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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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亦问:“你们这边也有踩门槛会坏家里风水的说法吗?”

张行止只来得及一摇头就被他阿奶接过了话头,背着手头也不回地道:“他们有,我没有。”

古色古香的老宅,一面大堂,两面厢房,方桌摆在院子正中央,钟亦的第一反应是来这里取景拍摄一定会很棒。

上桌坐下后,张行止说当初把门槛做的这么高也只是不想有人踩,并不是为了像以前一样象征门第高,他阿奶觉得踩门槛很没规矩。

餐桌上四菜两汤,都是些云县的特色风味,老太太拿起筷子便道:“正经人不踩门槛。”

钟亦眨了眨眼,试探道:“是说……倚门卖笑?”

老太太有些意外地睨了他一眼,乐了:“知道的还不少。”

古时候,只有娼妓才会倚门招揽客人,所以一般说正经人不踩门槛。

那个时候钟亦还奇怪,觉得以老太太的个性应该不讲究这个才对,是后来找着机会了张行止才告诉他,说他爷爷当年就是因为逛窑子被他奶奶休掉的。

钟亦又是被哽的够呛,没想到自己刚开头就差点踩了雷。

其实在来的路上,钟亦就关于他阿奶喜欢什么样的后辈问过张行止很多次,但每一次张行止都不回答,只让他安心,说阿奶就喜欢他这样的。

钟亦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自己这样的是哪样,直到跟老太太坐上一张餐桌,在他尝出里奥的手艺跟老太太一脉相承、夸完好吃以后,钟亦就明白自己哪里讨张行止他阿奶喜欢了。

这些年钟亦听过很多人夸他的头发,但恭维居多,像张行止他奶奶这样夸的真心实意的很少,在长辈里更是头一个。

钟亦琢磨着老太太这一身bog起步的水准,自己不仅可以放心推荐洗护用品,甚至还有可能被嫌便宜,尤其她那一头银白的头发就跟过了一遍滤镜似的,八十多的高寿了,丝毫没干枯毛躁,每一根都透着柔亮的光,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下工夫,是上了心的。

一时间,两人越聊越投机,张行止全程坐在边上自己端着碗吃自己的,一句话也插不上。

显而易见,他是个寸头。

第62章

老太太觉得自己这两个孙孙什么都好,就是一个板寸,一个刺头,没一个能陪她唠护发经的,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长头发,当然喜欢。

关于这一点,张行止可以说是瞄的很准了。

钟亦不止留头发,还长得好,穿的也是花里胡哨,自然就更讨他阿奶喜欢了,两人愣是聊了一顿饭的珠宝和奢侈品品牌。

张行止早就等在这了,缓缓开口道:“阿奶,今年bog冬场秀的邀请函也寄到我那了。”

他阿奶作为品牌方的重要客户之一,几乎每年bog办秀他阿奶都会收到邀请函,但他阿奶既不想一个人去,也不想他和里奥不懂这些的陪着去,只能是放着了。

这会儿几乎是张行止一开口钟亦就收到信号了,立马表示自己也有:“阿奶想去吗?阿奶想去的话我可以陪阿奶,那个时候剧组应该也不需要我了,我会很闲。”

说到最后,早就不怎么去秀场的钟亦还悄悄给张行止递了一个眼色。

果不其然,老太太立马对他的剧组好奇上了:“剧组是拍电影的吗?阿亦在剧组干什么?”

张行止说,他们云县方言里,不讲“小”,都讲“阿”。

“我是总制片阿奶。”终于到了酝酿已久的重头戏,钟亦当然铆足了劲下套,“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负责把导演、编剧、演员之类的主创,还有像阿也这样比较关键性的人码到一起,然后盘子哪里出了问题,管哪里就好了。”

钟亦今天一整天入乡随俗,已经能非常顺滑地叫出张行止除开“张老师”和“candy”以外的第三个称呼了。

老太太听到自己亲孙子的名字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面上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只是扭头看向张行止时一句话就把玻璃纸捅破了:“回来就是想问这啊?”

