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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府里..公主果然下手了。”萧子良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文南公主也回去了,六皇子确实没走。”

他其实想问,是否要按照之前的计划,将李旦按照私自潜入晋国的罪名,乱箭射死。

可是陆玉安此时的脸色,实在阴沉的有些骇人,也正是此刻,萧子良才看出,燕王的帝王面相,已经显现出来了。

“可伤他,但不要毙命。”

真是阴狠。

承德殿内,陆玉安坐在床前,旁边便是恭敬的刘仁海,再无他人。

晋帝知道,他最喜欢的儿子就在身边,连神色都变得放松起来,然而,当陆玉安开口的时候,晋帝却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是惊慌,是意料之外的恐惧和不解,更多的是想跟陆玉安当面解释的急迫。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任由陆玉安一个人低声倾诉。

“你把深情演绎的炉火纯青,就连自己都活在这一场虚妄当中。

父皇,从前我真的以为,你是宠爱母妃的,后来我慢慢知道了一些真相,便愈看你愈觉得可笑。

你与母妃的相识是你早就精心设计好的陷阱,那时候冯家是你制衡高家的倚仗,母妃是你压制皇后的棋子。后来你不需要冯家了,自然也不再需要母妃,当然,你能一直欺骗她也好,可你为什么告诉她真相,在她怀着我的时候。

告诉她外祖父战死疆场的消息,父皇,最是无情帝王家。你跟我扮了这么多年的父慈子孝,你不厌倦吗?”

刘仁海巴不得有人赶紧叫他出去,或者有两个塞子堵住耳朵,他发誓,他真的不想听到这些当年的事实,他只想活着。

晋帝嘴唇动了动,眼角不觉留下一行泪,陆玉安伸手抹掉,复又用帕子擦拭干净。

“别哭了,假惺惺的可怜。”

他走到门口,喊了声“萧子良。”

那人进门,将手中的绢帛递到陆玉安掌中,又反手合上门,退了出去。

黄底黑字,只差玉玺宝印。

“父皇,儿臣不怪你当年这样做,你先是帝王,而后才是丈夫。可你不应该拿走母妃的性命,亲眼看着她被皇后设计而坐视不理。

我怕惹你烦,便一早让欧阳坚备好了圣旨,玉玺呢?”

他是对着晋帝问的,可刘仁海忍不住一哆嗦,眼睛不由得瞥向书案旁的博古架上。

“刘公公,劳你亲自为本王拿过来大印,在父皇耳边念完圣旨,顺手盖上吧。”

刘仁海双膝一软,陆玉安眼疾手快,长剑探出,接着他的膝盖往上一提,厉色飞去,刘仁海这才回过神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皇太子品行不端,以下犯上,特明旨废之。

朕登基以来,奉先皇遗诏,倦勤克己,用人为善。上行下效,不敢专横自逸。三子陆玉安为宗室所嘱,天命所归,兹谨遵天授,昭告天地,宗庙以及社稷,授予宝册,特立其为太子,移居东宫,以重晋国之统,抚天下四海。

朕患重疾,思朝堂万事不可久旷,兹命太子陆玉安持玉玺升崇文殿,管理政务,安军监国。百官所奏,皆由太子决之。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元德二十九年七月”

刘仁海战战兢兢读完那上面的旨意,又从紫檀木匣子里取出玉玺,将要递到陆玉安手里,那人眼皮一横,玉玺噌的盖到旨意上,鲜红夺目。

“刘公公不愧是父皇身边的老人。”

陆玉安卷起布帛,又说道,“明日烦请刘公公在朝堂上再读一遍,夜深露重,今日你就不必出门了,外头还未收拾好残局。

日后,我会将父皇安置在宫中北苑,你便陪着他吧,务必悉心照看,不得有差。”

......

沉重的兵器声此起彼伏,偌大的殿门外,比以往更加空旷辽阔。

陆玉安的甲胄上,染了重重鲜血,他低下头,微微蹙眉,萧子良站在身旁,唯独不见了张冲。

“你怎的不看好他?”

萧子良尴尬的笑笑,“殿下,张冲那个急脾气,听说公主处境危险,二话不说就赶了回去,他功夫比我好,我自然拦不住的。”

“存心放他回去,还要想方设法骗我。”

陆玉安锤了锤肩膀,复又问道,“林怀眠收拾的如何了?”

“相府全都围住,高皇后的婢女也悉数关押,除去刘仁海以外,其余内侍也都不知内情。”

“嗯。”

“殿下,回府吗?”

陆玉安望着明月,又握紧了拳头,月亮中那人的笑脸渐渐模糊起来。

“等天亮明日再说吧。”

天亮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他不能懈怠。更关键的是,若是伤了李旦,他没做好跟鸾玉解释的准备。

换句话说,他其实就想杀了李旦。

“那,齐王那边,是否...”

