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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边上,季皓川感觉自己就快一命呼呜了,才无意识问出一句让他从里奥的魔爪底下逃出来的话:“你先前不还暴风希望你哥找别人吗,怎么现在突然这么站钟亦了咳咳咳……”

里奥“因为”好半晌也只“因为”出一句:“钟老师是个好人qaq……”

这事他自己其实也一直没纠结明白。

季皓川都被气笑了:“萨沙就不是好人吗?俄罗斯小哥哥不无辜不可怜吗?”

里奥:“那不、不一样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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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一样,你看萨沙是不是很符合你对你嫂子的要求?”没人掐着脖子,季皓川的气焰一下就回来了,越说越有理,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甚至开始掰着手指给里奥数,“你看看,萨沙为人正直,长相端庄,无不良嗜好,私生活还不……”

结果,里奥:“你说话就说话!凶什么啊qaq!!!”

那最后“混乱”两个字愣是被这双蛋花眼弄得卡季皓川嗓子眼里了,乖乖认怂:“好好好,不凶不凶,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是我哥对象,又不是我对象,我、我喜欢也没用啊qaq……”里奥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心里也开始搞不懂自己了。

要换以前,萨沙跟钟亦摆在一起,他肯定犹豫都不会犹豫就选萨沙,但不知道是不是从前误会过钟亦,钟亦又一直对他这么好,他一个愧疚,就有点摇摆不定了……

季皓川却捂着自己的脖子嘀咕道:“是没用,但可以助攻嘛……”

话音刚落,队伍前端的几个小姐姐便发出了一声惊呼。

后面的人应声看过去,也都吃了一惊。

原来在这个破破烂烂的贫民窟旁边靠着的,是片视线极为开阔的海滩。

海滩正对面,山脉崎岖蜿蜒,终年覆雪,雪线清晰可见,连成一片。

其中有两座尤为显眼,像是荒原里的神来之笔,冰霜凌冽,气势巍峨,一高一矮紧紧挨在一起,远远看过去壮观又圣洁,让人说话都不自觉放轻嗓音,藐视着周围的一切。

张行止低声解释道:“阿尔尼迈纬度低,但小圣山、大圣山海拔高,所以这两座山从山脚到山顶,都能看到很完整的五个温度带。”

萨沙也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边的方向,喃喃自语:“爬这种山,就像是从赤道走到了北极……”

和室内拍摄不一样,室外景物拍摄,无论是照片还是视频,都得仰仗自然光,讲究一个震撼和真实。

最开始刘光辉还很担心张行止是极限运动员,摄影只是捎带,达不到他们电影要求的质感,结果发现正正相反,张行止的专业水准反倒让他开始觉得有压力了。

山上的雪景必然风光一片,山下的部分却以冷色调的,压抑也更有张力,但如果他一个没把握好,很可能就会被山上的部分压住气势,接不上。

一海之隔,像是隔了条冷漠的分割线,将海岸两端分成两半。

对面是庄严肃穆的神山教父,这头却是形容枯槁的迟暮老人,浸着墨色的沙滩上脏乱不堪,连半颗杂草都长不出,对比立现,是圣光下的遗忘之地。

华安当初只在网上看到过这里的照片,现在亲眼看见,震撼丝毫不减,道:“所有人都跟肖晓天的妈妈说肖长死了,不会回来了,但她总不信,拒绝了自己所有的亲戚,就守在这片贫民窟海滩边上,日复一日地冲那头望,直到最后病逝,留下肖晓天一个人。”

肖长,《逻辑美学》的男主角。

第一部 影片的结尾,就是肖长毅然决然背上行囊,顶着沉郁夜色从温柔乡悄然离去,独自消融在上山小道的背影。

这是个在当时掀起很大热议的开放式结局,关于肖长到底能不能活着回来。

逻辑派推理、感性派推理,各种说法应有尽有,但因为影片到这里就嘎然而止了,他们的讨论注定没有结果。

有人意难平,也有人庆幸。

因为没有续传,所以只要你愿意相信他还活着,他就永远活着。

这部片子当初享誉国际,就是萨沙都看过。

这么多人里,季皓川可能是唯一一个对《逻辑美学》这部影片本身并不感冒的人,甚至是先前提前看完了第二部 的剧本,他都没觉得有什么。

但眼下亲眼看到这座山,他却是忽然一下就被触动了,感动的一塌糊涂,嗓音艰涩:“所以我爸到最后也没能知道我妈怀上我了。”

华安点头:“你妈妈本来打算第二天早上就告诉你爸,希望他不要去。”

丁润年:“结果肖长当天夜里就走了,因为怕再留一晚,就真的舍不得了。”

当年做这个项目的时候,钟亦还是个文学策划,肖长这个人物的人设,也是他出力做出来的。

钟亦道缓声:“肖长要是知道了,就不会上去了。”

肖晓天的妈妈是对的。

虽然她只是个靠出卖肉体谋生的卖笑女,但她深深地爱慕着肖长,哪怕这个男人过客匆匆,就连相遇都俗套。

女人在被贩卖去外地的高速上,趁他们在休息站吃饭,从大货车里逃出来,附近什么都没有,情急之下只能藏进边上破旧的休息所,而那间休息所一楼唯一一个能翻窗进去的,就是肖长的房间。

她了解肖长,能听懂他一切没说出口的话,自然也最知道拿什么能留住他,只是终究晚了一步。

华安推着眼镜状似无意地提醒道:“算着窗口期的时间,离上山只剩五天了。”

好几双眸子都隐隐投向了钟亦和张行止的方向,只有刘光辉这个不知道内情的还跟着附和:“是啊,先前我一直紧张,但见到张老师本人我就放心了,靠谱。”

靠谱吗,张行止不知道,他也不知道钟亦是怎么想的。

在众人都在看小圣山的时候,他和里奥的目光却停留在旁边更为险峻的山上。

只剩五天了。

“当年拍第一部 ,经费有限,都没怎么好好转过这里,快马加鞭把最后几场戏拍完就走了,这种风景竟然隔了十年才看到。”梁思礼忍不住唏嘘。

没人知道肖长生在哪,长在哪,按那个时候时兴的说法,他就是个背包客,永远在路上。

他会跟肖晓天妈妈的相爱,也只是一场偶遇带来的同行之旅——两人目的地恰好相同,都在阿尔尼迈。

只不过一个人是要过去,一个是要回去。

旁边剧组人员立马开玩笑了:“这次咱们缺不缺钱还不是梁总说了算!”