张行止也没想过自己能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绕着弯来,手上筷子往桌上一放就老实答了:“是。”

“拍的什么东西啊?”老太太说着就给自己盛了碗汤,山里的野味,老豆腐炖的。

张行止也不说别的,简单粗暴,直入主题:“阿尔尼迈。”

老太太递到唇边的碗盏这才停下:“你爸妈总是出门在外,是我把你拉扯到大,也是我送你出去读的书,你就这么报答我?”

钟亦听到这里都还是明白的,毕竟这事确实危险,扔着家里一个老人去做怎么都是不厚道的,直到他听到张行止下一句:“我问过里奥了,他也想去。”

老太太虽然面上的笑没了,但语气还是平和的:“然后呢,你们两个人要是都没了,要我一个怎么办?”

“我跟里奥约定过了。”张行止顿了顿,道,“他先在底下等我下来。”

钟亦蒙了一下,餐桌上的氛围过于微妙,只见老太太慢悠悠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搁就笑了,道:“你要是没下来,他就回来给我尽孝?”

张行止就看着自己的饭碗:“是。”

老太太:“那你要是下来了呢?”

“他还没到能上去的时候。”张行止一五一十全都答得很实诚,“再过两年,我会送他去的。”

老太太像是被张行止的话逗笑了,道:“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回来跟我打商量的,都安排的这么好了,还问我的意见做什么?”

张行止顿了一下:“您不点头,我跟里奥谁都不会去。”

钟亦已经彻底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了,感觉自己就像是组里那些架好机位的摄像机,谁说话看谁,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张行止在这件事里还藏着别的原因。

换做以前他可能一点不会在意,甚至还觉得如果张行止有别的个人原因就再好不过了,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他要的,过程他一点不关心,但现在,钟亦发现自己竟是心里有点不舒服了……

说他是利用张行止也好、吊着张行止也好,起码他从来没有瞒过张行止什么。

钟亦正想着,就听老太太忽然道:“阿亦知道这件事吗?”

钟亦下意识就把视线投向了张行止,他不确定自己应该给出什么样的答案才对两人的目的更有利,但张行止还是头也不抬地看着自己跟前的饭碗,根本没给他视线交汇的机会,兀自就帮他答了:“不知道。”

“所以他只管你答不答应去给他拍东西,其他都不管了是吗?”老太太三言两语就点出了关键。

钟亦面上四平八稳的,一双眼却是紧紧地盯在张行止身上,但张行止依旧没看他:“是。”

话音落下,钟亦桌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下意识就在腿上狠狠剜了一下,终于是收回自己的视线,彻底做起了漠不关心的旁听者,殊不知就在他挪开视线的后一刻,张行止其实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没得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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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整张餐桌都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老太太先开的口,她长出一口气道:“姜铎铎知道自己管不住你们,前段时间就打电话给我说了,让我做一下心理准备,不要太生气,注意身体。”

听到姜铎铎的名字,钟亦眉心骤然跳了一下,回想着老太太刚刚的问话,他有些拿不准姜铎铎是不是把自己和张行止的事也一起告诉老太太了……

老太太:“但是阿也你说随时可能丢一个一手拉扯到大的孙子这种事,应该做多久的心理准备都准备不来吧?”

张行止没吭声。

作为帮凶,钟亦心情正复杂,就听老太太竟是向他也求证了一句:“是这样的吧,阿亦?”

钟亦很少碰到答不出来的问题,因为就算无法正面回答,他也能从侧面为自己找到plan b应对,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可以随口告诉姜铎铎不要妄图让他讲道德,却没办法同样理直气壮地直面当事人。

“我年纪大了,阿也你块头也比我大了这么多了,我是抽不动你了。”说着,老太太便重新拿起了筷子,朝两人招呼道,“这顿饭我准备了一上午,说话归说话,饭还是要吃的。”

钟亦不了解老太太脾性,不知道这话是应该正着听,还是当教训话听,他是一直看张行止拿起筷子,才重新从桌上捡的筷子。

天色已然一点点暗了下来,钟亦其实早就吃饱了,但眼前两人都没放碗,他一个客人自然不好先放。

是他坐在位置上打出第一喷嚏,张行止才猛然醒神般看向了他:“饱了吗?”

