太子妃殿下,殿下果真貌若天仙,国色天香?”
若不是绝色,太子怎么会这么老实?
宾客的话问得促狭,德王和庆王吓得一哆嗦。
他们怎么敢当众品评皇嫂的相貌?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哪怕宾客们讨论的是嘉平帝的某位妃子,他们也可以借着酒意调笑两句,但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议论太子妃!
兄弟俩曾在宫宴上亲眼目睹太子为了太子妃直接回绝周太后,太子妃是不是国色天香,这个有容商榷,他们唯一可以笃定的就是皇兄对太子妃爱若珍宝,容不得任何人轻慢自己的妻子。
两人默契地假装没听见别人的话,不约而同地继续低头吃菜,感觉嗓子眼都快堵上了。
……
昭德宫。
郑贵妃倚在美人榻上,十指摊开,两名宫人跪坐在脚踏上为她染指甲,空气里一股淡淡的油脂气。
宫人站在水晶帘外,向郑贵妃禀报:“娘娘,东宫果然打发了一个太监出宫去周家了。”
郑贵妃嗤笑一声,慢悠悠地道:“本宫还当太子妃是榆木疙瘩……她要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明天阖宫都要看她的笑话。”
桃仁坐在角落里为狮子犬梳毛扎辫子,轻笑着说:“这都是娘娘您教得好,太子妃就是太老实了!”
“她老不老实关本宫什么事?”郑贵妃翻一个白眼,身子坐直了些,“本宫为的是郑家,我郑家得不到的东西,她周家休想染指!”
桃仁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
郑贵妃轻哼一声,躺回美人榻上,合上眼睛假寐。
正是将睡未睡的时候,帘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掌事女官匆匆走进内室:“娘娘,宋宛不见了!”
郑贵妃一时没想起来宋宛是谁,没有理会。
半晌后,霍然睁开双眼。
第119章 圈套
郑贵妃突然坐起身,宫女手抖了一下,捣烂的花泥滴落在郑贵妃指间,一点殷红。
宫女吓得跪地叩首。
郑贵妃不耐烦地挥挥手,指甲上还没有干涸的蔻丹溅得到处都是,双手一片淋漓鲜红,看起来有些狰狞。
宫女连忙端来清水,服侍郑贵妃洗手。
郑贵妃皱眉问:“怎么会不见了?各宫都找过了?是病了还是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掌事女官回道:“各处都找过了,也问过了,没有人看到宋宛,和她同住的女史说她昨天还好好的,今早出去以后就没回去过。她的箱笼好好的放在房里,衣裳鞋袜也没少,看着和平时一样。”
郑贵妃冷笑:“她还能去哪儿?一定是去碧玉轩了,你们去找过了?”
碧玉轩和仁寿宫离得近,皇子们去仁寿宫一定会打那里经过,宋宛经常找借口去碧玉轩。
掌事女官点点头:“碧玉轩也找过了,那里的洒扫太监说昨天确实见着宋宛了,不过今天宋宛没去碧玉轩。”
郑贵妃眉头轻皱。
她早就没心思往朱瑄身边塞人了。宋宛是她自己挑的,她当初留下宋宛不全是为了打东宫的主意,其实更多是为了争一口气。自从见了金兰以后,她都快把宋宛忘到爪哇国去了,偶尔想起来问一句,听说宋宛还老实,就没有下手处置。
毕竟是她费尽心机栽培出来的秀女,不好随意打发。
“再派人去找。”郑贵妃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不着活人,总不能连尸首都找不着吧?”
宋宛只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还是一颗废子,但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她倒要看看谁有胆害了宋宛!
掌事女官领命而去。
屋中内官对望了几眼,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道:“娘娘……您说会不会是东宫那边动的手?”
郑贵妃扫一眼说话的内官,眼神凌厉。
内官跪倒在地:“娘娘,宫中人都知道太子妃殿下最忌讳两个人,一个是胡广薇,另一个就是宋宛,两位女史是她的心头大患。”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声。
郑贵妃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招手示意内官靠近:“你倒是机灵,你怎么知道太子妃忌讳宋宛?”