梁思礼向来不介意跟下属亲近,一点架子没有便揶揄了回去:“你们又在陷害我,那钱怎么花是我能瞎拍板的事吗?小心你们钟老师削死我。”

“这次第二部 ,是从肖长的儿子长大说起的吗?”萨沙只看过拍摄上的文件,剧本是没看过的。

离他最近的刘光辉最先点头答了:“肖晓天的妈妈养他到十岁,肖晓天自己一个人在这个贫民窟活了三年,才被姨妈找到接回县城,那个县城里蜗居着很多亚洲人,但他姨妈家自己的条件也不好,接他回去只是给他一个睡觉的地方,多一个人帮他们家农场干杂活而已。”

相比起那么一点点住的地方,省掉一个工人务工的钱显然更划算。

第二部 ,故事就开始在肖晓天饿着被压榨了好几天劳动力,在家实在讨不到吃的,又一次跑出去偷店铺的小笼包被抓了个正着。

虽然萨沙现在是打心底里不待见钟亦,但他不得不由衷地承认:“真的没想到《逻辑美学》的主创团队会这么年轻,你们很厉害。”

十年过去了,他们里年纪最大的丁导也不过才四十五。

几人边聊,就跟在踩点组后面沿海岸往另一头边走。

本以为刚刚那片对比鲜明的海滩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诧,结果越往前越荒凉,等到彻底走出贫民窟,最后一幢矮小的房屋也消失,视野豁然开朗,放眼过去却是大片大片的荒原,只有中间一条大马路向深处延伸开去,不知去往何方。

满眼灰败,沉重的土色里只见枯枝不见残叶,河道干裂,望不到边的寂静,画面像是被凝固住了,了无生气。

所有人都被那股悲从中来的郁寥震住了。

踩点组的小姐姐说:“这个地方是我们无意发现的,不知道能不能用,我们拍照水平又够不上,所以才特别想带各位老师来看看。”

望着眼前的景象,萨沙已经有些着了迷,问张行止:“像不像我们当时一起去过的青海无人区。”

“比那里更荒芜。”张行止缓缓开口,“像罗布泊。”

这里给人的感觉跟无人区不一样,无人区起码有原始的地质地貌,有生物链完整的野生动物,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莫名让你觉得它尸骸遍野。

萨沙垂下眼睫,低落道:“我想跟你一起去罗布泊,但等不到你,所以还一直没去过。”

张行止摇头:“想去罗布泊的人还有很多。”

意思是你完全可以跟别的人一起去。

罗布泊曾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东南部的湖泊,形似耳朵,被称为“地球之耳”,因地处若羌县境内塔里木盆地东部的古“丝绸之路”著称于世。

丝绸之路的咽喉,楼兰城,就在其西北侧。

萨沙:“跟其他人不放心。”

因为罗布泊也跟失踪的楼兰古城一样,有关他的诡异传说数不胜数,无数人忘死深入都未曾找到过它,充满神秘色彩,所以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死亡之海”。

张行止不再说话,只是摇头拒绝了萨沙的请求。

这种藏着未知的地方跟危险极境不一样,以前他就因为阿奶和里奥不会轻易冒险尝试,现在还多了一个钟亦。

钟亦参与不了他们的话题,加入不了他们的回忆,他甚至连罗布泊具体在哪都不确定。虽然他一直知道不是只有他钟亦才有过去,张行止也有,也有自己没有参与过的时间,但真正直面起来,显然又是两码事了。

钟亦就抱着胳膊,透过镜片冷静地望着这片莽荒枯岭,同意了华安和丁润年的提议,把这里也一起纳入拍摄取景地。

关于张行止,他的心理斗争就一直没有停歇过。

只是到今天他亲眼看见那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了,他才真正意识到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样顺利,船到桥头也不会自然直。

所有剧组的人各就各位,真的,只剩五天了。

就在钟亦出神的时候,刘光辉和丁润年不知道哪句话惹了不对,又吵起来了。

看出他们不争出个结果不罢休的架势,钟亦索性原地将队伍解散,自由活动。

“不要走太远,不要单独行动,注意安全,留意手机消息,不要开静音。”这是钟亦给出的提示,大家纷纷应了。

有留在这边继续往深看的,有重新返回沙滩看雪山的,当然也有站在原地吵架的。

梁思礼正想扭头找华安说两句,便见华安也已然加入了丁润年他们的战局。

至于钟……嗯?钟亦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不过梁思礼不怎么担心就是了,因为跟着一起不见的,还有张行止。

看着不远处同样扭头找人的萨沙,梁思礼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揉了揉自己的良心,看来是渣男的事干的还不够多,怎么良心这就有些受不住了。

不过如此一来,原地剩下的,就只有他和杨幼安了。

早前在沙滩的时候梁思礼就发现了,杨幼安也不知道是在跟什么人聊天,一直握着手机心不在焉的跟在他们后面走。

闹得他好几次忍不住回头看,怕孩子掉队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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