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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给我爸用什么东西?”蒋璃没等回答,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蒋小天说,“我们蒋爷花了七天七夜才找到的东西能轻易给你看吗?你又看不懂。”他总算扬眉吐气了,因为邰国强的事这几天他活得就跟个过街老鼠似的,酒店里也是传得风言风语,有人还在猜测蒋璃这次是不是束手无策打算跑路了。

邰梓莘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她毕竟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情绪终究还是能控制住,冷冷落下句,“要是我父亲再有什么差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父亲都已经躺着半死不活了,还能有什么差错?”蒋璃冷笑。

邰梓莘用力地抿了抿唇,盯着她眼神不悦。蒋小天趾高气昂地走到门前,伸手开了门,“邰总,请吧。”

蒋璃又命守在门口的保镖将房间里的鲜花水果统统撇了出去,营养液也给撤了,然后房门一关,蒋小天靠在门上,挡住了那扇门玻璃,闲杂人等不得擅闯。但凡学气味的,首要遵循的就是香史,这是气味学的根本,但香史就跟史料一样分正史和野史。蒋璃大多走偏门,上过天入地,但凡跟气味有关的她都涉猎。返魂香是多钟气味合并的药效总称,并不记载正史,所以甚少人知。

返魂香的原料只有三味,其中两味就是她用命换来的。一种就是祈神山上的麝香鼠,另一种就是来自抚仙湖地尸库中常年以尸体上青苔为生的尸菌水母。从没见抚仙湖尸库的人就绝对不会见过尸菌水母,这种水母只生长在抚仙湖的最深处,而且只围着尸库中的尸体为生。在加勒海领域里生长着一种名叫灯塔的水母,身体透明,内部的红色消化系统瞧得清晰可见,以浮游生物为食,从水螅体无性反复地繁殖和转化,所以被人称作长生不老的水母。

但对于灯塔水母的永生判断也只来源于理论,专家学者认为只要不被其他动物吃掉,灯塔水母就能无限繁殖和转化。可在蒋璃认为,灯塔水母每转化一次之前就是死亡一次,其实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永生,真正永生的是尸菌水母。它们从沁了千年寒水的尸体中而生,不需要反复繁殖转化,它们就只有一辈子,这一辈子就是永生永世,依附在尸体上,以尸体的怨恨和绝望滋养身心。

人人都知传说中尸库中的尸体不同寻常,尸体的每一处都裹着绿白色的青苔,只有蒋璃知道,那绿色的不是普通青苔,是尸胎菌,而白色的就是每天服食尸胎菌的尸胎水母。尸胎水母服食尸胎菌后就会产生异味,这种异味即使身处湖底深处也能闻得到,是极致的腐臭味,而这种味道就是蒋璃要提取的。尸胎水母离抚仙湖的湖水不能独活,所以蒋璃取了一小支器皿,剜下一片裹着尸胎菌的骨渣,取了只水母一并装进器皿中,回来后取出水母的内脏,内脏里流出墨绿色如胆汁的液体,晾干凝固碾成粉末再装入器皿。蒋璃将鎏金香炉端好,掀了盖子,在里面的小圆盘中放入这粉剂,再按比例放上从麝香鼠身上取出的已固化好的麝香,最后滴上两滴野悉蜜香作为调和。这野悉蜜香是采用野悉蜜花压榨出油,油脂香滑,

唐朝人用它制作合香,就像蔷薇水一般的作用。

香炉以明火燃烧,外罩有防火层,火苗可包围整个炉底,这样既能受热均匀又能很快发挥疗效。很快,有袅袅烟丝从香炉顶盖的香孔中逸出,摇摇曳曳,伸向四平八稳的空间,像是纤长无骨的藤蔓。

极致的香遇极致的腐臭,这才是真正的返魂香。蒋璃闻不得这气味,香气一出来她就出了内室。外面是休息室,不想陆东深也来了,坐在沙发逆着光线的位置。偏移的光线落在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上,那般俊隽潇洒。他在抽烟,邰业帆也回来了,坐在他旁边。

听见动静,陆东深抬眼,视线落在她身上,正在跟陆东深说话的邰梓莘发现他的目光有了变化,转头一看是蒋璃出来了,立马上前,“我爸怎么样了?”

蒋璃刻意没去跟陆东深对视,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说,“是生是死就看未来的一小时了。”

邰梓莘皱眉,“你的意思是,连你自己都没把握?”

