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顾宁勉强和沈沉渊对视片刻,还是没抵住先转开了头,然后就听见沈沉渊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沈沉渊继续道:“照辰王的说法,自始自终,范成拙的目标都只是我一个人,若真如此定下来,绥远侯府必定和范学士结仇,他如此费尽心力把你摘出来……”
沈沉渊顿了一会,“怕是已经说服了范学士追随他,等日后再将你收入麾下,见起面来就不会有旧怨这一说,”他哼了一声,“当真看得长远,只是……”
辰王自己的算盘打得倒是精,可既然有人支使范成拙将那箭射向顾宁,事情没做成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将矛头全部指向沈沉渊,只字不提顾宁,可曾想过幕后之人会继续向她下手?
可以想见,顾宁若真成了辰王的幕僚,他又能有几分真心,不过是被想尽办法榨干利益罢了。
顾宁冷哼一声,真不是个东西。
沈沉渊说得隐晦,顾宁却也听懂了他的未竟之言,朝他了然地点了点头。
沈沉渊待要再说些什么,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跟阵风似的,一下就扑进了他怀里。
顾宁定睛一看,兆儿那小孩又去而复返了。
“……”
后面还紧跟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嗓音很是圆润,不住地喊着“兆儿跑慢些,别摔着了!”
顾宁回头一看,这女子着一袭月白襦裙,满头青丝绾高高绾起,上头束戴着一个莲花冠,贵气非常,跟沈沉渊一样,也长了一双桃花眼,只不过眼尾横了几条细小的皱纹,明显已经不再年轻。
跟沈沉渊有六分像。
这人应当就是绥远侯的夫人、沈沉渊的母亲,顾宁认出来,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个礼,“沈——”
后面跟着的夫人二字还没出口,沈沉渊怀里的兆儿突然眨了眨他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顾宁心里一紧,果不其然,这小祸害乖巧朝顾宁张开了手臂,“要娘抱。”
一片沉寂中,顾宁愣愣地补齐了刚才没说完的另两个字,“……夫人。”
这句话一下把沈沉渊和沈夫人的神智唤了回来,沈沉渊冷笑一声,伸出两指掐着兆儿的嘴,“再乱说一句试试?真当我治不了你了是吧?”
这饱含威胁意味的一句把兆儿给吓着了,小家伙瘪了瘪嘴,在沈沉渊怀里挣扎起来,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高声叫着:“我不要你抱,我要娘抱!”
顾宁:“……”
沈沉渊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顾宁这回都不好意思心疼自己了,沈沉渊太难了,依着这小家伙逮着人就喊娘的性子,沈沉渊不知被他许配了回。
这哪是要认娘,这是要嫁爹啊!
沈夫人失笑,走过去把兆儿接到她怀里,向着顾宁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兆儿不懂事,让你看笑话了。”
说着点了点兆儿的额头,含着几分笑意道:“你这小家伙怎么乱叫人呢。”
沈夫人说这话只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兆儿却误以为真的是在问他为什么,忙不迭地解释起来,“我不是乱叫!爹说过……”
还没等他说出个什么由头来,沈沉渊上前几步,一下捂住了他的嘴,兆儿“唔唔”了几声,沈沉渊低下头,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声音太低,顾宁听不清,只看到小家伙往自己这边看了好几下,然后就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点头道:“我听爹的。”
顾宁:“……”总觉得有点莫名的不安。
沈夫人没理正说着悄悄话的这两“父子”,笑着看向顾宁,温和道:“这位姑娘是……”
顾宁这才想起来还没介绍自己,连忙顺着沈夫人的话道:“长平侯顾成恩之女顾宁。”
沈夫人怔了下,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沈沉渊,不知想到什么,自顾自地笑了下,马上又抬起眼来,“我知道你,你是辞儿的同窗,这般英姿飒爽,倒真是不负盛名。”
顾宁听了有些赧然,沈夫人年轻时也是名震京城的人物,陪着绥远侯立过数次军功,称一句“巾帼将军”也不为过。
自己……实在担不起这种溢美之辞。
顾宁正犹豫着怎么回答,沈夫人却走近几步,狡猾地朝她眨了眨眼,“你觉得我家辞儿怎么样?”
顾宁一愣,“……啊?”
这是……来查沈沉渊功课的?
当着人家父母的面,顾宁也不好如往日一般毫无顾忌地打趣沈沉渊,她下意识地抬眼去寻沈沉渊,希冀这人能给她点提示,却不料他也顶着一副和沈夫人差不多的神情,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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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是已经不顶用废了的。
顾宁只能硬着头皮道:“沈沉渊是夫子的得意门生,天资聪颖,脑子又活泛,假以时日,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这话说得应该没什么错吧?
沈夫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又继续追问道:“那你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这……”顾宁一向跟沈沉渊不对付,但这话怎么可能当着人家母亲说,她转眼瞟了瞟沈沉渊,希望好歹能得到点反应。
得,这人还是废的。
顾宁措了下辞,一脸正色道:“沈少将军仗义重诺,又极会拿捏分寸,我自然也是……极为佩服的。”
每说一句,顾宁的良心就多痛一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这简直是……逼良为娼啊!
