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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板这一番举动让顾葭瞬间没有了火气,顾三少爷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不喜欢陆玉山的某些强硬的态度,一旦这人首先认错,他就很愿意原谅对方, 毕竟今天他本意可不是来吵架的。

“也不是很疼。”顾三少爷任由陆玉山帮自己揉手腕,看这人又恢复那好说话的模样, 一面心有余悸一面略略不满地说, “陆老板, 你刚才是真的在生气吗?”

陆玉山和顾葭坐在人力车上,两旁是热闹的街景,头顶是湛蓝的天空,地面是雪水融化后污浊又满是泥泞的水坑,人力车不时趟过水坑,溅起无数泥点在人力车的车背上。

“没有。”陆玉山微笑。

“骗子,想不到陆老板也有要骗人的时候。”顾三少爷很擅长处理这种情况,天生就会,“想必是真的对我有很多不满,不如咱们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也好过让你烂在心里,长久下来,我们之间岂不是要生分了?”之前陆玉山也曾差点和顾葭吵起来,那回顾葭还没有同陆玉山如何如何,当即就要翻脸,随后陆玉山也是道歉得很是时候,并且说再也不同他吵架,感觉像是少活好多年。可现在看来小气之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奇怪的事情生气,一副要杀人泄愤的样子。

陆玉山听这话听得贴心,当即脱口而出道:“怎么会生分呢?我是坚决不会那样做的,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要我同你生分,不如说让我毁灭世界去更简单。”

“切,尽说这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顾三少爷扭头不看陆玉山,动作幅度很小,但却让人看着格外可爱,是撒娇一般让人心动不已。

陆玉山于是立马又下意识的伏低做小,一把将顾葭抱在怀里,双手将人揽入,然后下颚抵在对方的发顶,感受那柔软的发丝触感,很是爱怜地道:“我从来不说漂亮话,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明明知道。”

顾三少爷歪在陆玉山怀里,嘴上笑道:“那你方才一副要撕碎我的样子,好像我多可恶似的,喏,我给你机会表达不满,你自己不说,日后可不要后悔。”

陆老板这会子已经完全没有不高兴了,什么乔万仞、白可行、陈传家,统统都不放在眼里,毕竟现在拥抱顾葭的是他,他很庆幸自己跟来北平与顾葭过年:“不后悔,不过我可以保留表达不满的权力吗?”

“做什么这样可怜兮兮,好像我是万恶的□□暴君一样?”顾三少爷一脚准备踩在陆老板鞋子上,可动作却是一顿——这可是他刚给陆玉山买的——放过了陆玉山。

“好好,我不说话了,免得又惹三少爷不快,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如何?比如要不要同我去上海?”陆老板眼睛颜色在阳光下淡得犹如透明的冰茶水,模样不笑的时候给人以一万分的压力,笑起来却使人如沐春风,八面玲珑。

顾葭从陆老板怀里退出来,一边让车夫先停下叫来街边的小商贩买了一瓶汽水递给陆玉山,一边说:“这个问题你问我,叫我如何回答你呢?”顾葭听得出来陆玉山想要自己和他两个人一块儿离开,可是这不可能呀,他们今天过后就分手了啊。

陆玉山接过汽水,对着顾葭挑了挑眉,用只有他们两人才明白的眼神交流起来,很是无奈地道:“我一点都不嫌弃你,三少爷怎么老叫我喝水?”

顾葭脸颊飞过一抹红晕,严肃道:“这叫讲卫生,你不喝就算了!丢了吧!也不要同我说话了。”

“好好,我喝就是,我只是还想回味一下三少爷的味道而已……”

“闭嘴。”顾葭一脸认真,“今天你穿的很摩登,鞋子也是新买的,所以我不想踩它,不要惹我知道吗?”

