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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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宝想不明白。

他早就听下人说过那铺子不大,但摆设得别致,因此虽对娘子要保密一事感到不解,但心中的期待还是压过了这点不虞。

车子刚刚拐过弯,到达露华轩附近时,傅家宝忽然听到外头传来妇人尖利的嗓音,他探头往外看,就见挂着“露华轩”招牌的小店外围了一圈人。

傅家宝眼睛一亮,哇,生意这般好!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瞪大眼睛瞧了瞧,怎么有个貌丑无盐的妇人站在门口撒泼?这是欺负他娘子的店没有男人撑腰吗?

傅家宝眉头一竖,十分不悦,正要从车里钻出去,就听见那妇人一同噼里啪啦的指责后,叫出来八个跟她一样的丑八怪!

人生得丑也就罢了,居然还往他娘子的店里泼脏水!简直是禽兽不如!

眼见局面越来越乱,傅家宝立刻叫人找来铜锣用力一敲,站在马车上阻止他们。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提唬住那群混在其中不知是要“伸张公道”还是浑水摸鱼的人了。果然,听见他说拿十两银子出来,那群人眼睛都绿了。

虽说在阿下的提醒下,傅家宝终于想起来自个儿没有十两银子,不过没关系,反正这群人又不知道,先将他们唬住,等会儿再好好收拾!

傅家宝一抬肩膀撞开身边不懂眼色的阿下,高声道:“露华轩的胭脂我家娘子用了一个多月,现在美得跟天仙儿似的,怎的就你们出了事?该不会是往脸上糊了层东西来骗钱的吧!”

傅家宝这话一出,那从头到尾都十分镇定的妇人目光闪烁了片刻,立刻拉着身边同样满脸面疱的姑娘道:“啊呸!你们这群人,全都是吸我们老百姓血的奸商,若不是整张脸都被这家黑心店给毁了,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又何苦抛头露面叫人在这里看笑话?”

傅家宝冷哼一声,“你说的是真的?”

那妇人立刻道:“今日我说得若有半句虚言,叫我这辈子不得善终!大家伙儿想想,城里差不多的那样的胭脂,哪家铺子不是卖个几十文?怎的偏生他家那般便宜?这里头一定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阿红气红了脸,怒道:“你这妇人怎能颠倒黑白胡乱攀咬,也不怕将来下拔舌地狱!”

那妇人马上嚎道:“你们瞧瞧,这黑心店家毁了我的脸还不够,还要诅咒我!”

她身边的姑娘们都捂着脸哭泣起来,这群姑娘个个生得高挑苗条,此刻低着头、又拿袖子遮住脸哭泣,围观众人不由露出几分怜惜来,对这卖毒胭脂害了姑娘一辈子的黑心店愈发嫌恶。

人群中便有人喊道:“傅少爷,你们傅家是城里首富,可不能为富不仁,做出和这黑心店沆瀣一气的事儿!”

有了一人带动,其余人纷纷举起手支持,嘴里说的无一不是把这店主告到衙门去。

傅家宝才不管他们说什么,也不管这店里的胭脂不是真的有问题,他只知道,这是他娘子的店,他今天决不能让人毁了他娘子苦心经营了一个多月的店铺!

他掏了掏耳朵,又猛地重重敲了下铜锣,咚的一声巨响把众人的话音又压了下去。

傅家宝站在马车上,高声说道:“你们说得好,我傅家宝身为首富之子,理应做出表率,将那些残害无辜百姓的奸商绳之以法,但我也绝不容人在我眼皮子底下砸毁一家无辜的店铺。”

“傅少爷的意思是,想要帮露华轩?”人群中有人喊道。?????阿?????蓉?????独?????家?????整?????理?????

傅家宝也不管那说话之人是谁,他一摆手,阿下立刻恭敬地呈上来一只陶罐。

他指着陶罐对那妇人道:“这是我傅家的藏宝库里头取出来的,只要这小小一罐,就能让你的容貌恢复如初,你可要上前一试?”

听到那普普通通的罐子有如此神效,周围顿时发出一片惊呼。

阿红眼珠子一转,立刻冲那妇人喊道:“反正你的脸也成了这副模样,试上一试又何妨?”

然而那妇人却言辞闪烁,不肯上前,而她身边那几个因为容貌被毁的姑娘也并未动作。

这一幕令周围人感到疑惑,按理说,女子的容貌及其重要,这妇人口称因毁了容而遭夫家休弃,甚至寻死觅活,对容貌应该极端在意,可是现在傅家宝拿出能治好她的东西,她不但不上前,面上连半分欣喜也无,难道她方才说得是假的,她并不在意容貌?

这可怎么可能?

