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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暂时停下手上动作,转过身来,本是想问一问翠儿要不要也跟她一起离开。结果一眼看去,翠儿竟在偷偷擦着眼泪,新月一愣:“怎么哭了?”

“都怪我。我就是个糊涂蛋,麻烦精。”翠儿自我厌恶地说。早知这样,在葛老太来接她的时候她就应该跟着回葛家的。硬气?她有啥可硬气的?葛老太说得没错,离开了葛家,她啥也不是。连自己都够呛能养活,更别说如今还带着个孩子。

新月思绪稍微转了转,就知道翠儿心里在想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她走上前,正欲安慰翠儿几句,视线却不经意瞥见窗外正气势冲冲走来的一群人。

前有村长老婆,后有葛家老太和大儿媳妇,再后面还跟了十几个村民。见他们个个义愤填膺的作态,看样子,又是来者不善。

“他们还想咋样?我去跟他们说理。”说着,气得脸色发青的翠儿就要下炕。

“你看着孩子,我去。”新月按下翠儿。当然知道翠儿是一心为她着想。不过翠儿太老实,遇上葛老太之流就只有被怼挨骂、缴械投降的份。何必呢?

新月信步走出屋子。

村长老婆一见了她,立即冲着身后几个男人吆喝道:“给我把她绑起来。”

绑?

这些人是土匪不成?

“凭什么?”新月不温不火的问,声音很浅很淡,落在耳朵里,却有种叫人不能忽视的力度。

“还凭啥?”村长老婆冷冷一哼,“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心里明镜似的,跟我装傻是不是?葛大娘去了趟县城,啥都清楚了。那电视广告都放出来了,说你是个坏人,正悬赏抓你呢。你说我们凭啥?”

“你们冤枉好人。”翠儿还是跑了出来。唯恐苏新月一个人面对这群凶神恶煞会吃亏。听了村长老婆一番话,她脸都绿了,语气焦灼,忙就要替苏新月辩驳。

“你知道个啥?给我闭嘴!”葛老太吼出了一嗓子,还当翠儿是她家二儿媳妇呢。

换作以前,翠儿早吓得脸色发白声音打颤了。

深吸一口气,她瞪视着葛老太,也不知打哪生出的胆识和气魄,声音比葛老太还大:“凭啥叫我闭嘴?我看你们才应该闭嘴。人家苏老师把你们咋了?她来到这儿,教娃们读书,没收你们一分钱。还有上次,要不是人苏老师,你们的钱早被骗光了。还有我……苏老师救过我一命,不,是两命,我和娃两命。苏老师从来这儿以后没做过一件还是,反倒是你们,今天给编排个不是,明天给编排个不是。”她先看向葛老太,“你花 钱请了个算命先生,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提前串通好了的?还有你……”目光转向村长老婆,怒怼道:“非要人苏老师个你儿子当老婆,也不让儿子撒泡尿照照。他配吗?苏老师生过孩子,可那又咋?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凭啥就得被你们说三道四?现在还说要绑人,你们是强盗还是土匪?啥广告?放出来我瞅瞅。”

“我跟妈在县城里亲眼瞧见的,还能有假?”葛家大儿媳站出来说。

“行,就算真有这广告,抓人也是人家公安的事,你们又算个啥?”

翠儿这句话可是说到了点子上,不禁让苏新月对她刮目相看。离开葛家的翠儿终于换了一种样貌,不再像个去那样唯唯诺诺,而是敢张口说出心里的想法。

“闹啥,闹啥?又闹啥?”村长气喘吁吁地跑来。上山去摘山杏子,结果让李二牛给找了回来,说她家婆娘带上一群人去找苏老师闹,他忙就下了山,连摘完的山杏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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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村民们可不怕。有村长老婆撑腰呢?他们怕啥?

“我们怀疑苏老师是罪犯……”村长老婆一开口,立刻被村长怼了回去,“瞎说啥?还你们怀疑?证据呢?”

村长老婆一噎,却还硬着头皮说:“葛大娘去县城时瞧见了,电视广告上播的,说谁要是看见这人就打电话,还给钱。这不是通缉是啥?”

