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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时皱着眉,急说:“我从夫人院子里的丫鬟那儿听说钱妈妈出主意让夫人将姚妈妈卖出去!不过她也说听得不够仔细,而且也没听到夫人的意思!”

霍澜音心惊。

钱妈妈出的主意,十个里有九个都会被宋氏允了。当年宋氏将钱妈妈配给管家,嫁过去之后她才知道管家之前多次求娶姚妈妈被拒。就为这事儿,钱妈妈恨了姚妈妈十几年。之前姚妈妈是她这个得宠幺女的乳娘,钱妈妈对姚妈妈的不满只能忍着。如今恐怕……

霍澜音心烦地转头望向窗外,却听见姚妈妈从房间里出来,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姚妈妈病着,身上还刚落了伤,这是要去哪儿?

霍澜音想到先前莺时说起姚妈妈这些年并没有服药,看了莺时一眼,莺时立刻抿起唇。霍澜音也不追问,干脆悄悄跟着姚妈妈出了府。

莺时苦着脸跟着后面,小声说:“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别生事端了……”

霍澜音不理会。如今她再也没有什么顾虑,还怕什么事端?她带着莺时一路尾随姚妈妈,躲在角落里,看着姚妈妈走进一间粮铺。

“怎才来?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粮铺老板笑着迎上来。

“说好的怎么会不来,只是有事耽搁了。”姚妈妈解释。

粮铺老板笑呵呵地说:“还是往常的量送去?”

“最近手里闲钱不多,这回暂且送去一半。”姚妈妈将装着碎银的荷包递过去。

粮铺老板掂了掂,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说:“这回还是按照以前的量,另外一半全当我铺子做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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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妈连连道谢。

霍澜音听了个稀里糊涂,不过也隐约有了个猜测。

“所以,这些年我给阿娘的钱,她都买粮送出去了,甚至连药钱也送出去。”霍澜音看向莺时,“你很早就知道?那些粮食送给了谁?”

莺时瞪圆了眼,连连解释:“姚妈妈是大善人,没有送给什么外生子!不不不,根本没什么外生子!”

“你胡说什么?”霍澜音皱眉。

莺时挠了挠头:“我以前不在姑娘身边伺候,只在外院做杂事。姚妈妈就让我跑腿过几回,有的时候是去粮铺,有时候去布庄。至于到底送给了谁我也不晓得。姚妈妈只是说送给和她一样的人。”

“和她一样的人……”霍澜音喃喃自语,看向姚妈妈。

姚妈妈和粮铺掌柜说了一会儿话,匆匆转身,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霍澜音,不由愣住。

和她一样的人,和她一样父兄夫子死在战场上的老弱妇孺。

街道熙熙攘攘,霍澜音和姚妈妈默默一起往回走。莺时跟在后面。

“怎么连药钱都送了出去?”霍澜音问。

姚妈妈温声说:“我这病只能靠药养着,那要多少药?不吃药也不会丢了性命,他们更需要。”

霍澜音沉默。

“以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荷珠平平安安长大,你疼她,不会亏待她,会给她寻个好亲事。我看着她嫁一个对她好的人,也算了了心愿,去到下面也能给你爹有个交代。现在……”

姚妈妈看向霍澜音,愁思千丝万缕。现在她有了牵挂,放心不下霍澜音。

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走过。

姚妈妈用荷包里仅剩的钱买了一支,递给霍澜音。

霍澜音咬了一口红红的山楂,酸酸甜甜。

她回头问莺时:“你身上带钱了吗?”

莺时摸了摸腰际:“带是带了,可是只有几文钱!”

“够了。”霍澜音走到最近的一个卖香囊的小摊贩前,挑一个最便宜的。

“你买这个做什么?我回去给你缝一个也比这个好。”姚妈妈说。

霍澜音道:“来不及了。”

回去之后,霍澜音没等小豆子来请她,主动去寻卫瞻。

林嬷嬷将霍澜音引到卫瞻房中,道:“大殿下在沐浴,刚进去没多久,许是还要再等一会儿。桌子上有书,夫人若是无聊可以随便看看。高桌上放着我中午刚蒸的点心,夫人也可以尝尝。”

“有劳林嬷嬷。”

林嬷嬷颔首,悄声退下去。

霍澜音起身走到窗下桌前,随手翻了翻书册。都是些农政工兵类的书籍,霍澜音以前没有看过,她随意翻看着,起先看得一知半解,后来倒也看了进去。

卫瞻进来的时候,霍澜音因为太专注没有发现。

卫瞻看见霍澜音有些惊讶,朝她走去,立在她身后,问:“看得懂?”

霍澜音吓了一跳,忙放下手中书册,起身道:“大体看得懂,不过的确有些地方看得迷迷糊糊。”

卫瞻身上只随意披了一件宽大的单衣,松松垮垮,露出大片胸膛。墨发披散着,半湿半干。他将身上的单衣脱下,扔到衣架上,取来玄色寝衣,一边穿一边问:“过来看书的还是承欢的?”