“看好便可,不必动手。”

他需要好好理一下思绪,不能在冲动之时做完所有决定。

不远处的齐王府内,院中灯火通明,好似一幅画里,坐着一个淡然若仙的男子。

花枝从后面为他披上衣裳,圆扇不停地拍打流萤,“殿下,该休息了。”

那人笑了笑,忽然摸着腰间的玉佩问道。

“花枝,你听到街上的动静了吧。”

花枝跟芍药对望了几眼,那样大的阵仗,怎么可能听不到,只不过寻常百姓不敢开门去看罢了。

“听到了,怕是燕王殿下要起事了。”

“嗯,他本就能成,现下这样安静,应当在清扫战场了。”

白皙修长的手指摸索着轮椅,忽然眼神一淡,“若你们是她,是不是眼里只有他?”

“啊?”花枝顿住,倒是芍药,冷静的推动轮椅,“殿下,我跟花枝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陆玉容忍不住笑起来,“你们还年轻,前途不可期。在林城,我为你们置办了两处宅子,房中有个包袱,今夜便走吧。”

第73章

这夜有多长,恰如此时张冲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往下沉。他手里捏着怀里的香袋,那是陆玉瑶亲手做的,下面挂了两条流苏坠子。

为了交换,他将自己的匕首赠予了陆玉瑶,可没几天,她镶嵌了宝石,重新还到自己手里。

那人站在院子里,如黑夜里的夜叉,浑身上下都是嗜血的狰狞。

她握着鞭子,面目可憎,张冲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陆玉瑶,她好像疯了,要把面前的那两人置之死地,或是玉石俱焚的样子。

“瑶儿。”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陆玉瑶身子一动,嘴唇轻微的哆嗦起来。

“你看看我,我是张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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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前走,陆玉瑶忽然往后一撤,以鞭子隔开两人的距离,“你离我远点。”

她不想伤了张冲,又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尤其看到那两人完好无损的站在对面,心中的邪气无论如何压不下去。“张冲,高皇后和太子死了吗?”

她没有称呼母后,二哥,而是如同路人一般,冷漠绝情。

“没有。”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张冲,匕首呢,五颗宝石你看清楚了没?!舅舅,表哥,表姐,还有高皇后和太子,一个都不能少!”

鸾玉骤然间错愕,陆玉瑶情绪很是失控,张冲从后面抱住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

月明星稀,有几支羽箭划破长空飞速射来,李旦下意识护住鸾玉,箭尾的翁鸣声好似就在耳畔,张冲翻身一滚,抱住陆玉瑶躲在榕树后,又一脚将还没死透的姚燕云踹到跟前,羽箭被挡,偏了方向扎进姚燕云的皮肉。

那两只眼睛临死都是张着的,目眦欲裂,瞳孔失了焦距,她好似在渴望不甘什么,垂死之际的欲望,无线扩增。

鸾玉跟李旦躲到墙根下,那些人就站在墙头,黑衣蒙面,张冲压着陆玉瑶,不让她挣扎,他知道这些人是谁的手下,更知道那人为何要这样做。

“三哥真狠。”

陆玉瑶一张嘴,狠狠咬到张冲的右臂,那人吃痛,却仍旧不松开。

“瑶儿,我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心里,你便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

“傻子。”

......

羽箭根根射向李旦,全都跟长了眼一样,避过鸾玉,招招凌厉。

“我不能护你了。”话音刚落,李旦用力推了鸾玉一把,将她送到另一侧墙面,暗卫动手更加便利,有几人提着剑跳下墙头。

李旦刚开始还能应付,到后来渐渐体力不支,划破衣袖的长剑眼看就要刺进胸口,鸾玉咬咬牙,终于反手抢过那人的剑,与李旦背向而立。

“你回去!”

李旦抹去嘴角的血,眼里泛着光亮。

“我送你出城,自会回来。”鸾玉抬臂挡住来人的攻势,李旦喘了口气,“陆玉安会怎么想?”

“不用你管。”

“你当真以为他会全心全意的信任你?敏敏,我们一起走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你再不闭嘴,我便不再管你了。”鸾玉拽着他胳膊,往外一带,恰逢狂风骤起,卷开了大门,有一行人掺进了打斗,明显不是一派。

“你还带人来了?”鸾玉语气不善,转头看向李旦。

“不是我的人。”

那些人是敌是友分不清楚,但是却掩护他们顺利逃出了燕王府。

两匹骏马就拴在门口,飘忽不定的红灯笼,上面印着应景的红花喜字。

鸾玉双腿一夹,两人一前一后往城门口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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