村长一愣,扭头看向葛老太:“你真瞅见了”

“我先看见的。”葛家大儿媳妇急忙开口,生怕被抢去‘功劳’。是她最先瞧见那个广告的,就算给钱也应该给她。

村长忽然沉默了。

这绝非寻常事情。如果葛老太和她家大儿媳妇真看见了有这么一则广告,那苏老师 ……

“我来处理这个事,去去去,都走都走。”村长把村民们都赶走了。他则留了下来,想跟苏新月谈一谈。

“苏老师,我先代村民们跟你道声歉。他们并无恶意,只是在这小地方待久了,思想比较落后 ……”村长先是说了几句囫囵话,接着,便是进入正题了。

“记得苏老师刚来到我们这儿时,我就问过苏老师,干啥非到我们这穷山沟里来?苏老师当时好像就没回答 ……”他踟蹰着,想把话挑明,却又怕伤了苏新月。

他们这里就是个小地方,村民们图的就是过个安稳日子。如果苏老师真像那电视上说的,从前是个恶人,为了躲避警方追捕才躲到他们这山沟沟里来。那这地方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继续待下去了。谁知道这样下去,会不会把他们也定个窝藏的罪名?何况,苏老师以前究竟犯的啥错误,他们也不知道。万一她没有金盆洗手……他是村长,必须为了全村人着想。

“我明天就走。”

第463章 我要见殷朗

李向阳趁着今天休班,带上刚出月子的老婆,来到城南开发区一带刚开不久的一间画廊。

“老公,看得懂吗?”

画廊里,吴佳怡小声询问自家老公。好容易休了一天班,去看场电影吃顿大餐什么的多好,非要学人家文化人来陶冶情操。啥?胎教?得了吧。她孩子都生了,还胎教个鬼?

“嘘。老婆,素质,素质。”李向阳的想法是:绝对不能怂。他们看得懂看不懂,别人又不知道。

“素质你个头!”吴佳怡蓦的一个暴栗打在他后脑勺上。美其名曰坐月子,她在家整整憋了一个月,今天实在憋不住了,就想让她老公带她出来散散心,顺便久违地来场浪漫约会。可他去什么地方不好,非要来画廊这种地方?她只要站到这里,就浑身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夫妻俩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时,李向阳眼尖地注意到叶茗走了过来,他立马挫着两只手,向老婆讨饶:“起码在我老战友面前,给我点面子。”了不起,回家再跪搓衣板。

好在,吴佳怡虽凶悍,却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有外人在的时候,她当然不能把自家老公渲染成是个‘气管炎’的窝囊形象。在外头,男人就得顶天立地。至于回了家……那就得她说了算了。

“来了?”叶茗笑着向夫妻俩打招呼。

李向阳一步迎过去,两人击了下掌,默契一如从前。

“行啊你,人模人样的。”看到西装革履的叶茗,李向阳忍不住‘酸’他一句。

叶茗自嘲地扯下嘴角:“是啊,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步入成功人士的行列。”

“你就吹吧,还成功人士。要没有头儿 ……”李向阳的声音戛然而止。提到殷朗,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

叶茗之所以开这间画廊,实际全是拜殷朗所赐。自从殷朗回到这里,便什么事情都不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作画。他的画,不再像从前那样色彩丰富,而是变成了单一的黑白色调,就连画的内容也 ……

李向阳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小男孩儿。女人神情温柔,小男孩儿脸蛋稚嫩。奇怪的是,不论是女人还是男孩儿,眼眶里皆是空空如也。

没有眼睛的人物画像?

可,偏偏就是这么诡异的画风,竟然让头儿一炮打响,前来求画的人络绎不绝。这才有了这间画廊。

想起前尘往事,大家的心都不约而同的一沉。

似乎不想气氛继续低沉下去,叶茗话锋一转:“没想到,我们四个人,最后只有你留在了部队。”

“是啊,吴勇那家伙也转业了,跑去当了公务员。”说着,李向阳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叶茗带着手套的右手,眼神一黯。原本,叶茗也是有机会可以重返部队的。且这次在缉拿大毒贩的过程中,叶茗居功至伟。真能返回部队的话,军衔说不定连升好几级。哎,可惜了。

“你的手……”话音几次在舌尖上打旋,终于还是没忍住,他问出了口。

叶茗稍稍抬起右臂,之所以右手戴着手套,是为了掩藏手上的伤口。

回忆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直到现在仍心有余悸。几经辗转,头儿终于追上了狡猾的维斯。头儿欲一枪打爆维斯的头,可那是犯法的行为。电光火石之际,他用手捂住了枪口。子弹,就这么从他掌心穿出。他废了这只手,但他却认为值得。

维斯那老匹夫的确该死,且死十次百次都不足为惜。但他却不能死在头儿的枪下。哪怕头儿发了狂一样的想替儿子报仇 ……

“头儿现在怎么样?还是……足不出户?”

“嗯。如果不是我去给他送饭,他可能连饭都不记得吃。”说罢,叶茗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几天,不断地有人向他询问,为何那些画作上的人物没有眼睛?