这妇人也发现了周围人态度的变化,立刻说道:“我问了那么多大夫,人人都说没得治,你这罐子里装的什么谁也不知,我怎么知道它能治好我的脸,万一用了以后我……”说着又嚎了起来,“苍天呐,是这黑心店害了我,如今连傅家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家也要帮着这黑心店,今后可叫我怎么……”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傅家宝从马车上跳下来,打开那陶罐就往她脸上一泼,那装在罐子里的水顿时泼了妇人满脸。

水珠从她脸上下雨似的淌下来,众人震惊地发现,那妇人的面疱,竟然有几个掉了下来。

傅家宝原本也是一试,见状目光大亮,让阿下抬来一盆水,抓起瓢子就往那妇人还有她身边的几个女子脸上泼。

露华轩里的阿红和阿喜也猛地反应过来,抓起帕子便冲过去用力揉擦那妇人的脸,随着阿红的动作,那妇人脸上的黑斑和面疱都被洗了下来,露出一张丰腴白净的脸庞。

妇人见事情败露,连忙和她身边的姑娘想要逃,可先前她们闹出的那一番动静早就将街上行人都引了过来,此刻被那些人紧紧围在中间,哪里能挤得出去?纵使那妇人力气大甩开阿红,也很快被行人抬手拦住。

他们原先还同情这妇人,心道她可怜,此时却是满腔怒火,觉得自己方才受到了愚弄。

而那几个“毁容”的姑娘更惨,被泼了几瓢水后,她们的妆脱落下来,竟叫人认出了身份。

“咦?那不是小艳儿?”

“还有那个,不是春花?”

小艳儿和春花都是城里某个窑子的妓.女,此时围在这里的男人就有不少去过那地方,此刻听人这么一说,又朝着另外几人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其他姑娘也生得眼熟得很,可不都是那窑子里的姑娘?

傅家宝大喝一声,“好啊!原来先前都是你们装的!露华轩好好一家铺子,险些被你们给毁了!这种禽兽不如之事你们竟然也做得出来!来人啊,把她们抓去官府!我要报官!”

一听到报官,那妇人和几个妓.女顿时慌了神,那妇人连忙朝着傅家宝跪下,口中哭喊道:“大少爷,求您了,这可不是我们自愿,全是那月容庄的老板指使我们这么干的,我们全都是受他胁迫的!”

月容庄的钱老板!

众人露出震惊之色,阿红和阿喜惊讶过后却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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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红道:“难怪好端端的这些人要来找事,原来是月容庄搞的鬼,他强买我家配方不成,便使人诬陷,真的是好毒的心肠!”若非今日少爷来了,这店只怕早就被这些是非不分的人给砸了。

傅家宝立刻道:“大家帮帮忙,把这些人拿到官府去,咱们乐平县,绝不能有这样心肠歹毒的蠹虫!”

众人纷纷响应。将那几个哭喊着的女人押着去了衙门,而见情势不妙,那躲藏在人群想要趁机砸店的汉子,全都悄悄闪出了人群,一名早就等在外边的大夫见状也缩了缩脖子,飞快溜走了。

趁着这个空档,傅家宝立刻大声给自家娘子的铺面宣传起来,“各位父老乡亲,露华轩的胭脂是我买过的价格最公道的,如今却因为又好又便宜遭到同行钱老板的嫉恨,若是就此放纵下去,那其他奸商也纷纷效仿钱老板的做法,将来只怕人人都没有好东西用了,为了日后还能买到价格公道的好东西,我请你们都为露华轩作证,对钱老板这种人绝不姑息!”

听了这话,原本还觉得事不关己想要离开此地之人,顿时被激起了一腔愤懑,决定随同前往。

傅家宝也兴冲冲地想要跟着去,半道上却被一只手给拉住了,他回头一看,是个头戴幂篱的女子。

即便对方没摘下幂篱,傅家宝也一眼认出来这是自家娘子,他连忙将方才之事都叙说了一遍,趁机为自己邀功。说完便道:“娘子咱们快去,把那姓钱的整死!”

林善舞摇了摇头,道:“让阿红跟着去就行,咱们上马车,先回去找公公商量。”那妇人和几个姑娘都是同一个窑子里出来的,妓.女本就遭人轻贱,光靠她们的供词,很难给钱老板定罪。

傅家宝一时没想到,但他向来听娘子的,闻言毫不犹豫地跟着上马车。

两人坐在车厢里往傅家行去时,林善舞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妇人的面疱是假的?”

林善舞其实已在附近看了好一会儿了,这个时代化妆技术粗糙,那妇人化得却很高明,足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在她眼里,这种程度已经算得上易容了,见那些围观之人全都被蒙在鼓里,连阿红和阿喜也看不出来真假,林善舞本来打算出手,见到傅家宝出现才暂时观望,却没想到傅家宝竟然能看出来。

傅家宝听到娘子发问,不禁有些得意,说道:“我原本也没那么快发现,但是我粗粗数了一下,瞧见那几个姑娘每人脸上的面疱居然都差不多是十六个,额头几个脸颊几个下巴几个,哪里有这么巧的?”

林善舞:“所以你就觉得是假的?”