蒋小天护主心切,挡在蒋璃面前直对邰梓莘的横眉冷对,“治病有风险,哪有百分百保证万无一失的?为了救你家老爷子,我家蒋爷昨天差点连命都交代了,这份情意也算可以了。”

邰梓莘一愣,在她认为蒋璃不过就是采些原料,怎么还有生命危险?陆东深将抽了半截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目光始终锁着她的身影,随即淡淡地问了句,“你有没有受伤?”

第70章 怕你出事

这话落下后,成功引得几人的目光关注。这些目光里有包罗万象的情感,好奇、疑惑、不解和怀疑,尤其是邰梓莘落过来的目光,蒋璃都不消看也能感受到她的不满。很好理解,在邰梓莘眼里他们是两个阵营,是楚汉之争,有着泾渭分明的立场,在她认为,谁人都能谁出这番话,唯独陆东深不可能。其实蒋璃也有点震惊,这不是山里,他们回到了现实生活,回归了彼此争斗的局面,他的这番问话就显得暧昧又大胆了。

她清清嗓子,搪塞了句,“没有。”

蒋小天看不出这里面的情况有点异常,大大咧咧说,“我们蒋爷是谁啊,上天入地无人能敌。”

陆东深似乎闷笑一声,嗓音低沉又多有揶揄,“蒋小姐的本事确实高于常人。”

蒋璃没看陆东深,转头对着蒋小天喝了一嗓子,“搭错哪根神经了,话这么多?”

蒋小天没再敢吱声。

就这样,几人在静候这一小时,期间邰梓莘有些急躁,来回来地踱步子,邰业扬拿出邰家长子的风范压了场子,让邰梓莘稍安勿躁,又很难得地为蒋璃开腔说,七天都等了还差这一小时吗。

蒋璃不大喜欢邰业扬这个人,虽说看着话不多,但总能从他身上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野心来,他的这种野心跟陆东深还不一样,然而也都是感觉上的东西,感觉告诉她,离邰业扬远一点。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和陆东深都没说话,她靠在窗子前玩手机,看看这几天她远离都市朋友圈里有什么新鲜事发生。陆东深始终坐在沙发那里喝茶,偶尔跟邰业扬聊上那么几句,但也都是无关商场上的话。

偶尔她抬头捏脖子的时候,总会跟陆东深的目光相撞。她不知道是陆东深一直在看着她还是只是偶然,这种目光与目光的碰撞总会让她心底窜麻,低头再看手机时眼前似乎晃着的总是他的眼神。似平静却又似含笑,很浅的一抹,如果不是窗外的光落入他眼,

她是绝对察觉不出他在笑。

手机屏幕上是粼粼的光亮,也像极了他眼里的笑,宛若沉淀了一带银河,恍惚了她的情绪。

冷不丁手机推送了条消息,是个陌生号码,点开,只有四个字:跟我出来。

蒋璃一愣,下意识抬眼往陆东深那边看,他这次没看她,放下茶杯,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她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门口,等了少许,然后也出去了。阳光偏移,在走廊的尽头洒了大片光亮,陆东深就靠在那,双手插兜。他今天就简单一件白衬衫,套了件烟灰色鸡心领羊绒衫,深灰色西装长裤,罩在光线里,颀长身影似幻似影,干净得很,也潇洒矜贵得很。

蒋璃迎着光走上前,身后是被光亮拖了一地的影子,最后,跟男人高大的影子重叠交织,终究被他吞没。

她今天没戴假发,长发温柔了她的眉眼,窗外的光落在她脸上,有因叶隙间斑驳的粼光,却也不及她眼里的光明亮澄清。陆东深看着她白皙的脸,说,“刚刚怎么一副恨不得不认识我的样子?”

蒋璃抬头瞅了他半天,“我以为你叫我出来是说邰国强的事。”

“有你在,邰国强还能有什么事?除非,是你故意陷我于不义。”陆东深说着,抬手将她脸侧的发轻轻别在耳后,举止十分自然。这般随意却使得蒋璃不自在,不着痕迹地朝边上移了脚步,他的手就持在半空,少许他逸出一声笑,手收回时顺势掏出打火机,叼了烟在嘴,火苗一起燃了烟头,他吸了一口,烟头就乍亮了一下,眯着眼吐出大团烟雾来。邰国强住的是vip区的独立病房,也无所谓禁不禁烟了。

“我的号码你存着,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打给我。”有通风口,青白色烟雾迫不及待钻走,浮荡在她呼吸间的就只有很淡的烟草味,自从她戳穿了他烟里的秘密后,好像一直以来他就只抽普通烟了。蒋璃双手搭在窗沿旁,看着被阳光洗礼的草坪和冬树,不由又想起祈神山上罩在暮霭中的千年古树和山影。

“陆先生一点不避嫌啊?”