沈夫人听了顾宁的这一番吹捧叹了口气,语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这是情……灯下黑啊,我自己的儿子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顾宁听了这话,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跟沈夫人的那点疏离霎时消散了许多,她瞥了沈沉渊一眼,再开口时真心诚意了许多,“确实如此。”
只是这话中无端含了几分笑意。
沈沉渊在旁边幽幽地回了她一眼。
沈夫人虽身份尊贵,但为人和善,不摆那些世家架子,顾宁一向不喜别人缠着她问东问西,沈夫人也拿捏着分寸,聊的都是些风土人情,没牵涉到几句私事。
临走之前,沈夫人特意嘱咐沈沉渊亲自把顾宁送出门,沈沉渊回了句“自然”,又得了她似笑非笑的一眼。
两人往府门外走去,沈沉渊突然开口,“你……”
他抿了抿唇,“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顾宁没听清楚,“什么?”
沈沉渊不自在地撇开眼,“就刚才你跟我母亲说的那几句。”
顾宁这回明白了,“哦,那几句啊,”她停了下,对着沈沉渊微微发亮的眼睛。
“你自己心里面难道没有点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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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圣上对案情也上心得很,时不时地唤辰王进宫询问进展,辰王次次都将沈沉渊搬出来,虽没明说什么,但话里话外都透着沈沉渊是个祸害坯子的意思,倒是费了一番心思了。
圣上听没听进去顾宁不知道,这当口她操心自己的事情都操心不过来,实在无暇去打听旁的这些事。
她十五岁及笄礼快到了。
这事对顾宁而言来得实在太突然,她两世加起来活得不短,又从来没把自己当过小孩,冷不丁地听她母亲提起这事,当下就愣住了。
顾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就知道你,跟个皮猴似的,一点都不上心,你瞧瞧别家的姑娘,哪个不是从年关就开始准备着了?你要没我帮你操持着,指不定就稀里糊涂地把这十五岁的生辰给混过去了。”
顾宁从来没把这事放心上,心道还真是这样,随口应了两句,抬步就要往外走。
顾夫人一把拉住她,皱着眉头:“及笄礼就这么一回,你也好歹也上点心,当日要穿的衣服样式也来帮忙挑着看看,总不能什么都是我帮你准备吧?”
顾宁背着顾夫人叹了口气,转身挤岀一个笑脸,“有娘看顾着必定不会出岔子,我这么个半吊子要真跟着去,不是倒给您添乱子吗?”
顾宁说着话又要开溜,顾夫人见状一把拉住她,把她又按回椅子上,“你又要去绥远侯府找沈辞?”
顾宁仰脸看着她母亲,茫然地点了点头。
顾夫人脸上带着股莫名其妙的笑意,“你最近见沈辞见得很是勤。”
这话说的,倒显得她和沈沉渊之间有什么内情似的。
顾宁搞不懂她娘是什么意思,纳罕道:“这案子毕竟还系在我跟他身上,我们俩多见见面不是正该?”
“谁跟你说这个,”沈夫人斜眼看了顾宁一眼,语气中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可知这及笄意味着什么?”
顾宁观察着她母亲的神色,试探道:“及笄是什么意思我倒是知道,就是不知道娘是什么意思?”
如顾府般这般有头有脸的人家,本该早早地就定下一门亲事,待到顾宁一及笄便可成亲,但顾宁对男女之事向来表现得兴致怏怏,旁人又做不得她的主,长平侯夫妇没法,只好也装着把这事放在一边。
只是一直都没死心,成天想着抓个别家的青年才俊,尽早把这没开窍的给许配出去。
那她娘这是……
看上沈沉渊了?!
沈沉渊难道不是只招小姑娘的喜欢?!
顾夫人拉着顾宁的手,一脸郑重:“你既然知道,那母亲就要问你一句话……”
顾夫人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该怎么说,“你对他可曾……存过男女之情?”
顾宁喉咙一紧,瞬间噎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堪堪憋出一句话来,“娘!我跟沈沉渊!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她跟沈辞?!
她们怎么可能过到一块?!
这是把自己往死了坑啊!
顾夫人沉下脸,“你别跟我打这些幌子,你就直说,你到底对沈辞是什么个意思?京中这么多姑娘都念着沈辞,我就不信你就真这么清心寡欲,对他没半点……”
“非分之想?”
顾宁:“……”
她当了好一会的哑巴才总算开口道:“我没您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当沈沉渊是同窗。”
顾夫人挑眉看着她:“当真?”
顾宁刚要回话,顾夫人摆摆手拦下她:“娘知道你重面子,抹不下这个脸面,但你往细里想想,若真是因为这件事耽误了和沈少将军的缘分,岂不是因小失大?”
顾宁被她娘的这一通弯弯绕绕搞得瞠目结舌,“我跟沈沉渊真没什么!”
信她!
顾夫人压根不理她,自顾自道:“你先别急,及笄礼还有几个月,你还能逍遥一段日子,趁着这段时间多想想,想清楚些。”
顾宁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顾夫人已然起了别的话头,“你那些想起来才去扎一针的针线活,就先放着别管了,我上回去你绣架前看了一眼,愣是没看出来那几根线绣的是个什么。”
“……那是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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