陆老板喝了一口,调侃说:“不容易啊,三少爷终于知道我赚钱不容易了,我心甚慰。”

顾三少爷翻了个白眼给陆老板,笑道:“懒得理你。”

“我理你呀。”陆老板微笑着哄道。

两人方才还剑拔弩张好像要就此一刀两断,结果没几秒就又蜜里调油似的和好胜初了。

及至到了报社门口,顾三少爷又忘了之前对陆老板的畏惧,手大大方方地搭在陆老板手心下了车,给了车夫一块钱也不要人家找,就踩着崭新的皮鞋站在地面干净的地方,仰头看了看这家外表很是欧式的建筑问陆玉山:“这就是你买的报社?”

陆玉山手踹在兜里,右手被顾葭下意识的挽着,心里正很是舒畅,点了点头说:“全名叫做荣茂通讯社,不过现在自然是你《目击者报》的分社。”

顾葭瞧着这栋楼比自己在天津卫租的房子都要好,想必之前这个报社也是个很有潜力的报社,里面的人员必定也十分专业,立即很满意的先一步走到里面去,回头对陆老板说:“谢谢。”

陆玉山只要看见顾葭开心,心里便也开心得紧,他嘴角勾起,声音淡淡地:“不客气。”

“对了,不如你在这里等等我吧,既然你是大老板,我是你员工,不好一块儿进去。”顾三少爷又说。

陆玉山脚步一顿,说:“这个应该无妨,我介绍你和副社长认识……”

“我需要你帮我介绍吗?”顾三少爷居高临下的看着陆玉山。

陆玉山笑着摇了摇头,道:“也是,三少爷自然是和谁都能……称兄道弟的,我就在楼下等你,给你十分钟去看看他们工作进度如何?”陆玉山本来是想要说顾葭和谁都能‘勾肩搭背’,可临时又忍住了。

“十分钟不够,你去对面咖啡店等我吧,我不能确定时间,但我尽量早些下来好吗?”

顾葭这句问话在陆玉山听来特别可爱,从没有人会把‘好吗’二字念得让他觉得像是在和祈求买糖吃的小朋友说话。

“好。”陆玉山摆了摆手,转身穿过车马如龙的主街道,动作潇洒,姿态充满上位者的气势,到了对面回头看那顾三少爷,结果后者早便没了人影,倒是没多久从右边来了位‘说曹操曹操到’的人物。

陆老板站在原地,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就那么冷漠的看着,直到对方也看见了他,他才瞬间露出一个微笑来,打招呼道:“乔帅,真巧。”

今日只带了两个副官出来办事的乔万仞穿着军装,路过的地方,行人自动让出一米的距离,生怕碰到不讲理的军官,惹来一场祸事。

“真巧。”乔大帅漫步到陆玉山身边,他胳膊下还夹着一个礼盒,两个副官手上更是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这不是陆老板吗?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陆玉山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咖啡店,道:“我正要买咖啡,乔帅也来一杯?”

乔万仞点了点头,说:“好啊,正巧昨日同陆老板聊得还不够畅快,今日遇见,显然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让我好好了解陆老板呀。”

“乔帅这话说得真是让陆某诚惶诚恐,陆某不过小小的生意人,和乔帅这等手握重兵的人物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得很,要说了解,也应当是我陆某来了解乔帅才是,听说乔帅在东、三、省同日、本人打过仗?”陆玉山说话很有四两拨千斤的味道,热爱反客为主的掌握主动权,即便他并不想和乔万仞站在这里说话。

陆玉山一边说着,一边准备买咖啡,谁知刚让扎了两个大黑辫子的女学生冲两杯咖啡,下一秒便意识到自己身上半毛钱也没有,钱夹子都在顾葭那里,可以说是穷光蛋一个。

乔万仞见陆玉山愣在那里,并不知道这位上海来的陆老板到底搞什么幺蛾子,他对陆玉山一丝好感也无,这不仅仅是因为彼此是同行,还因为这陆玉山似乎和他那‘好外甥’顾葭……

关系匪浅。

第157章 157

顾葭。

乔万仞的‘好外甥’。素未谋面, 一见倾心。

他对顾葭知之甚少,但仅凭短暂的几次会面, 乔万仞便能猜测到顾葭是个很开朗活泼爱玩的性子,是惯于享受万众瞩目的漂亮公子,是私底下会胆大包天寻求刺激的不安于室的家伙。