“吃……啊啾!我吃饱了。”钟亦说着便扭头掩住口鼻又是一个喷嚏。

张行止这回是真的坐不住了,不再去看他阿奶,率先就把手里的碗筷搁到了桌上,他看了眼钟亦空空如也的饭碗,心里自责:“阿奶,我们吃好先回房间收拾行李了,您吃好就回吧,碗筷放着等我出来收。”

今天阿奶给钟亦盛的饭其实有点超过钟亦的饭量了,以钟亦的个性,平时是肯定会剩的。

张行止自己也知道,“对不起”只有第一次说的时候最精贵,遑论这还是一天之内说两次。

眼下带着人往自己房间走,让张行止再解释他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这些,他也有些张不开这个嘴,毕竟事后解释没有任何意义。

路上,是钟亦先出声问的他:“我晚上睡你房间?”

又一个让张行止难受的问题,尽管他不想答,但还是如实说了:“隔壁有客房。”

“嗯。”钟亦应完这句,便再没了反应。

张行止皱了皱眉,口口声声说喜欢钟亦的是他,现在把人带回来了,没有及时坦白,只能让人睡客房的也是他。

两人间的氛围几乎肉眼可见地沉闷了起来,张行止却丝毫没有办法。

他们回来的时候甚至没有收出第二个行李箱,只张行止一个三十寸的行李箱就全带回来了,眼下两人进到房间里,那行李箱就摆在张行止床边。

张行止的房间陈列很简单,跟他泉市的豪宅没什么两样,干干净净,几乎找不出杂物。

张行止打开行李箱往外拿东西的时候,钟亦就倚在一旁看着,看他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山里晚上凉,你先去洗漱,其他东西我帮你放到客房。”

钟亦:“好啊。”

话音里一点听不出情绪。

张行止勉强自己说点什么:“想……泡澡吗?”

“好啊。”

“算了……你应该撑了,明天泡。”

“好啊。”

“想……”

“好啊。”

张行止:“…………”

钟亦还是那个抱着胳膊的姿势倚在边上:“不用问我,都行。”

张行止终于顶不住了,他以前完全不知道自己忍耐度这么低,仰脸便看向了钟亦,道:“我和里奥的父母都是在阿尔尼迈出事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就没特别给你说。”

钟亦只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道:“那就不说呗,也没人规定你非得给我说啊,没毛病。”

其实这事钟亦有所耳闻,当初取景阿尔尼迈原定并不是现在这座山,只是尽调发现那座山上去世了一对很有名气的极限夫妻,就被他授意避开了,张行止父母应该是他们取景敲定之后的事了。

“不是。”张行止单膝着地,皱着眉就想去拉钟亦的手,他想告诉钟亦他没有故意藏着理由,让钟亦误会自己会答应纯粹是因为喜欢他,但等他真正把钟亦的手握住了,话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得改口道,“院长只说了拍摄的事,没说我们的事,等晚一点,我会告诉阿奶的。”

钟亦就任由张行止拉着手,嗤笑道:“你是打算告诉你阿奶我们两个是床伴的事?如果不是,那就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这种词,就不要再用了。”

潜台词再明显不过,喜欢不喜欢,从头到尾都是你张行止自己一个人的事,他没有点头说好,你自然也没什么报备的义务。

那时的钟亦是回了客房把手里的衣服全都拿衣架挂好,才后知后觉自己放在行李箱的丝巾,张行止好像忘了收出来。

另一头,张行止首先去把外面的碗筷收了。

早在老太太知道他要回来的时候,就不再自己洗碗了,张行止是站在厨房里把积攒在池子里的所有碗盘都处理完毕才出去。

叩响他阿奶房门时,他阿奶正坐在梳妆镜前安置她的饰品们,原本挂在她脖子上的丝巾,也被一并取下来放在了手边。

老太太只给了自己孙子一个眼角便将注意力重新收了回来,道:“不去哄人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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