“我、我……”霍澜音忽然变得有些结巴。

卫瞻慢条斯理系好腰带,看向她。

霍澜音垂下眼睛,一双手背在身后,十分窘迫的样子。

“我、我……来送东西……”霍澜音紧张地微喘。

“送东西?”卫瞻笑了一声。

霍澜音慌忙改口:“没有……我先回去了!”

她慌慌张张往外跑,将手中捏着的香囊塞进袖中。

卫瞻两步跨过去,将她拉回来。

“什么东西?”卫瞻轻易扯出霍澜音袖中的香囊。

“送我这玩意儿?”

“绣得不好,殿下定然看不上的。还、还给我……”霍澜音伸手去抢。

卫瞻抬起手,霍澜音踮着脚尖也抢不回,她急得眼睛都红了。

卫瞻瞥着霍澜音红着眼睛的紧张样子,笑:“这算定情信物不成?”

霍澜音眼里的泪一下子滚落出来,委屈得不得了:“殿下不稀罕还我就是了……”

卫瞻便收了笑。

“收了。”

他随手一扔,将香囊准确扔到十锦架的格子里。他在椅子里坐下,抬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眼睁睁看着霍澜音湿漉漉的眼睛里浮了笑。

霍澜音挪到卫瞻面前,胆怯地说:“殿下能不能给我点东西?不要贵重的东西!给我写一个字也好……”

她声音低下去,也低了头,双颊染上一层浅浅的红。美人含羞,怎不醉人。

这算交换信物?小姑娘的心思真无聊。

卫瞻嗤笑了一声,将指上的扳指摘了扔给她。

霍澜音急忙接住。她自小喜欢玉石古玩,一眼便看出来这扳指价值连城!

成功!

第22章

周玉清得了消息,告了假,匆匆归家。

宋氏伏在枕上恸哭:“我这手再也好不了了,你可曾关心一句?你这没良心的,自从赵秀回来,你一心都在她身上!将我放在哪里!就她是你的妻,我不是?”

“你自己做错了事情,与她何干?”周玉清怒问。

“与她何干?”宋氏嚎啕大哭,“是谁换了我的孩子。让我的女儿为奴为婢十六年!让我养一个下等人的女儿……”

“什么叫下等人?如果当初我死在战场上,你也一样要沦为下等人!一口一个下等人,你以为你比姚妈妈强多少?灭国之痛不可忘,覆国之功属于每一位将士!战亡义士的遗孀不该被如此对待!”

“周玉清,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好啊,你把她娶回来供着啊!反正现在已经是平妻,你干脆三妻!”

“不可理喻!”周玉清甩袖怒离。

手也痛,人也气。宋氏伏在枕上哭得肝肠寸断。

周荷珠等周玉清走了,才敢劝慰宋氏,好话说尽。劝了好半天,宋氏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一些。

周荷珠瞧着她的脸色,试探着开口:“母亲,我觉得澜音并非与沈四郎私会……”

“我如今成了这个样子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还为她说话?”宋氏哭着问,心寒难过。

一旁的钱妈妈开口:“二姑娘心思单纯恐被有心之人哄骗。夫人莫气。都已经这么晚了,二姑娘还是回去歇着吧。夫人也该歇着了。”

“我陪母亲。”周荷珠说。

“回去吧。”宋氏道。

周荷珠搅了搅帕子,只好离开。

宋氏叹了口气:“真是伤心,到底不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她居然先去看那个乳母娘才来看我!”

钱妈妈目光闪烁,说道:“只要姚妈妈还在府中一日,二姑娘恐都要惦念着。若一直见不得,慢慢也就忘了。那时候,二姑娘才能只看见夫人的好。”

宋氏迟疑道:“你听听老爷刚刚说的话,定然不会同意把那老贱人卖出去。”

“哪有男人管后宅的道理?只要夫人做得漂亮。老爷也没法说什么。咱们面上因留在府尴尬把她卖去好人家。实则卖去窑子让她吃吃苦头。”

宋氏忙说:“这不好吧?”

宋氏原本是想将姚妈妈撵了卖了,可也没想过把她送到窑子那样的地方。

钱妈妈笑:“当年要不是周家救她,她早就沦落烟花之地。如今也不过是将她推回本该的命数上!”

半晌,宋氏默许地点了点头。她又恨恨道:“这一切都怪赵氏!这个农家出身的疯婆子!”

钱妈妈笑了,说:“夫人,我有法子将东院那位置之死地,万劫不复。”

宋氏惊讶地看向她。

钱妈妈压低了声音:“老爷身边的宝意是东院那位和地痞野男人生的。大公子和大姑娘都知道。”

这件事儿,钱妈妈早就知道。可人总要留有底牌,用在刀刃上。如今正是好机会。

宋氏惊得一下子站起来。

钱妈妈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说了,直到下半夜才拄着拐杖退下去。她的右腿在雪地里受冻,这辈子也就拄着拐了,而且也会一直犯疼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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