是眼前这个陆老板的私密爱人。

“怎么了吗?陆兄可是有什么难处?”乔万仞云淡风轻的询问着。

陆玉山摇了摇头, 一副惭愧的样子道:“实在是很抱歉, 突然想起我钱夹在小葭那里, 如此便没办法请乔帅喝咖啡了。”

“我道是怎么了,这没关系, 我来请便是, 你既是小葭的朋友,便也是我乔万仞的朋友, 不需要同我客气。”乔万仞大方的摆了摆手, 右后方的副官便腾出手来掏钱给咖啡店的姑娘, 两人花了两块钱买了两杯美式咖啡,一点儿奶糖都没有加,热腾腾的端到两人旁边的小木桌旁。

木桌很高,刚好适合穿洋裙的小姐坐在这里品味咖啡,但乔帅与陆老板显然不是什么有品位的人,两人坐下后都随意的用小勺子搅动咖啡。陆玉山搅动了一两下便朝后靠在黑色的铁艺椅背上, 好整以暇的望着乔万仞,双手手指交叉放在小腹前, 慵懒地说:“多谢乔帅请客, 日后陆某定是要回请的。”

乔万仞让副官站到别处去后,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望了望周边的人群风景,淡笑说:“都说了不必客气,我是小葭的小舅舅,你是小葭的亲密朋友,请小葭的亲密朋友喝一杯咖啡都需要陆先生时时刻刻地记在心里要回请,那才真是让人觉着没有意思。”

陆玉山笑而不语。

乔万仞也松开搅动咖啡的手,翘着二郎腿仰头看了看天空,随意地问:“陆先生今日也是同小葭一块儿逛街来的?”

陆玉山不置可否地换了个姿势,手肘轻轻磕在椅子扶手上,右手微微反过来,以手背撑着脸侧,道:“乔帅也是一大早来逛街买的?”

乔万仞说:“是也不是,主要还是给上峰拜年,今次东三省的仗稀里糊涂乱七八糟,小胜几场,但战事吃紧,还需要更多的军饷,我来京城就是周旋军饷来了。”

“哦?事态很严重吗?”

“不好说,但日本人据说已经打算要帮那天津的皇帝复辟,要搞一个满洲国,这个消息应当不假,我想他们是想要将东三省作为复辟的据点。”说道这个问题,乔帅言语之间已然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他神色肃穆,通身溢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杀气来,“呵一群日本猴子。”说罢,乔万仞端起咖啡将咖啡一饮而尽。

陆玉山仿佛是很赞赏地说:“乔帅好气魄!我想前线若是有乔帅这样的大将,应当是能够将那些企图以复辟侵占我国土地的猴子们干净杀绝!”

乔万仞眸中掠过一抹精光,忽地说:“光靠我哪里够呢?没钱啊……如今到处都兵荒马乱,好些地方还一派祥和,只有我们这些大本营在东三省的人才拼命,而且热河现在各路军、阀也打得火热,到处都要钱,还有人靠着日本人的支持,很占上风……陆老板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这的确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据我所知,你们打仗所需军饷大部分应当是用来买国外的枪、支弹、药了,用来发给小兵的倒是很少,一般都是打下一个地方后直接抄了敌方的老巢,所以怎么不自己研发一下国外的那些枪、支是如何制造的?我想即便想要超越他们还比较困难,但照葫芦画瓢的道理应该懂吧?”

“陆老板真是好大的口气,你当那些国外的先进东西是你想仿就仿的吗?”乔万仞声音冰冷,看陆玉山的眼神一时像是在看蠢猪,一时又觉得是在看一个自大的疯子。

陆玉山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别人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乔帅真是很会长他国的志气,灭自己威风。光想着从别处买来武、器打仗,又给人家送钱又给人家送人头的,这不是傻子行径是什么?”