傅家宝有些得意地朝她歪了歪身子。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没好意思告诉娘子,那就是:就那几个妇人粗糙的妆容,也好意思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傅家宝对自己的手艺那是相当自傲的。

作者有话要说:  傅家宝:这就是女装大佬的自信!

第57章

两人回到傅家时,傅老爷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儿媳开的店,傅老爷自然是有吩咐人看顾的,因此发现有人在露华轩门口闹事,那人立刻就去告知了傅老爷。

林善舞便将露华轩的事儿一一告知了傅老爷。

傅老爷皱着眉头道:“钱乐为此人,早年我便觉得心术不正,因此当年他来找我谈胭脂生意时,我便避开了他,后来我开始经营绸缎庄,也并未涉足脂粉。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生意做大了,心胸却越发狭窄,竟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倾轧同行。”

傅家宝道:“那现在怎么办?咱们去衙门?”

傅老爷抚须道:“你们不必着急,在家里待着,我上衙门看看去。”只是如此一来,儿媳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傅老爷征询地看向儿媳。

林善舞心中轻轻一叹,随即笑道:“公公只管放心去吧!还要谢过公公为我操劳。”

傅老爷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傅家宝道:“娘子,一家人不必说谢字。”

傅老爷离开去衙门了,林善舞看着那位老人的背影,心想:她不愿意让人将露华轩和傅家联系在一起,便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将来傅家宝与她和离,她那间铺子没有借过傅家的力,那她自然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做自己的买卖,可要是借了傅家的力,那这人情债可就不好还了。

只是现在,她和傅家宝应当不至于走到和离的那一步。

瞥了一眼黏在她身边的傅家宝,林善舞轻轻一笑,问道:“夫君,今日的功课背了没有?”

两人往东院走去,傅家宝气定神闲道:“自然是背了的,否则我怎么敢出去玩?”

****

晚间时候,傅老爷回来了,高兴道这案子妥了。

林善舞有些惊讶,仅凭那个妇人的证词,钱乐为就能招供,傅老爷道:“这事儿还多亏了阿红这个丫头。”

阿红当时得了少奶奶的吩咐以掌柜的身份跟着去了衙门,原本那窑子里的姑娘指认钱乐为的时候,钱乐为是不肯承认的,还一口咬定那妓.女是被露华轩收买来诬陷他的,后来阿红站出来,说钱乐为早就与露华轩有恩怨,当日他被阿红扫地出门的情形许多人看见了,如此一来,钱乐为陷害露华轩的动机便足了。

县令当场判了钱乐为写下向露华轩致歉的文书贴在大门口,并送一百纹银给露华轩赔罪,又打了钱乐为十板子。

阿红兴奋道:“少奶奶您是没瞧见,那钱老板被打得一直叫喊,跟一头待宰的猪似的,可烦人了。”

林善舞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而见到少奶奶笑出来,阿红却面露歉疚,“少奶奶,对不住,那日钱乐为来找麻烦,本来应该告知您的,可我后来给忘了。”

林善舞摇头,表示并不怪她,阿红这次做得其实很好,面对诋毁时她一直很积极地维护露华轩的名誉,最后也不忘说几句巩固露华轩的名声。以她这个年纪来说,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用过晚饭回到东院时,林善舞跟傅家宝坐在屋里说起这件事,既然钱乐为已经受到了惩罚,林善舞对这个人的态度就很淡了,傅家宝却不同。

“娘子,钱乐为此人当真是为了钱不择手段,他见咱家铺子的胭脂又好又便宜,想贱价买咱家的方子,买不成后居然找几个丑八怪过来闹事,说是用了咱家的胭脂才会毁容,简直是丧尽天良。要我看,这种人就该……”

哗啦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忽然在屋外响起,傅家宝的话被这声音打断,他抬头望去,就见一个模样清秀的丫鬟站在屋子门口,正睁着一对泪眼,欲语还休地看着……他家娘子。

傅家宝眉头一皱,觉得这女子又是一个来装可怜的。

他拿扇子敲了敲桌面,开始赶人,“没瞧见我和少奶奶正说话吗?赶紧走。”

岂料那少女竟是仿若未闻,径自冲过来扑倒在林善舞跟前,“师……少奶奶,求求您帮帮我吧!我愿意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

林善舞一愣。

她看了眼摔碎在门口的胭脂,再看看跪在她面前泪眼婆娑的小月,恍然明白了,问道:“你想说的……是跟钱乐为有关?”

小月点头,哽咽地抱住林善舞的腿,“求您了少奶奶,只要您肯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傅家宝忍不住倾身过去拿扇子敲小月的手,“有话好好说,作甚动手动脚。”

明明本该是压抑的情境,但是傅家宝这话一出,林善舞却忍不住露出微笑来。

小月跪在地上愣愣地抬起头,她此刻心头原本一片哀戚,可在见到少奶奶的笑容后,却仿佛明月破开雾霭,照得心头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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