“为什么要避嫌?”陆东深笑问。

蒋璃迟疑了一下,她想说因为邰国强的事,因为利益纷争之事,因为邰梓莘又或者是他的陈瑜,可这些理由在嘴里倒了好几番,终究还是咽下去了,是啊,他是陆东深,没什么好避嫌的。

再抬眼,转了话题,“昨天发生的事你知道?”

陆东深没瞒她,“听说了一二。”

蒋璃瞅着他的侧脸,忽而笑了,“陆先生的眼线还真是遍天下,怎么,怕邰国强醒不来啊?”

陆东深吸了口烟,夹烟的手搭在窗台边,离她的手指只有半米光线的距离,他转头看着她,强调,“怕你出事。”

蒋璃有片刻的呼吸是卡住的,有一种类似情感的东西在炸开,裹着暖又挑着疼,细细品来像是甜,可又有种禁忌的危险,这种混沌不清的暧昧能扼杀一个人的理智。

她没说话,恰巧也有医生出入挽救了她失控的心境,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一个小时了。

“你不进去吗?”

陆东深唇角有笑,“我相信你。”

她又陷入沉寂,以往的伶牙俐齿好像一时间不管用。直到蒋小天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过来,满脸放光,“爷,醒了!他醒了!”下一秒蒋璃就松了口气,悬在心头多日的紧绷这么一松,身子就软了下来。蒋小天说医生们在给邰国强做相关检查,蒋璃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进去盯着点。香炉收拾一下,里面的香灰扔掉,别被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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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嘞!”

等蒋小天跑回病房后,蒋璃终于有了底气,大大方方看向陆东深,“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陆东深在通风口边的烟灰缸里弹了下烟灰,“是酒店的管理失误,这件事我会对外和对邰家澄清。”

蒋璃小声嘟囔,“还真能为你女人扛雷。”一句话轻描淡写让罪魁祸首逃之夭夭,反倒连累的她差点丧命。

“你说什么?”陆东深没听清,高大的身子就侧过来了。

烟草味夹杂下着男人的气息如数袭来,她的耳根子不知怎的就燥了一下,伸手推了他一把,“别离我这么近。”惹得陆东深发出爽朗的笑,他瞧见了她耳根的红,像是在如脂皮肤里的一抹胭脂,忍不住抬手揉了她的脑袋,她朝着他瞪眼,刚要发出警告,就听打远有一声能掐出水的温柔女声,“东深!”

第71章 以后别再麻烦我就行

空气里都似乎流动着一股子香,淡淡的,像是兰花的气息,有高跟鞋的声响,由远及近,伴着高跟鞋还有很轻的脚步声。蒋璃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冗长的走廊,一女子逆光而来,纯色衣裙很是素净,配了件未过膝的浅驼色大衣,大半光线打在她身上,露在外的小腿纤细白皙。

穿高跟鞋的是景泞,跟在她身后,她穿得是双平底鞋,与那身衣裙搭得甚是合宜,哪怕未看见脸孔长得如何都会觉得是一佳人。

可蒋璃偏偏就看见了她的脸孔。

于光影中,于她款款上前时,逆着的光似鱼群般从她面颊游走,她含笑的眉眼就一丝不差地落在蒋璃眼里。双瞳剪水齿如瓠犀,青丝微卷,似空谷柔弱幽兰,让人心生怜惜。

这般美人颜却令蒋璃一愣。而那女子在看清蒋璃后也是微微一怔,眼里有似惊似愕的神色,但也很快敛去,红唇微微扯开时是柔得能进人心窝子里的笑,轻轻贴在陆东深的怀里,可也不像是骄纵女子般死缠着他的身,贴近的程度恰到好处。

陆东深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腰,“沧陵天凉,怎么穿得这么少就过来了?”

“不会冷,我又不是温室的花,我从酒店走直接坐上景泞的车再到这里,外面的冷空气一点都没沾着我。”她说话也是柔声柔情,说完这话又微微侧脸,“这位是?”