乔万仞捏紧了咖啡杯子的杯壁,干脆道:“那陆老板不如给乔某表演一下如何才是聪明人的行径吧,喏,这是我从德意志那里弄来的最新□□。”他对着不远处的副官点了点,光头的副官便小跑着过来,看乔帅的眼色行事,取下了斜挎在肩上的□□递给乔万仞。

乔万仞一边接过来掂量了一下,一边说:“这个世道,搞仿制的不少,就好比说山、西、王办的制造厂,可这种好东西和他们造出来的,可不一样,仿制品外观仿制得再像,也不过是皮囊,陆老板能造出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来,我便服你。”

陆老板可不接这个茬,更是没有要接步、枪过来的意思,说:“乔帅真是高看陆某了,陆某就爱逞一时的嘴舌之快,你要我造枪,这不是难为人吗?”

“不难为,陆老板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不过是愿意不愿意花时间罢了,当然,陆老板家大业大,若是觉得实在麻烦,捐给我们几十万做军饷……”

陆玉山呵呵笑道:“不巧,陆某现在连买咖啡的钱都没有,乔帅一张口就是几十万,这可是我在上海滩做生意好些年才能有的啊……”

“陆老板在上海自然是万事不管,本身就是当地最大的势力,可现在你人在京城啊……”基本上只要是一个地方的军、阀就会经常邀请当底的有钱人或者商贸团在每次打仗的时候交军饷,只不过陆家在上海滩地位举足轻重,几个当局者很有几份不得了的关系,从来是没有要给军、阀交钱的先例,只有别人给他们交月供。

乔万仞话已至此,陆玉山要是再装不明白,那都说不过去,明摆着人家要‘宰人’了,陆玉山却丝毫不慌,他很清楚乔万仞这番作为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什么依仗才会如此嚣张。

乔万仞的目的要么是钱,要么就是顾葭,毕竟钱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他们的确缺钱,而后者则是乔万仞的私心所向。

陆玉山思索着,沉默着,似乎将乔万仞看透了去,而对方根本不怕被看透,和土匪没有两样的,就差没有明明白白的告诉陆玉山‘我就是抢钱来的’了。

“这样吧,乔帅所托,陆某若是试也不试一下,那才是不给面子,不如这样,我听闻乔家有祖传一副山水画,正是我要找的那一副,可惜总也无缘得见,不如乔帅帮帮忙?”陆玉山打死不做亏本的买卖,说道。

乔万仞却是挑眉,说:“陆老板找我要这传说中的玩意儿,我又找谁要去呢?这真是为难我呀。”

陆玉山:“乔帅,咱们明人不说暗语,我知道你见过十二山水图,昨夜在乔公馆聊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给我看看你们家的图,我就给你造一批和这个步、枪一模一样的东西来,六千只够不够?乔帅,这可是一个师都难得的量啊……”他语气笃定,好像已然拥有了六千只精良步、枪来跟乔万仞做交易,并且丝毫不怀疑这位乔帅能够拒绝这样的交易。本身就不是什么正规军,还常年靠挖土里宝贝吃饭,如今无论是当真想要打日本人还是想要打自己人,武力都是通往权力宝座必不可少的伙伴!

“乔帅既是小葭的舅舅,那也就是我的舅舅了,六千只换一张对乔帅而言应该没什么用的画……”不管乔万仞打算先答应再反悔,还是答应了后真的给他找来了那副《十二山水图》,陆玉山都在这场暗较中赢了,因为时间才是陆玉山最需要的东西,只要给他时间离开京城,那么和乔帅的交易还要不要继续,那也是他说了算。

陆玉山对自己‘只身’在京城的危险性有足够的认知,从一开始在天津卫的几次王家的截杀,到现在半路杀出的乔万仞,他都没有放在眼里,若是他孤身一人,所有的威胁其实都不是威胁,仅仅是他杀、戮游戏的又一名牺牲品罢了。