那是因为,头儿在作画的时候没有注入灵魂。

在他看来,头儿不过是机械式地拿着画笔,机械式地完成千篇一律的动作。他不是在作画,而是在虚度光阴 ……

脚步声响起,叶茗暂时收敛思绪看,看向信步走来的人,挑挑眉,不禁一怔。

是他,那个医生。

西装革履的明伊迈着帅气自信的步伐走来。虽穿着板正的西装,却偏偏不修边幅,西装外套敞开着,没系领带,就连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也随意开着,性感锁骨若隐若现。

明伊的舅舅明耀先前未经明伊同意就把名下财产系数过到了明伊身下,自己则一身轻地跑出去云游四方。

所以现在的明伊摇身一变,已经变成了霸道总裁。虽然这并非他所愿。

“殷朗在什么地方,我想,你应该知道吧?”

叶茗被问得一愣,不明白明伊这时跑来找头儿是几个意思?算起来,明伊是苏新月的朋友。现在苏新月人间蒸发一样,完全失去了音信。按说,这位明医生和他们家老大应该再没了交集 ……

“知道是知道。不过他现在……情况有点特殊,可能不会见你。”

“你只管带我去。到了那儿,我说几句话就走。”

叶茗虽一头雾水,不过,谁知道呢?兴许这人就能敲开老大已经关合的心门,让老大重新振作起来。他反正是已经无计可施。不过兴许别人有办法呢。

叶茗开车载上明伊来到了殷朗所在的地方。

殷朗喜欢安静,又近乎逃避似的不愿回到以前住的地方,遂临时在城郊偏僻一带买了个房子,独门独院,倒也清净。

“你进去吧,不过,他应该在作画,未必肯搭理你。”

叶茗话落,明伊向他了道了声谢,独自下车。

经过安静的小院,明伊进入到叶茗所指的屋子里。

果然就像叶茗所说,殷朗正在作画,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画板前,神情专注,就连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不,又或者他听见了,却并不理会。他把自己完全封锁在了一个狭小的世界里,脱离现实,天真的以为:这么做,就不会再心痛了!

第464章 殷朗,你可别后悔

“殷朗~”

明伊试着叫了声,画板前的人毫无反应。

明伊并不气馁,慢悠悠地绕着不算大的屋子走着,一边走一边把目光落在殷朗已经做完的画上。每幅画均是女人抱着小孩儿,只是形态不同,所描绘的意境也完全不同。

不得不承认,殷朗果然是绘画方面的天才。哪怕每幅画作上的女人和孩子都有着相同的五官轮廓,他却每每能通过细节的描绘包括情绪的渲染让看画的人完全能感觉出不同的意境。

唯一可惜的一点,就是画作里的女人和孩子都没有眼睛。就像是一幅画里没被注入灵魂,让人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看着这些画,明伊忽然清清冷冷地勾起唇角,笑意裹夹着一丝讥诮:“你和苏新月还真是一对‘鸵鸟’。只不过选择逃离的方式不同罢了。你是把自己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她则选择了对自己的放逐。”

转身,见殷朗作画的动作仍然未停,许是自己的话还没说到他心坎里去。明伊原本趁机的眼底忽而窜上一抹深沉的流光,嘴角笑意加深,他故作不经意地继续说道:“我已经知道苏新月在哪儿了。”

果然,此话一出,殷朗执笔的右臂忽然停滞。

“殷朗,我今天过来,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也是最后一次,我心甘情愿地把机会让给你。只要你想,我可以把地址给你,让你去接她。但若你还是只想着逃避,没勇气面对现实、面对她。那只好由我代替你去。我会接回她,把她留在我的身边。”

殷朗的动作不过一瞬间的停滞,便又将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画作上,一脸波澜不兴的表情。

见状,明伊的笑容更添了几分讽刺。

“我就当这是你的选择了。殷朗,你可别后悔!”

明伊走了。短短几分钟,他像是出现在殷朗生命里的一个匆匆过客,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转身潇洒的离去。殊不知,他那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尖锐此刺在殷朗心口,不过瞬间,就将那里刺地千疮百孔。

他走后,画笔从殷朗手中松落。他用染着颜料的手捧住脸。隐约间,有晶莹的液体串通指缝间狭窄的缝隙,滴落下来。

去接月月,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不敢迈出那一步。

自从亲眼目睹她抱着小布丁的尸体坐在车厢里,之后无数个夜晚,他均是无眠到天亮。偶尔敌不过困倦,睡了过去,却顷刻又会被噩梦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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