内官手脚并用着爬到郑贵妃脚下,姿态谦恭:“娘娘,太子妃能够辖制住皇太子,怎么可能真的没有一点心计手段?小的听说太子妃平时不许宫女近身伺候太子,宫女中相貌清秀标致的全都打发到外殿当差,平时内室只有内官能够进去服侍。谁敢违例,轻则杖责,重则直接赶出东宫……太子妃未必贤良,宋女史是您千挑万选为太子爷预备的,不论相貌还是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好,太子妃殿下一直提防着宋女史,仁寿宫的胡广薇到了东宫以后一步不能多走,一句话不敢多说,据说现在养得膀大腰圆的,连她姐姐都认不出她了!太子妃这一招不可谓不毒啊!”
郑贵妃没有说话,唇边噙着一丝讽刺的笑。
内官继续说:“不敢瞒着娘娘,小的前些天见过宋宛,她说她很怕太子妃,见了太子妃就浑身发毛,她还说太子妃看她的眼神让她害怕,夜里总是做噩梦。”
郑贵妃冷声道:“她确实得发毛,太子妃是东宫正妃,她想要爬上太子的床,免不了心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自己先心虚了,恶鬼不缠她缠谁?”
内官听不懂郑贵妃这话到底讽刺的是谁,怔了怔,抬起头,一脸疑惑。
下巴刚刚抬起,只见眼前一阵冷风袭来,啪的一声脆响,郑贵妃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他脸上。
郑贵妃平时打自己的兄弟那都是留了力气的,打内官用不着注意力道,一巴掌冷冷地扫下去,旁边几名内官吓得直打颤。
内官被打得晕头转向,喉中涌起腥甜之意,噗通一声倒在了地毯上。
屋中众人忙都跪了下来。
说话的内官半天反应不过来,趴在地上哼哼了一声。
郑贵妃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内官,细长双眸微微斜挑,嗤笑:“你也是伺候本宫一年的人了,居然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想挑拨本宫和太子妃,好让其他人坐收渔翁之利?这还是本宫当年用过的招数!”
当年嘉平帝登基,先娶了年轻娇美的吴皇后,又同时纳了几位妃子。她只是一个年长嘉平帝十几岁的宫女,身份低微,地位尴尬,没有人为她主张,周太后嫌弃她年纪大,钱太后认为嘉平帝对她的迷恋不容于世,假如让她当了妃子,天下人必定议论纷纷,委实不光彩,也不同意立她为妃。
那时候钱太后不怎么管事,虽然不认可郑贵妃,倒也没有极力反对,她是先帝原配,自然对先帝下旨册封的吴皇后爱护有加,希望将吴皇后培养成一代贤后。
周太后不喜欢郑贵妃,更不喜欢吴皇后,见钱太后支持吴皇后,于是转而和郑贵妃达成同盟。
郑贵妃利用两宫的矛盾获得晋封。
吴皇后年轻气盛,不满郑贵妃得宠,骂她是老妇,找了个由头当街杖打她。
郑贵妃不满十岁就入宫当差,在宫里生活二十年,和各宫宫人总有几分香火情,吴皇后进宫还不到几个月,性情又骄纵,哪里是她的对手?这边吴皇后刚刚命人杖打她,立马就有人飞跑着去报信。
嘉平帝闻讯赶到,郑贵妃哭着扑倒在嘉平帝怀里,求嘉平帝准许她落发出家,以免连累他的清名。嘉平帝一怒之下就要废了吴皇后,她眼角的泪花还没干,已经偷偷笑出了声。
钱太后劝嘉平帝再给吴皇后一个机会,废后之事可大可小,不能说废就废。
周太后极力鼓动儿子废后:你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你想废了皇后难道还要经过嫡母的许可?当初你看钱氏残废,可怜她,给了她太后的尊位,还为此和我赌气,我是你娘,舍不得叫你为难,只能忍下一口气。我们母子对钱氏仁至义尽,她不知道感激,转头就对你的后宫事务指指点点,实在是忘恩负义!
嘉平帝嫌钱太后多事,不顾群臣反对,怒而废后。
从此钱太后在宫中的境遇一日不如一日。
郑贵妃不仅了解嘉平帝,也了解周太后,她知道周太后平生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她肚皮争气,生了一个好儿子,平生最忌讳的事情则是她只是一个妃子,不是先帝的原配,即使她贵为皇帝的亲生母亲,生前死后,她还是要屈居钱太后之下。
嘉平帝是皇帝又如何?
史书记载,钱太后就是先帝的元配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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