可他如今并非孤身一人,他有了顾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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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少爷是住进他心房里的‘温室的花朵’,是刚从别人肥沃的土里连抢带砍的挖过来自己种下,还那样的营养不良、不禁风雨,成日只愿意吸收自己乐意吸收的真相,释放满到溢出的善意,企图给这污浊的空气吐出几个包含正义与公平的泡泡,然后开开心心的继续活在童话世界里。

他不可以采取极端手段一走了之——他的小葭还在这里。

不可以干脆宰了这个抢钱抢到他头上的乔土匪——他的小葭会不高兴。

他的身上还穿着顾葭给他买的新衣裳,心口的口袋里还装着顾葭与他的合照,他们刚刚还亲热了一番,他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他们禁不住多少波折,无论是周遭的恶狼还是他最初接近顾葭的目的,都不大方便明明白白的呈给顾葭看。

所以又怎能随随便便的因为一两颗老鼠屎,就让他不能在小葭面前维持美好与体面呢?

陆玉山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抬了抬顾葭给他挑的斯文眼镜,随后伸出手去,在乔万仞已然‘投降’的态度中,声音沉稳冷静,薄唇轻启:“合作愉快。”

话音落,乔万仞的手才好似终于被主人下定决心,操控着与陆玉山相握,其眼神极富深意,缓缓地说:“好,合作愉快。”

第158章 158

曾经的荣茂通讯社内一派忙碌景象, 空气里弥漫着酸臭的味道与烟雾,好似黑云压城一般占据了通讯社上空一半的位置。副社长唐茗正抽着烟, 眯着一双丹凤眼透过银边眼镜看手下送上来的文件。

他身上穿着四天未洗的灰色衬衫,腿上是穿了一个月没脱下来过的黑色长裤,手边的烟头被他抽得见了底, 便顺手丢进桌上装了水的小水缸里泡着。

当唐茗看完这一份新闻稿后, 他吐出一口浊气, 好似肺里的烟才迟迟从身体里涌出,他抹了一把自己油腻得根根分明的头发, 然后敲了敲桌上的按铃, 顿时整个通讯社里所有员工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他。

唐茗生得模样不错,只是太过不修边幅, 胡子拉碴, 以至于不过二十九岁的年纪, 便看上去像是四十多岁的老学究。

不过形象对唐茗而言不值一文,在这样的大争之世,他可没时间将功夫都花在打扮上,他需要信息,需要结交同行,需要防范各路牛鬼蛇神, 需要维持通讯社的正常运营,需要同各大商人保持友好, 偶尔需要谨言慎行, 偶尔又需要一鸣惊人, 他太忙了,因此脾气更懒得收敛,直接将手中的稿子丢出去,数张信纸立即犹如天女散花飞得到处都是:“这都是写得什么东西?!我若是买这样的报纸看那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张众呢?!给我过来!你看看你写的到底哪里将大老板给我们的信息整合完整了?!东一片西一片,就算给我一百万让我看,我都读不下去!还和我说是留洋回来的,你就是这样浪费你家钱的?!还不如把你留洋的学费捐给街头专说‘艳鬼二三事’的老跛脚,资助他全年无休的把故事讲完!”

“拿回去重改!大老板说了,今天若是不能印出来,咱们的投资也就泡汤了!你们要是觉得就这样算了,消极怠工,那不如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还少发一个人的工钱!就算到时候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也做得比你们所有人都好!”

唐茗恶毒的话从嘴里说出,眉飞色舞的样子被站在门口的一个年轻公子瞧见,他立马又变了脸色,露出个疑惑但与之前大相径庭的和平态度走到双开门大开的走廊上去,问眼前模样着实标致的男人说:“你是谁?这里是荣茂通讯社的地址,先生你是不是走错地儿了?下楼后再往前走一百米,看见有个白色的石膏雕像的地方,那才是金家少爷办的诗社。”

此前也有人走错路,喝醉了的公子哥们搂着小姐们就要进来作诗。

顾葭在脑海里想过唐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光听名字,就幻想着一个穿着长袍的严肃学者,和他的好友杜明君或许差不多,可谁知道竟是这样一个邋邋遢遢,恃才傲物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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