蒋璃看着她没说话。

陆东深介绍得十分简洁,“她是蒋璃。”他看向蒋璃,又补上了句,“她是陈瑜,是天际——”

“是天际集团的首席调香师,我听陆先生提过。”蒋璃打断陆东深的话,眼睛始终盯着陈瑜。

“是吗?”陈瑜转头冲着陆东深轻轻一笑,“那你有没有当着蒋小姐的面说过我的坏话?”

陆东深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陈瑜朝着蒋璃一伸手,“很高兴认识你。”蒋璃看了一眼她伸上前的手,并没有做出回应的举动,淡淡地说,“恐怕你不会觉得认识我是件高兴的事,邰国强之所以昏迷不醒原因在你,而我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是在为你收拾烂摊子,陈小姐,也许你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我。”

陈瑜一愣,手僵在那半天都没收回。

蒋璃双臂环抱于胸前,见状冷笑,“看来陈小姐不知情。”她把目光落在陆东深脸上,“也难怪,陈小姐不想做温室的花,却架不住有人想把你养成温室的花。能理解,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话毕,转身回了病房。

陈瑜一直僵在原地,直到陆东深走上前,她才反应过来,“东深,她……什么意思?”

陆东深揽过她的肩膀,“没什么,别乱想。”邰国强醒了,整个人虽说还在床上躺着,但有了意识,抬胳膊抬腿也尽是自如。医生对于他突然的醒来十分惊讶,检查一番无碍后说,“再休息个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窗子开一下吧,这房间里什么味啊。”

医生走了后,蒋璃将病床床头升起一些,坐在旁边,“邰国强,能看清我吗?”

邰国强侧过脸,冲着蒋璃点点头。

“知道我是谁吗?”她声音清冷。

邰国强再次点头,“法师。”

蒋小天站在后面不乐意了,嘟囔了句,“我们蒋爷是神医,什么法师……”

邰梓莘和邰业扬站在旁边,邰国强的右手边站在陆东深和陈瑜,陈瑜在闻言蒋小天的话后看向蒋璃,微微吃惊。

邰梓莘没立刻开窗,而是询问蒋璃她父亲怎么样。蒋璃没回应,而是手一伸,“蒋小天,闻香盘给我。”

蒋小天马上从她随身带的挎包里拿出一黑色的盒子,不大,宛若罗盘大小,打开,里面分有几格,格子里装有符包,只是这符包比平日见到的要小很多。她拿出一枚递到邰国强鼻下,“什么味道?”

邰国强闻了闻,“好像是——”

“别好像,知道就是知道,闻不出来就说不知道。”蒋璃打断他的话。

如果不是之前有几天的相处,蒋璃的这般态度肯定会令邰国强大怒,但他早就习惯了她这般脾气,舔了舔嘴,“百合的香。”

“这个呢?”她又换了个符包。

邰国强想了半天,蒋璃见状问,“是闻不出来还是不知道什么气味?”

“不知道是什么气味。”

“能闻到气味是吗?”

邰国强点头,“对。”蒋璃如数换了几个符包,有的是邰国强马上能答出来的,有的是他描述不出来的,但他都能闻到气味。末了,她将符包收好,盒子递给蒋小天后,看向邰梓莘,“你父亲没事了,记住,半年不能饮酒,还有……”她稍稍迟疑了下,从包里拿出一枚红色锦盒,密封得很好,她看了看锦盒,目光又扫过邰梓莘和邰业扬二人,转身将锦盒放到邰国强手里,叮嘱,“里面是块老香,出院后每晚燃上一个时辰直到老香彻底燃尽,记住,燃香的时候身旁不能有人,每次燃完后再开窗半个时辰。邰国强你听好了,我说的是时辰不是小时,明白吗?”

邰国强被她的语气震慑了一下,点了头,又忍不住问,“法师,我到底是怎么了?”他最后的记忆还在酒店,一睁眼怎么就在医院了。

蒋璃起身,笑得有点冷,“这话你倒是可以问问陆总。”

邰国强一脸疑惑,看向身边的陆东深。陆东深也没打算推卸责任,跟邰国强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一下导致他昏迷的原因,最后说道,“这是酒店的疏忽,还请邰老先生见谅。”

邰国强毕竟是他父亲辈的,就算再不高兴也不至于面露不悦,再加上邰家和陆家的关系微妙,有些话他更不方便直说,就象征性地提醒他们日后注意的话,看向蒋璃时倒是诚恳,“有劳法师了。”

蒋小天想要邀功,“邰老爷子,您可不知道,我们蒋爷为了给您看病——”

“蒋小天。”蒋璃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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